第3節
夫人接過帕子細看,“滿意滿意!我很喜歡,這份心意我領了,不過以后還是別繡這些東西了,太傷眼睛?!?/br> 國公爺爽朗的笑道,“這孩子有心了,你母親說的對!不過,就只繡了一條帕子嗎?” 這是吃味了? 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我怎么沒見你用過繡花的帕子?” 國公爺哼了一聲,“以后我就用!” “來來,這條給你,我看你怎么在將士們面前往外掏!” 老兩口時常拌嘴,也不管兒子媳婦是否看笑話,十分可愛。 江雅芙趕緊說道,“我已經給您繡了一條男人用的,只是還沒繡完,等繡好了再送給您?!?/br> “好!這還差不多?!?/br> 時沛笑著注視著這一切,直到重新見到前世憋屈而死的父親,他才覺得重生其實也挺好。 江雅芙臉不紅心不跳的撒了謊,她其實從來沒給國公爺繡過東西,看來等下回房要重新撿起女紅了。 抬眼就與時沛戲謔的笑對上了,那眼神明晃晃的嘲諷她,就你?還記得繡花針怎么拿嗎?本來女紅就不怎么樣,一扔二十年,再親手繡條帕子可不容易啊。 江雅芙不屑的移開了視線,他只知道她多年未碰針線,卻忽視了她淬煉過的遠超小姑娘的耐性。 下面的人手腳麻利,很快就把書房旁邊的一間客房收拾的雅致舒適,從此世子爺每晚都可以苦讀了,不用怕深夜回房打擾少夫人休息了。 當晚,時沛就歇在了客房。 江雅芙則開始把大量精力投放在了女紅上,雖然還記得怎么繡,但多年不碰,毫無手感,她扎了好幾次手,才堪堪繡了一點兒。 白天她讓人在院里擺了椅子,在陰涼里一針一線的繡著,這大概是她最差的繡品了,卻每針每線都飽含著她的真心。 時沛路過她的時候,腳步一滯,本以為她自己繡上兩針意思下就得了,其余的會讓丫鬟接手,沒想到她真的老老實實在繡。 她真心待自己父母的這份心情他自然懂,可……不知怎么心內不受控制的冒起了小酸泡泡。 哼!夫妻半輩子,她可為他動過針線? 見他臉色陰沉的走過去,尺素往江雅芙嘴里塞了一粒葡萄,“少夫人,少爺好像心情不大好?” 江雅芙手上不停,頭都沒抬,“是嗎?再喂我一粒?!?/br> “不用管他,我已經習慣他心情不好了?!?/br> 習慣?尺素納悶兒,這才成親不到半個月啊。 一連花了三天,江雅芙才把一方淺灰色老梅圖案的帕子繡好,準備等下次見到國公爺的時候送給他。她把帕子隨手放在針線笸籮里,按了按酸痛的脖子,起身去廳堂里處理別的事去了。 老夫人在成親的第二天就把治家權交給她了,她做慣了這些事,也算得心應手。在腦子里把京城主要來往的人家全部過了一遍,特別是那些此時還沒死的比較重要的人物,以免在禮數上給漏了,還有那些將來要作死的人家,一律在心里打上了拒絕往來的紅叉。 她看了兩張拜帖,一張是永安候府的三少爺娶親,一張是張大人的長孫滿月,她從容的叫下人們準備禮品。國公府的大管家劉福暗自揣摩,少夫人叫人的準備的禮分親疏遠近,不多不少拿捏的剛好,她當真是江家不知世事的小女兒? 又處理了幾件雜事,消耗了一個多時辰,江雅芙才回房,打算躺著歇會兒,她此時雖然人在國公府,但一顆心卻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牽掛在前世的兒女身上,一半卻已飛出了府門,飛向了江家。 可作為新媳婦她現在回娘家是萬萬不合適的,還好,再有半個多月就是父親的壽辰,到時候她就能回家見他老人家了,沒有見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是她畢生最大的遺憾。 哎!罷了,都過去了,以后她要好好孝順老……嗯?!她繡的帕子呢? 不經意的往針線笸籮里一瞧,帕子竟然不翼而飛! 作者有話要說: 額呵呵呵~~感謝大家的留言呀~我會加油碼字的 第4章 家主威嚴何在? 她明明記得放在里面了,怎么會不見了呢?難道是她累的頭昏,放錯了地方? 她仔細的在屋里找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只好把正在打掃院子的春杏叫了過來。 “春杏,剛才有人進過我的屋子嗎?” “沒有啊,奴婢一直在這掃地,沒看見有人進去過?!?/br> 尺素剛好聽見了,“少夫人您怎么了?” 家里來了小偷?不可能啊。江雅芙不信邪,“你們有沒有撿到一條灰色的帕子?就是我這幾天繡的那條?!?/br> “沒有,不然我幫您問問別人?” 很快,幾個丫鬟外加孫mama開始翻天覆地的為她找帕子,仍是毫無蹤跡,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江雅芙有些泄氣,“算了,先別找了,說不定不找了,它自己就冒出來了?!?/br> 尺素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試探的問道,“少夫人,您說有沒有可能是少爺拿走的?” 江雅芙想都沒想就否定了這種猜測,“不可能的,別想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br> 如果他內里是年輕的時沛還真有可能,可她知道啊,那個老東西一向老成持重,從小就教育孩子們要立身方正,切不可做偷雞摸狗之事,二兒子石頭調皮,小時候偷過幾兩銀子出去玩,后來差點兒讓他打個半死。 所以不可能是他,叫她知道了他也丟不起那人。 也許真是不小心掉到哪里被人撿了去,算了算了,慢慢再給國公爺繡一條就是了,但她暫時是沒那份心力了,反正他老人家也沒規定時間,想想該送給父親什么樣的壽禮才是正經。 前世的禮是從國公府庫里出的東西,她并沒有準備額外的。她的嫁妝不算出挑,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給父親置辦件兒可心的禮物。 她帶著尺素親自上街去尋,走遍了京中的大小賣書的地方,還真幸運的讓她找到了一個孤本,是父親一直想要的。 她把孤本慎重收好,一心期盼那天的到來。 該到就寢的時候了,孫mama幫江雅芙擦干頭發,一臉的憂心忡忡,有些話她已經憋了好幾天了,實在不能眼看著他們小兩口這樣下去。 “少夫人,少爺已經幾日沒回房歇息了,這樣下去可不行,你去把他請回來吧。小夫妻哪有不鬧別扭的,只要不是大問題,你先服個軟也就好了,我看少爺是在等你的臺階呢?!?/br> 江雅芙已經預料到她這番話了,都明明白白寫在她的臉上了。 “mama,成一回親,他已經荒廢了許多時日,老爺夫人對他期望甚高,日后他可是要上戰場的,疏忽不得,他若是覺得學成了,自然會主動回房的?!?/br> 孫mama大驚,“誒喲,我的小姑奶奶,學成?那得什么時候哇?你可別嚇孫mama。老爺和夫人是盼著他將來挑起家業,可現在他們最盼的是孫子,時家三代單傳,子嗣單薄……” “哎呀孫mama!好了好了,我明天去和他說好吧?我困了?!?/br> 孫mama一見她這樣就知道她沒聽進去,神色哀戚,“你母親去的早,怪我太寵著你,把你給慣壞了,可你現在是人家媳婦,你們小兩口吵架不要緊,老爺夫人知道了不會怪兒子,只會怪你?!?/br> 江雅芙眼前閃過了年邁的孫mama的臉,心中酸軟,小女兒似的抱著她的腰,軟糯的說道,“我知道了孫mama,您放心吧?!?/br> 明天她就找時沛說說,定下個約定,在生子和離之前,他還是要偶爾在房中過夜。 “好啊,這樣才好?!睂Omama欣慰的撫摸著她的秀發。如果她知道新婚不滿一個月的小兩口不是在鬧別扭,而是在鬧和離,說不定會直接暈死過去。 第二天,江雅芙主動去找時沛,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沾了酒氣。她也不問他干什么去了,反正上輩子她也很少過問這些。 飲過酒的時沛身上多了絲暖意,笑起來多了抹邪氣,特別是他邊翹著嘴角邊用那雙燦若星子的雙目直視著她時,莫名的讓江雅芙有些慌亂。 “讓爺來猜猜你的意圖,你是來請我回房睡覺的?” 江雅芙很快恢復了鎮定,眼神平淡無波的直迎著他的眼神看了回去,“你每隔三天回房一次吧,但說好了咱們只是共用一張床而已。我不想讓老爺和夫人擔心,在咱們和離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哦,不讓他碰了? 時沛笑道,“也好,不過你其實不必添上后面那句,我不會誤會的?!?/br> 江雅芙臉上的rou微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那就最好不過了。你如果想今晚回房睡,請先洗掉酒氣再進門,我怕熏到小初一?!?/br> 時沛吃癟,眼看著她邁出了書房門,門啪的一聲在眼前合上了,那聲音響的像是在打他的臉。那他今晚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她真是越發的不知進退了,越活越回去,竟然敢不顧倫常對他這個態度?他曾統領十萬大軍,威震朝野,除了皇上哪個敢對他這么說話? 她真是裝不下去了,仗著自己換了身新鮮皮囊就敢不拿他當一家之主了?當真放肆! 不過……他身上酒氣真的很重嗎? 時沛抬起袖子,鼻子湊上去聞了聞,是有點兒,那今晚就先不回去了,不能熏到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被她趕出來的,怎么能她一來請就屁顛屁顛的回去呢? 家主的威嚴何在?借著點酒勁兒加上各種情緒激蕩的時沛,竟一時忘了,他現在還什么都不是…… 他的家主威嚴一直撐到了下個晚上。 看他了進了房門,孫mama險些喜極而泣,說了兩句好話趕緊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二人無話,和上輩子大多數時候的相處方式一樣,沒話題就少說話。 江雅芙打定了主意給他冷臉看,時沛原本有心想說點兒什么,見她這樣鬧了個沒趣。 江雅芙自顧解了衣裳,只著里衣上了床,把自己的枕頭換了個方向,頭沖床尾。 時沛目色陰沉,她不伺候他脫衣裳也就罷了,還不屑與自己睡一頭,真是連裝都不肯裝了! 他只好三兩下脫甩了衣服,邁過已經躺成死魚狀的‘賢良淑德好夫人’,假裝無事的躺下,瞪著她沒蓋嚴實的一只嫩白腳丫子。 真是一只小巧精致的腳丫子,像是上好的美玉雕成的,還涂著鮮紅的蔻丹,勾的人心里直發熱。若是……若是能狠狠的咬上一口,她會是什么樣?敢不敢和自己動手? 當然,他只是閃過這個惡劣的念頭而已,雖然很想試試,但他還沒那么賤,真的上去找罵。 他想再看一眼,突然腳丫子被它的主人‘嗖’的一下收進了薄被里,不肯讓他白看了。 呵,無趣! 就這樣,時沛保持每三天回房睡覺一次,這是個孫mama勉強接受的頻率。 很快,江雅芙父親的壽辰就到了,時沛和她一起帶著厚禮前去祝壽。 二人坐在前去的馬車里,張平在外面趕車。 時沛好心提醒,“等下見了岳父大人你千萬記得收斂情緒,別嚇到他老人家,以為是我們國公府欺負了你?!?/br> 江雅芙回擊,“那是當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些天沒人懷疑我不對勁。反倒是你,就不能收收你的臭架子嗎?” 時沛啞然,難得沒還嘴。確實,他沒有她適應的好,她的性子一直沒有特別大的變化,只是因生活經驗的增加變的更穩重了而已。 而他就不同了,他從一個目空一切意氣風發的少年,到一個久經沙場和朝堂的一等鎮國公,他的心性早就變了,做事殺罰果決,奉行的是實用至上的真理,唯一不變的是心中一股傲氣。 幸好他一向話不多,給人難以接近的印象,倒也沒人敢說什么,只道是世子爺懂事了。 他默默的記下了江雅芙的話,反省了下自己,哎,老成裝少年比少年裝老成還要難。 江雅芙的娘家坐落在京郊,她的父親是當代最受讀書人尊敬的大儒江中天,曾經當過皇上的老師,一生醉心治學,無意踏入官場,因此皇上給了他一個大學士的頭銜和待遇,卻準許他不入朝堂。 江家宅院很大,是皇上當年御賜的,庭院疏闊質樸,不見半點精致奢靡,唯有后院一叢竹林打理的頗具閑情雅致,躺在在竹林小筑門前的搖椅上,看一本好書,品一杯清茗,對愛書之人來說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江雅芙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她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名叫江放,比她大三歲,一年前娶了劉御史的女兒劉月嬋,同時也是她的閨中密友。 父親的生辰一向過的低調,除了幾家相熟的禮會收之外,其余的一律不收,通常就是自家人團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罷了。 馬車在門外一停下,里面就有人迎了出來,男的高大陽光,女的高挑白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