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半夜，凝聚的烏云漸散，露出一輪皎潔圓月，清冷的月光穿透薄云，無聲地照亮了這片大地。

    帝都在沉睡，無人看見這許久未見的月光。

    *

    一縷月光悄然地穿過窗欞，落在床腳。

    守在床邊的千霜察覺到動靜，把椅子拖過去，伸手握住放在被上的那只手：“阿衍？”

    商衍冰冷的手指動了動，慢慢地睜開了眼，他夜視能力好，模糊的目光聚焦后，看清了千霜關心的神情。

    “霜霜?！彼韲迪乱庾R滾出一個詞，遲鈍地反應過來后，窘迫地想把舌頭吞下去。

    “嗯?！鼻犃藚s喜滋滋的，拉過他的手，垂頭在他指尖親了親：“感覺怎么樣？”

    雖然已經互相表白過，但商衍還是不怎么習慣這種親昵，剛羞恥地動了動手指，忽然聽千霜說起這個，他頓時抬手想摸臉上的傷痕，被千霜眼疾手快地擋住了：“先別碰，知道你愛漂亮，給你上過藥了。你別急，過兩天就好了，我保證?！?/br>
    商衍就不動了，他怏怏不樂地：“我手臂怎么了？”

    他也是明知故問，他都看到他兩只手臂全被白色的繃帶纏滿了，還給打了個丑丑的蝴蝶結。

    千霜坐在黑暗里，以為商衍看不見她的表情，明明含著淺淡的笑意，嘴上故意很壞地說：“骨頭都斷了，你看看，是不是動不了了？”

    商衍：“……”

    他覺得她好壞。

    又有點可愛。

    商衍喉嚨動了動，說：“我想喝水?！?/br>
    千霜就給他取了水，扶他坐起來喝，商衍嘴唇碰了碰水，發現是溫熱的，不冷不熱剛剛好。

    剛喝完，旁邊的被子就被掀起一個角，千霜鉆進來，湊過來小心地環住他。

    商衍感覺被她抱住的地方很暖和，連帶著心里也熱熱的，也不知是因為這個懷抱，還是剛剛喝下去的溫水。

    商衍安靜地被她抱著，輕聲問：“你不生我的氣嗎？”

    千霜漫不經心地繞著繞著他柔順的銀發：“生氣有什么用，我還能打你嗎——我現在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你說?！?/br>
    商衍聽得心尖一軟，莫名地雀躍，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感受。

    千霜不罵他，卻要使著壞逗他：“你還沒說，究竟喜不喜歡我！快說！”

    “說、說什么？”商衍低頭盯著手里的茶杯，抿唇有點無措，他不是寫在信里了……不，他就不該寫這個給她。

    她果然得意得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千霜理直氣壯地說：“說你喜歡我！”

    “……”

    哪有這樣逼魚表白的！

    含蓄地畫個愛心給她，已經是他這條魚的極限了。

    她以為每條魚都像她那樣不要臉的嗎？

    商衍不好意思說，把茶杯放一邊，越縮越小……最后用被子把自己埋住了。

    千霜扯他被子：“你這條魚怎么這樣，敢做不敢認！慫！”

    商衍裝作沒聽見，躲在被子底下不出去，千霜又是哄又是威脅，沒把被她寵壞后有恃無恐的魚逼出來，只得自己也鉆進被子底下。

    商衍忽然被千霜捕捉到，別無他法，只得低聲說：“別鬧了?！?/br>
    千霜摸摸他被繃帶纏著的腹肌，埋在他脖子里：“那你親親我，我就不鬧了”她頓了頓，又笑說：“阿衍，我這么好哄，你也不好好珍惜一下，嗯？”

    商衍回答不上來，他偏過頭猶豫了一會兒，然后羞赧又大膽地親了親她的眼角。

    千霜沒想到他真的會親，一時間還愣了一會兒。

    半晌，千霜輕笑一聲，撐起身來，低頭壓下去，輕嘆一聲：“真乖……”

    含糊的話語消失在他們的唇齒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進入下一卷。

    唉，看看明天能不能把今天的二更補上吧，今天超級忙qaq

    第59章 養魚技巧五十三

    商衍他牙齒尖利，千霜還沒那個膽子用舌頭撬開他牙關, 只含著他下唇輕輕吮了吮。

    饒是如此, 商衍也很羞恥了, 察覺到她的親吻有往上游移的趨勢，他睫毛顫了顫, 推她一下, 偏過頭避開她的唇, 聲音發虛：“不要了……”

    “不要什么？”千霜饒有趣味地摸摸他的下巴，覺得這條魚還是太純情。

    要不是顧忌著他身上的傷, 這樣的魚她能親得他哭出來。

    她最后親一下他微燙的眼尾, 略有點遺憾地摸摸他線條流利的下巴：“這就承受不了了，怎么這么嬌氣……”她在這里一頓，又故意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曖昧地說：“以后可要怎么辦？嗯？”

    商衍呆滯住了：“……”

    這個人！這個人她怎么這么色氣！

    流氓！

    可千霜把控得當，進退有度, 在魚羞得炸毛的前一秒抽身而去，躺在商衍身邊正經地抱住他：“困不困，再睡一會兒？”

    商衍就又氣不起來了。

    黑暗中，他無可奈何地瞪著她。

    千霜毫無所覺，隔著繃帶有一下沒一下地又開始摸他的腹肌。

    商衍忽而想起來，那時她自火光中朝他走來, 那場面太震撼, 導致他一直忘了問一個很要緊的問題：“霜霜，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

    那個亂葬崗其實是位于花澤國的一個封印點，封印裂開后, 溢出的妖氣與常年積聚的怨氣漸漸匯集，形成一個毒瘴，尋常人類根本進不來亂葬崗。

    可她卻進來了……

    千霜手指漫不經心地在他腹肌繃帶上打著圈，很無辜地說：“我來找你啊?！?/br>
    “那……那你怎么找到我的？”商衍有點癢，連帶著呼吸也有點不穩。

    “我聞到的?！鼻垡膊徽５叵拐f。

    但商衍這條傻魚居然就愣愣地信了，還往她頭上按了一個身份：“你也是人魚？”

    人魚你個頭頭！

    千霜沒好氣地說：“不是！”

    商衍就更懵了：“那你是什么？”

    “仙女！”專門來收你這個小妖精的！驚喜不驚喜！

    “……”商衍他完全不信，這種答案還不如人魚更可靠點，他伸手握住千霜的手：“別開玩笑?！?/br>
    “沒開玩笑?！鼻慌烧骸澳氵@么好，當然能叫仙女下凡來保護你?！?/br>
    商衍嘆了一口氣，不再執著于這個問題，反倒問：“那個火是什么火？”居然能將妖物燒得灰飛煙滅，他不認為普通的火能做到這種程度。

    “沒見識?！鼻c點他冰涼的鼻尖，聲音含著笑意：“是朱雀離火，能燒盡世間邪崇，算是家族的傳承?！?/br>
    商衍聽了只犯懵，朱什么火？這么能燒的嗎？

    千霜看他傻傻的模樣就知道他不懂，耐心地給他解釋：“朱雀是一種神鳥。南火朱雀，東華青龍，北神玄武，西極白虎，并稱天地四靈。而朱雀是五行之中的火屬之靈，南陽離火是它的本命火焰，五行氣正，是以離火能燒盡邪崇?！?/br>
    也許正是因為離火的火行力量太盛，導致她這個本該身懷五行之力的守門人獨獨缺失了水行之力，最開始的時候給她添了不少麻煩，還差點造成頗為嚴重的后果。

    千霜眸光微動，又說：“據說離火燒到極致，顏色會變為純白，但或許是家族一代代傳下來，族人朱雀血脈被稀釋了許多，傳承下來的離火燃起時，再不復本色?！?/br>
    商衍：“……你不是花澤國的五皇女嗎？”

    千霜深沉道：“說來話長……其實我是某個隱世家族的大小姐，沒想到族中生亂，我便被藏到了花澤國，用了五皇女的身份，這才得以躲過追殺?！?/br>
    “……”

    如果他沒看過講述過這個內容的話本，或許會在三秒鐘內相信她的鬼話。

    商衍摸摸她繃得嚴肅的臉，覺得這個人類的身上充滿了謎團?？伤尤粵]覺得她很危險，她一說，他就下意識想相信。

    簡直像被勾走了魂。

    商衍感覺自己眼角又被她親了親，那輕柔又細膩的溫熱如羽毛般落在他心尖，他感覺自己正被溫柔以待，那滋味說不出的繾綣。

    原來，這就是被人喜歡著的的感覺。

    溫暖到好像全身的傷痛都在瞬間被撫平。

    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察覺到千霜想爬起來，商衍包滿繃帶的手臂伸過去，攬住她的腰，大概是因為被愛著的魚都有恃無恐，他第一次向她提要求：“別走，陪我睡覺?！?/br>
    他說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但想到千霜平時也總是這么不講道理，做的事往往比這個過分許多，他就莫名理直氣壯起來。

    千霜取笑他黏人，摸了他好下腹肌，倒真的沒有起來的意思了。

    商衍于是心滿意足地抱著熱乎乎的千霜，閉上眼，沒一會兒呼吸就越發綿長。

    千霜把他的姿勢擺好，防止他崩壞傷口，抓著他的一根手指走了神。

    月光由明亮到消失，外面嗚嗚的風聲再度響起，小雨淅淅瀝瀝。

    千霜一夜未合眼。

    *

    商衍卻做了整夜的夢。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溫暖的海底城，他回去的時間正好，適逢海底城一年一度的海神之日。

    這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人魚們大多會選擇在這天與他們的愛人定情，傳說在這一日定情的人魚會受到海神的祝福，而后的一生一世，都將永結同心。

    整個海底城被熱烈如火的漫星花裝飾著，更加如夢似幻，人魚們擺動各色各樣的尾巴，敏捷地鉆過美麗的花環，興奮無比地游向海底城的中央花園。

    這一次，他不再一條魚站在一邊孤獨地觀望，所有的渴望因為有了喜歡的人，都可以成為真實。他拉著千霜穿過花海，加入了人魚們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