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節
警車是凌晨時分開到喬家大宅的。 昨天晚上,喬家宅子里還舉行了一場沒有喬正崇參加的家宴,除了二房,喬家人都在。老太太在吃飯的時候,看著子孫們痛哭了一場,囑咐喬大伯要好好把老爺子留下的家底看好,不要學老二和他那個敗家子,把喬家名聲毀了,讓喬家淪為笑柄。 喬正元很是安慰了老太太一番,說到動情處,聲淚俱下,一家子人哭的哭,哄的哄,喬瑞安更是哭天抹淚的跪在老太太面前,感謝祖母為自己申冤。他本就瞎了一只眼,看著可憐,把老太太瞅得又心痛又難受,又哭了一會兒,沒吃什么東西,就上了樓。 老年人覺淺,警車大張旗鼓地駛入院子,老太太就驚醒了。 “阿鳳?!彼斜D?,“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大清早的,還要不要人睡覺了?!?/br> 阿鳳應了是,蹬蹬跑出去,很快就又慌慌張張地回來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警察是來抓人的?!?/br> “抓人,抓誰?” “抓……我也不知道?!?/br> 老太太眼一瞪,掀被起床,披了件衣服就匆匆下去。 她八十高齡了,但是身子骨硬朗,步伐穩健,根本就用不著人扶。 喬瑞安是被警察從被窩里面揪出來的,警察沒有跟他客氣,直接反手一剪,上了銬子,拖著就走。 要不是昨晚的家宴,喬瑞安不會住在這里,他懵懵懂懂中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警察制住了,臉色一白,沒有說話。 人是有怕覺的。 壞事做多的人,肯定不會沒有半點被抓的心理預設。 喬瑞安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說。 喬正元和老婆就住在隔壁,聽到動靜穿衣起來,兒子已經被押了出去,他和出門的老太太撞了個滿懷,追出去時,喬瑞安已經上了警車。 一屋子人雞飛狗跳,慌亂叫喊,喬正元鐵青著臉想上前去講理,可偏偏今天來的警察……他不說理。 出示了證明,讓家屬簽字,什么都不解釋。 喬家一片鬼哭狼嚎,老太太當即打電話給喬正崇,言詞激烈,好像這個兒子是抱養來的,“你還沒有鬧夠是吧?是不是要把喬家弄得家破人亡才肯罷休,是不是我死了,你就高興了?” “???”喬正崇最近失眠,剛剛合眼就被吵醒,聽到老娘的話,說不出話。 他懵了半天,“發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大侄子被警察抓走了。又是你那個女人搞的事吧?哼,我看你這輩子,就是被這個女人給毀了的?!?/br> “董珊?她做什么了?” 喬正崇話沒說完,老太太已經氣得掛斷。 “——” 喬正崇正在準備和喬正元打官司,可現在還在整理資料和證據,并沒有正式起訴。而且,他針對的是民事部分。至于董珊的事,于他來說,臉上無光,他本來不想鬧大,警察突然抓了喬瑞安,他唯一能想到的,也是董珊。 喬正崇放下手機,慢慢轉頭看著剛剛驚醒的女人。 “是不是你又去報警了?” 董珊看著他的表情,“……” ~ 喬家人都沒有想到,喬瑞安犯的事不止一樁。 在喬瑞安瞎了一只眼后,喬正元教他臥薪嘗膽,隱忍待時,他哪里受得住那種寂寞的“傻子生活”?可能是瞎了眼,心里受到沖擊,他在女人的問題上變本加厲—— 喬瑞安的同伙交代,單單他們兩個一起參與的性丨侵案件就有五起,其中有四個女人選擇了沉默,沒有報警。唯一一個報案的女子,后來瘋了。 這簡直就是畜生行徑。 根據喬瑞安同伙交代的情況,警方輾轉找到被害人。然而,卻無人愿意出來指證。有的受害人甚至不愿意承認,或者不敢讓男友或老公知道,對于警察的到來她們大驚失色,怕得好像犯罪的人是她們。 權少騰為此焦心不已,在池月又一次打電話咨詢他案子時,對她吐槽:“我是想不通這些女的了。自己不報案就算了,現在警察都找上門了,喬瑞安也抓到了,我們要為她們申冤,她們卻把我們看成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池月沉默了許久。 “我能理解?!?/br> 權少騰:“……” “男人和女人在思想意識上的差距,大概就一個地球那么遠吧?!背卦抡Z氣平靜,不像在玩笑,“尤其是你這樣的男人?!?/br> “我,我怎么啦?”權少騰一頭霧水。 “站在高處的你,很難看到低處的女性能看到的天空。權隊,她們的天空很低,天色很暗,她們沒有自保的能力,但要面對的災難卻很多……” “……” 權少騰腦殼痛,“現在是法制社會,池小姐……” “法制社會沒錯??墒蔷旌头ü倌芄茏∧切⑷说淖靻??” “……有這么嚴重嗎?” “對女性,尤其是對受到侵犯的女性來說,一旦事情曝光,她們要面對的輿論甚至比犯罪分子更恐怖,你知道嗎?” “……” “為什么那么多人不強丨jian,偏偏要強丨jian你?你是不是穿著暴露?是不是酒吧夜總娛樂場所的從業人員失足婦女???是不是看上去太風塵了?……權隊,這些話你聽過嗎?” “……” “有一種障礙,是受害人沖不破的。被侵犯了,她們反而成了應該感到羞恥的人,要接受無數人的道理審判和一輩子的閑言碎語?!?/br> “任何事都有兩面性……” “可惜,大多數女性接受不了另一面。比起懲罰罪犯,她們更愿意隱瞞真相,不讓人知?!?/br> “——” 談話的結果是沒有結果。 池月說不服權少騰去了解女性隱秘的恐懼心理。而這種東西,甚至是很多女性自己都不會去深思的問題,是羞澀的,是難以啟齒的。性,從來不向著女性。如果不是因為池雁出事,池月想,她這輩子估計也很難去理解受害者的心理,以及事件的惡性結果。 當初, 執意要報警的是她。 受到傷害的,卻是池雁。 年輕的她,相信一切都有公道。 可是,在后來的后來,她常常為自己當初的決定后悔。 如果不報警,事情就不會被人知道,池雁不會受到那么多輿論攻擊,她和杜明宇也就不會分手,那么,池雁受到的傷害至少會減輕一半,精神也就不會出問題。即便有傷疤,經過多年沉淀,也許她早就走出來了—— 是她太天真。 事實是,二次傷害,遠遠大于第一次傷害。 “月月,你怎么啦?你不高興嗎?”池雁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過來的,看著池月的眼睛,一臉擔心。 池月突然欣慰。 池雁的情況真的有好轉,至少,她懂得去發現別人的情緒了。 “我沒事。中午想吃點什么?” “你又騙我?!背匮阋荒橂y過的樣子,“你就是不開心,為什么,月月?” “……” 不僅會看臉色,還學會了固執。 池月想了想,突然問:“你說,女孩子被壞人傷害了,該不該報警呢?如果報警,可能會鬧得人盡皆知,女孩子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要!要的?!背匮銚屩卮?,“如果不報警,壞人不是就會欺負更多的女孩子???” 池月心里一怔,看著池雁久久不說話。 面前的jiejie,好像回到最初最單純的年代,黑眸晶亮沒有雜質。池月突然有點鬧心,出去吃飯的時候,甚至去洗手間都不敢長時間盯著鏡子,她怕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被濁世染得沌濁的眼。 …… 帶著池雁待在申城很不方便。 時間一長,池雁住酒店膩了,池月也沒有什么可帶她玩的。 池月和權少騰打了招呼,又知會了王律師和董珊一聲,領著池雁回了月亮塢。 早就要回來的,因為案子又多耽擱了些時間,池月此時看到的月亮塢,不僅和她離開前不同,與項目剛剛叫停的時候,又已不同。 這一天很熱,太陽像個火球似的掛在頭頂,烤干了月亮塢的最后一滴水。 漠地的樹苗蔫蔫的耷拉著腦袋,缺少灌溉,垂死掙扎在風沙里。月亮塢的人們,臉上的菜色又回來了。前一段時間的志得意滿和意氣風發,已然尋不見。他們的眼睛里清晰的寫著茫然與迷惑,他們天天圍在村委會,圍在項目組討個說法。 幸虧有上次事件的教訓,他們內心不滿,卻沒有過激的行為。 但即便這樣,俞榮也快要被鬧死了。 每天起床就像個居委會大媽,同樣的話要說無數次…… 更艱難的是,他說的這些全是謊話。 村民不清楚發生了什么,項目組是知道的。 他們不愿意自己付出的努力毀于一旦,仍然在堅持與等待,俞榮告訴村民,是項目出現了技術問題,需要解決。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動工。 畢竟前期投入那么大,斷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有些村民信,有些不信。俞榮需要每次重復無數遍這樣的謊話。 池月回來的時候,簡直就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村民們都轉移了目標,蜂擁而上,把池月圍得水泄不通。 話題圍繞幾個方面。 什么時候動工? 喬東陽為什么不現身? 說到的補償款什么時候能夠付清? 安置房項目停下了,是不是喬東陽卷款潛逃? 他們的房子什么時候搬進去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