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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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求她,讓她好生養著,不求復國,只求讓他一生平安喜樂。 “姑娘切莫太過傷心,仔細傷了身子?!?/br> 柳梓月握拳的手隱隱發顫,眸中迸發出無法遏制的恨意,她壓低身子不斷地喘氣。 柳梓月全身發抖,猛的一嘔,活生生吐出一口血。 知秋被嚇得不輕,連忙上前扶住她,驚呼出聲:“姑娘!” “無礙?!?/br> 知秋抬頭,瞧見那原本該是明艷動人的面容此刻像是被濃厚的陰霾所籠罩,她渾身散發著令人寒顫的冷意,只瞧上一眼,就好似掉進了冰窖里。 柳梓月察覺她的害怕,稍微緩和了臉色,“知秋,這幾日我待你如何?” 冷不丁被這么問,知秋慌忙跪下來,“姑娘待奴婢很好?!?/br> 柳梓月指尖點著案幾,“如此,你可愿幫我?” “奴婢愚鈍,恐怕幫不上姑娘?!?/br> 柳梓月盯著她,如死寂的池水般的雙眸忽閃,“此事只有你能幫我?!?/br> 柳梓月進宮這些時日絕不是干等,她探到知秋在太醫院有相熟的人,這事只有她能做。 “你可愿意?” 知秋沉思片刻,“奴婢……” 柳梓月看出她的遲疑,眸中帶著威逼,“若是幫我,我保你兄長免除牢獄之災?!?/br> 知秋一頓,她不奇怪柳梓月為何知道,畢竟自家兄長的事稍微一問便可得知。 她自小與兄長扶持長大,斷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葬送在牢獄之中,她定了定神,俯首道:“姑娘但說無妨,奴婢定當全力相助?!?/br> 柳梓月附在她的耳邊,將自己所需的東西轉述給她,知秋聞言一怔,似是覺得不可思議,“姑娘要這些做什么?” “你只需弄來,別的不必cao心,此事不會牽連你?!?/br> 第3章 金鑾殿上,荀鄴雙腳被鐵鏈束著,他一動,引動胛骨處的鮮血直流,一汩一汩沒入衣襟,他滿身的鞭痕猙獰可怖,似是有數條蜈蚣在爬。 他一手執劍抵到宋邵云的喉間,扯著嘶啞的喉嚨問:“她在哪?” 宋邵云臉上并無慌意,竟還好心情的笑起來,像是早已計劃好,“你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如何見她?” 荀鄴抬眸,臉上布滿了橫豎交錯的疤痕,皮rou間隱隱有血絲往外冒,他盯著他,雙眸好似深淵寒潭般陰森幽暗,瞧著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觸目驚心。 他重復道:“在哪?” 宋邵云站起身,逼向他,“明日她就將是朕的皇后,朕給你殊榮,讓你同大臣們一起拜見皇后?!?/br> 荀鄴怒不可遏,他揮劍刺去,皇帝身側的侍衛眼疾手快,在他刺進的前一刻攔下。 宋邵云暗暗心驚,先前他雖是命人不必多加防范,卻不曾想他竟能獨身從牢獄之中殺出來。 好在當日將人抓進宮時留了一手,否則后果難以想象。 宋邵云曾派人盯過他,報上來的皆是他平日里在醫館替人看病的事,本以為是個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哪曾想竟如此有威力。 荀鄴被一眾侍衛按著跪在地上,宋邵云彎腰抽掉他手上的劍,握著劍柄捅進他的腹部,破爛不堪的衣服被直接刺穿,他陰狠地說:“朕的人你也敢碰,當真是活膩了?!?/br> 他轉動手中的劍,令劍身陷得更深,刀刃劃著皮rou的聲音,他裝模作樣地嘆道:“朕本答應了她留你一命,只可惜你太頑固,怪不得朕食言?!?/br> 宋邵云拔出劍,鮮血順著劍身直流,淌滿了一地,荀鄴從嘴里噴出一口血,他雙臂緊繃,不知從哪涌出一股氣,掌心握住劍刃,血珠從他指縫間滴落,他發力將其折斷,反刺向對面的人。 荀鄴用盡全力直刺中他的腿部,宋邵云不曾料到他會如此,先前沒有防備,被刺中要害他疼得抽吸一口氣,往后一退,命人將荀鄴拖下去斬死。 太醫很快替宋邵云處理了傷口,他眼神陰森,命下屬將荀鄴的頭顱斬下,掛到城墻示眾。 . 柳梓月規規矩矩的等了兩日,整日除去學禮儀便是看著梅花出神,只是這一等,等到的卻是荀鄴被賜死的消息。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宋邵云的承諾,她不但救不了荀鄴,還白白害他枉死,是她虧欠了他,若不是因她,他該安安穩穩的娶個姑娘,琴瑟和鳴,做一對神仙眷侶。 她想不通,曾經那樣超然絕俗的君子,單單一個背影就蒙了她雙眼的人,如今為何變成這樣一個暴戾兇殘的君王。 柳梓月心中鈍痛,舌尖抵住上顎,壓抑喉間上涌的腥甜。 殿外的霜雪鋪滿了蕭然的高墻,徹骨的寒風肆意吹刮著,裹著雪粒無情地砸向她的臉頰。 知秋從后替她披上斗篷,嘮叨道:“姑娘怎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受了涼可就麻煩了?!?/br> 柳梓月扭頭望她,“東西找到了?” 知秋屈膝,從袖中拿出油紙包裹的東西,遞給她,“奴婢讓人從宮外尋來的?!?/br> 柳梓月眸中閃光,深埋眼底的恨意被她遮掩,暗暗捏緊手中的東西。 荀鄴死了,她最后的牽掛沒了,此事也不必等到封后大典后了。 柳梓月定了定神,從衣袖間拿出塊玉佩遞給知秋。 知秋遲疑不接,“姑娘這是……” 柳梓月按住她的手,“這個你拿著,今夜你需喬裝在城外等著,接到你兄長后便向西走,到時會有人接你?!?/br> 她替她尋好了退路,叮囑道:“記住,萬不可再回京城?!?/br> 知秋點頭,伸手將玉佩接下,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裹中。 柳梓月進宮時并未帶什么,只有幾樣貼身的物件兒,她整理好便全數交給了知秋,獨留了一只玉簪,簪子上并無過多點綴,只簪了一朵珠花。 她遞給知秋,淡笑道:“幫我梳妝吧?!?/br> 知秋接過簪子替她上妝,夸贊道:“姑娘生的可真好看,這玉簪素雅,配姑娘正合適?!?/br> 柳梓月莞爾,唇邊漾著淺淺的笑。 知秋從鏡中與她對視,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樣的姑娘讓人心驚,似是縹緲的,頃刻間就會消失。 她馬上要離開京城,從今往后,恐怕再也無法見到姑娘了。 兩人不過做了幾天的主仆,知秋卻很傷感,姑娘人好,比起之前侍奉過的其他主子都要好,只可惜他們很快就要分別了。 . 封后大典的前夕,宋邵云去了柳梓月的寢宮,她抱著桃花釀喝的爛醉,精致的面容上了妝,比前幾日看起來更加明艷。 不知是否是醉酒的緣由,原本對他冷淡的態度消失了,似是不知道他賜死荀鄴的事。 柳梓月倒了杯酒,望向他的眸子微閃,唇角含笑,“是你???” 宋邵云將酒杯放下,抱起她放入床榻,輕聲道:“你醉了?!?/br> 柳梓月的眸子漾著水光,波光瀲滟,她舉起酒杯,嘟囔著,“同我喝一杯如何?” 宋邵云心懷叵測,沒接下酒杯,而是站在床榻前打量著她,今日她的舉動異于平常,引人疑慮。 柳梓月似是猜透他心中所想,忽然笑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怎么?怕我下毒?” 她又倒了杯酒,舉過去看他,“喝不喝?” 宋邵云還記得初見她時,她就是這樣,膽大,恣意,像是凡事都不會困住她,只是這些年過去,她身上所有的鋒芒被磨礪盡了,成了與她jiejie一樣的性子。 兩年前她嫁進王府的前一夜,他親眼看她害死了她的同胞jiejie,他厭她惡毒,恨她奪他所愛。 他從沒見過如她一般歹毒的女人,只是后來他動了心,他開始待她好,教她下棋,任她做想要的事。 可他需要權勢,需要奪回屬于自己的位置,他休妻另娶不過是計謀之一。 她離開的每晚,他都留宿在她的臥房,直到無意間尋到那個玉佩,他才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認錯了人。 他對天發過誓,他會重新娶她,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成為貴女們艷羨的皇后,攜手看盡這萬里河山。 他做到了,只差了最后一步。 可她變了,她嫁了人,想盡一切辦法遠離他,他不得已,只能用手段強留她。 宋邵云看她眼神很復雜,過了許久,他接下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柳梓月突然大笑,失去一貫淡然的樣子,觸目驚心的血從嘴角流出來,“當初你厭我恨我,可我心心念念想嫁的還是你,這么多年,你滅我族親,害我家破人亡,到頭來,連我的夫君也要殺?!?/br> 宋邵云心下一緊,踉蹌的上前摟住她,他猛地嘔出血,驚疑道:“你給朕下毒?” “是又如何?” 宋邵云知道她恨他,卻不知如此強烈,他以為她總是留了情的,哪曾想會是如此決絕。 柳梓月拼命的往外吐血,宋邵云慌忙抱緊她,解釋道:“朕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迫不得已,最開始朕是認錯了人,以為你jiejie才是當年救朕的人,可后來,即便不知道是你,朕也是待你極好?!?/br> 宋邵云說著又從口中吐出鮮血,“殺你族親是因他們犯了死罪,不可不殺?!?/br> 柳梓月雙眼通紅,迸發出濃烈的恨意,“那我父親又有何錯,為何連他一起殺?” 宋邵云一時接不上話,這天下得之不易,他要坐穩這位置就必須永絕后患,各個黨羽間關系密切,他只得株連九族才能將其一并鏟除。 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能放過一個。 柳梓月看他的雙眼溢滿了無奈,內心沒有絲毫撥動,她挪動身子靠過去,拔掉插在發髻上的簪子,對著他脖頸間刺去。 宋邵云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一時間竟忘了反抗,柳梓月攥緊簪子用盡全力扎進去,等沒入后便狠狠拔出,頓時鮮血四濺,如同泉涌。 她看著宋邵云倒在一旁,瞪著雙眼看她,溫熱的血淚從眼中汩汩流出,著實瘆人。 柳梓月吐氣緩慢,脫力地躺下去,笑問:“皇上可知道這簪子是誰送我的?” 宋邵云張了張口,沒說出話。 柳梓月笑的瘋狂,連眼角都浸濕了,嘴角的鮮血不停地往下流,“他送我的?!?/br> 宋邵云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柳梓月輕笑,“皇上可是不甘心?” 殿外的禁衛軍朝著這處涌動,柳梓月聽見外面的動靜,撐起羸弱的身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道:“皇上以為這就夠了?你該被千刀萬剮,萬人唾罵,死后入地獄,生生世世不得輪回?!?/br> 柳梓月說完終是撐不住了,她合上眼,握著簪子的手垂下去。 可她心滿意足地笑了,她總算親手替他報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