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的排面都被她敗光了。

    商衍把魚尾浸在水里，靠著樹根無言地看天上的大鳥。

    金烏的本體也很大，但比起朱雀還是差很多，是朱雀的一半大。

    商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在某一刻，天上突然起了巨大的狂風，一眨眼的功夫，三只巨鳥都不見了蹤影。

    扶桑樹的葉子先是被狂風卷上天，遇上了颶風后，忽地被絞成了碎片，紛紛揚揚地灑了下來，落在懵逼的魚身上。

    這動靜自然驚出了其他金烏鳥。

    有幾只金烏鳥自頭頂飛過，商衍聽到“不愧是朱雀”之類的溢美之詞，忽地有了自家小鳥初長成的驕傲感。

    等啊等，不出一刻的功夫，大朱雀就回來了，變回人形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她甩出金烏夫婦很遠一段路，過了好幾分鐘，金烏夫婦才回到了湯谷。

    而千霜都已經按著他親了許久了。

    見到金烏夫婦回來，千霜壓低聲音湊在他耳邊問：“我厲害吧?！?/br>
    商衍推了推她，不想讓她太嘚瑟：“比人家大了一倍，自然飛得快?！?/br>
    “阿衍，這你就不知道了?！鼻辜○愖愕卣f：“雖然我大，翅膀長，但我重啊……所以想要飛的快，實力最重要?！?/br>
    “……”她遲早被自己sao死。

    商衍瞪她一眼，這話要是給人家金烏聽到，一定會后悔把她這只渣鳥孵出來。

    還好金烏夫婦并不在意輸給了她，倒是把千霜一陣夸。

    千霜人前還是人模人樣的，謙遜得不行，還頗有風度。

    其實背地里都嘚瑟得翹起尾巴了。

    商衍在后面戳她一下，讓她差不多就行了，千霜就回過頭，沖他笑了一下。

    第124章 番外.日常（一）

    等一個月滿了以后, 千霜和商衍便準備啟程離開湯谷。

    金烏族長前來踐行, 挽留道：“時光在此停滯, 兩位如果沒有要事，何不長久留在這里, 永生相伴?！?/br>
    千霜牽著商衍的手, 揚眉淡笑, 意味深長道：“族長，你真的覺得，湯谷的時間是停滯的嗎？”

    金烏族長一愣：“閣下何意？”

    此時沒有旁人, 千霜便坦言道：“族長, 如果沒有猜錯, 金烏一族之所以永不衰老，是因為……”她頓了頓, 放低了聲音：“你們是靈, 而不是活物?！?/br>
    金烏族長目光一顫，露出些許訝異。

    商衍也是一懵，轉頭看向千霜。

    千霜緩緩道：“相對于外界, 這里的時間在某種維度上來說的確是靜止不動的。與其說湯谷是上界的一處神奇地界, 我更傾向于這個’湯谷’是個被開辟出來的、獨立于混元界的另一個小空間?！?/br>
    “在這個空間內，花草樹木按照正常的規律開花結果, 也就是說, 這個空間的時間對于外界來說是靜止的，而對于它自己來說，時間又是流逝的?！?/br>
    “在這個空間里, 花開花謝，時間流轉，而你們之所以永不衰老，是因為你們算不上活物，是天地間沒有消散的靈，被這個空間庇佑，得以不散?！?/br>
    “不過，若是我們的話，雖然不受外界時間的約束，但既然在這個空間里，便要遵守它的時間規則，照樣會衰老，不是嗎？”

    金烏族長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怎么發現的？”

    千霜捏了捏商衍的手，答道：“善于觀察，合理推斷，連猜帶蒙?！?/br>
    “上古時期，眾神獸皆因不知名的原因而殞落，朱雀，白虎，青龍，玄武，皆沒有幸免，說句實話……我不覺得金烏一族可以留存下來?！?/br>
    “再加上后來我跟金烏比試的時候，遲遲沒有飛出湯谷的山脈，所見的景致也有些奇怪，便生出了懷疑，畢竟我來時，遇到的火焰山離湯谷很近?！?/br>
    “現在我覺得，那個火焰山才是真正的湯谷?！鼻@么說道，惹得商衍微微斂起了眉。

    千霜說：“為什么幾百年沒有新的小金烏誕生？因為你們已經成為了靈，不能再繁衍子嗣——那么兩只小金烏又是怎么誕生的呢？以及，其他金烏都不知道它們已經成為了靈吧，族長，你又是如何瞞住他們的呢？”

    金烏族長看了她良久，眼中終于露出疲態：“守門人，你的確很聰明，不過那些事，我不能告訴你，只能說，這些是神的旨意?！?/br>
    “神？”千霜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她不由想到海神，這是她第二次聽到神這個詞。

    “是的?！苯馂踝彘L道：“上古時期，眾神獸殞落并非天災，我們金烏一族能以靈的形式留存至今，多虧了‘祂’，也是‘祂’留下了旨意，讓我們在此等候有緣人前來?！?/br>
    千霜沉吟道：“那兩只小金烏也是有緣人，我們也是，所以我來的時候，剛好它們降生，連帶著能將我也孵化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那個幕后之人也太可怕了。

    祂幾乎策無遺算。

    預見到她的出現，安排了那么多巧合，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世界上真存在神嗎？千霜不知道，她只知道，無論前方有什么，她都會和商衍一起，一直走下去。

    商衍反手握緊了她的手，什么也沒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會跟她在一起。

    千霜就勾了一下唇，對族長道：“小金烏是怎么回事？”

    這個，族長怎么也不肯回答了。

    看來以后也不會有答案。

    千霜拉了一下商衍：“我去跟小金烏告別？”

    商衍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喜歡那兩只黑漆漆的小鳥，迷惑下點了點頭：“好?！?/br>
    他們又回去看小金烏。

    然而小金烏還太小，其實不知道什么是分別，見到千霜，兩只小黑鳥就都飛了過來，一只蹲在千霜腦袋上端莊地咕咕，一只站在千霜肩膀上威風凜凜地咕咕。

    千霜把他們一一捧下來，還給他們父母，每只小鳥送了一根火紅色的大翎羽。

    她這就要走了，兩只小金烏窩在父母的懷里，瞪著黑溜溜的眼迷茫地看她牽著商衍轉身離開，像是終于意識到什么，小金烏哥哥大聲：“咕咕咕!”

    小金烏弟弟也急了起來：“咕咕！”

    千霜回過頭，低聲啾了兩聲，兩只小金烏才慢慢安靜下來，巴巴地看著千霜愈行愈遠。

    路上，商衍說：“既然不舍得，我們可以多留一會兒?！?/br>
    千霜道：“阿衍，你真是一條善解人意的魚?！?/br>
    “……”商衍瞥她一眼：“我去叫黑玄?！?/br>
    “哎，叫它做什么?！鼻氖职阉Щ貋?，曖昧地摩挲著他手上冰涼細膩的皮膚：“不是還有我么，我飛得比黑玄快多了?！?/br>
    商衍反應了好久，才露出世界觀都受到沖擊的呆愣模樣：“你讓我……乘著你——”

    千霜給魚洗腦：“我帶你飛有什么不好的，幾分鐘就能回去了，多快?！?/br>
    “……”商衍扶著旁邊的樹干，垂著眸子認認真真往下探出一條腿：“不要?！?/br>
    他們站著的地方距下一級落腳點有不少的落差，商衍畢竟是條魚，怕摔壞兩條腿，難免小心了一點，千霜看他這嬌氣模樣，直接跳下去，仰頭把他整條魚攔腰抱下來。

    商衍：“？？？”

    千霜想了想，沒把他放地上，反倒把他往肩上一攬，單手環住他兩條長腿，幾乎是扛著他往下跳。

    “霜霜！”商衍大半個身子都掛在了外面，隨著千霜驚險下跳，全身都緊張地繃緊了，他銀發垂了下來，又氣又惱揪著她衣服上的鳥毛：“別鬧了，放我下來！”

    “沒跟你鬧，”千霜一本正經地：“我帶你下去，這不是挺快——刺激不刺激？”

    刺激個鬼！

    又是一陣失重感傳來，商衍閉了一下眼睛，喘了口氣才怒聲道：“霜霜！”

    千霜意味深長地勾起唇：“叫，再叫大聲點?！?/br>
    “反正沒人來救你?！?/br>
    “……”

    商衍咸魚似的被千霜一路扛到下面，千霜把他放下來的時候，他看著千霜的眼神涼涼的。

    千霜看到他這眼神就來勁，湊過去要親他，被他無情地推開了臉：“我去叫黑玄?！?/br>
    說罷，商衍也不給千霜拒絕的時間，躍進了水里，變幻出魚尾扎下了水。

    黑玄自那日被打出洞之后，索性便盤在了湯谷的潭底睡覺，它一向怠懶，一睡便是一月，被商衍的尾巴抽醒后，撐著眼皮懵了好一會兒：“做什么？”

    “回去?！鄙萄芎喢鞫笠厝酉聝蓚€字。

    “干什么回去，這不是挺好的嗎？”黑玄跟著他往上游，嘀咕道：“長生不老你都不要?！?/br>
    商衍回頭看它一眼。

    不過黑玄倒也沒執著于留在這里，長生雖好，但它更愛外面的煙火氣。

    湯谷冷冷清清的，來度假或放松心情挺好，真要在這待一輩子，龍受不了。

    黑玄載著商衍沖出了水面，一抬眼就看到天上巨大的朱雀，它瞬間興奮：“等你的？”

    商衍一愣，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來不及阻止，黑玄已帶著他往朱雀那邊加速飛去，激動的聲音被狂風吹得含糊：“沾你的光，沒想到此生有幸體驗傳說中光一樣的速度！”

    商衍攥緊了它龍角：“……等等！”

    “你說什么！風太大，我聽不到！”黑玄說著，已經飛到了朱雀上方，它往下一個俯沖，在接近寬闊背脊時放慢了速度，瞬間縮小了身體，纏在了商衍的手腕上。

    商衍頓時掉落在溫熱柔軟的鳥毛里，爬起來的時候，他頭疼地嘆出了一口氣，拂開有半人高的火紅色翎羽，最后還是走過去攬住了鳥脖子。

    朱雀口吐人言，語帶揶揄：“阿衍，你真是一條口是心非的魚?！?/br>
    商衍瞪她一眼，抬手就揪了一下她的鳥毛。

    千霜怕把他惹惱了，沒再逗他：“那走吧？”

    她說走就走，轉瞬間，商衍周圍的景色便如扭曲了一般，拉伸出一道道顏色不一的線條。

    商衍閉了一下眼，卻沒感受到狂風，反倒是手下的羽毛熱乎乎的，摸上去十分舒服。

    他睜開眼，透過翎羽的間隙往下看去，依舊看不清下面的景色。

    手腕上的黑玄在吱哇亂叫：“刺激！這速度！簡直了！”

    的確，極致的速度的確能帶來某種奇異的快/感，商衍雖然沒有感受到狂風，也能感受到此刻他們的飛行速度有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