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老姨奶莫要擔憂,衣裳不合身了喚針線房的人重做了就是?!币η嘟沸Σ[瞇的聽著,口中大氣許諾,“正好初春了,家里人都該換薄衣裳,巧姐兒大好年華,嬌俏可人,沒幾身漂亮衣裳伴著,哪顯出如花美貌來……” “吩咐下針線房兒,明兒讓錦繡閣帶著新布料來,還有玉石坊的管事,咱們家的人不能單戴珍珠,該制辦些金銀寶石的?!彼D頭吩咐身側丫鬟。 “諾?!毖诀哳I命,自去辦事。 姚青椒便轉頭,“舅媽和巧姐兒多看看,聽說玉石坊新到了一批好暖玉,若喜歡就多留幾套,讓她們打成頭面送過來?!?/br> “別別別,表姐,我這樣的小戶丫頭,哪用戴什么寶石頭面?!币慌?,姜巧兒連連擺手,捏著手腕戴的珍珠串子,臉上臊的通紅,“有,有這個就行了?!?/br> “甚個小戶丫頭,你是咱們府的表小姐呢?!币η嘟肪托χ矒崴?。 一旁,姜母同樣開口,“年輕小姑娘,就該打扮打扮?!?/br> “可不是嗎?巧姐兒,就這我和你祖母這樣老天拔地,一臉褶子的老太太都想摘個花兒,戴個朵兒的,你個小姑娘家家,穿戴新了是好看?!辩娎弦棠膛闹?。 “不拘巧姐兒和舅媽,等玉石坊的人來了,外祖母和老姨奶挑喜歡的留?!币η嘟泛χf。 “哎喲,那可得仔細挑挑?!辩娎弦棠虧M面歡喜。 姜母抬眼皮,神色淡淡的。 誰老天拔地了?她臉上沒褶子! —— 陪著姜家一眾在湖邊釣了會兒魚,松散松散心情,丫鬟便前來稟告:說是胡雪來了。 姚青椒便起身跟姜家一眾告辭,獨自往書房去了。 轉過小內湖,穿花園來至內院,邁進月亮門,步上臺階,她推門而入,抬眼就見胡雪正站在桌案前頭,背身而立。 正欣賞著掛在書房墻上那副‘猛虎下山圖’。 “這個時辰,尋我什么事兒???”叮囑護衛看緊門戶,姚青椒邁步進門檻,張口就問。 胡雪聞言回身,眉眼輕緩,“到沒甚大事,這不是要選秀了嗎?長公主那邊尋我過去說話,想來是怕主公還記仇……” 朝廷要拉個地方巨擎進宮做妃,這事其實挺拉仇恨,且多少有點看不起人的意思,哪怕沒成功,讓長公主拽回了‘正常cao作’——壓質子……但,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姚千枝不可能不知道,如今選秀已經開始了,長公主唯恐姚家軍想起那事兒,心里不自在……自然還是要安撫的。 反正,她跟姚千枝沒撕破臉,該怎么相處就怎么相處。 萬圣長公主是一點沒感覺到不自在。 到是胡雪頗有些哭笑不得。 “身居高位的人,哪個沒有幾張皮?人家把我算計做‘質’……我都怎么樣呢,你到不自在了?!币η嘟氛{侃了一句,拽著胡雪上前坐定,嘴里說著,“不礙的,往日如何,如今還如何!她喚你了,你就上門,該說說,該笑笑?!?/br> “你看我,進得京來最先拜訪的就是她,有云緩之在jiejie那壓著,她就不能把我拒在門外,我想‘請’她帶我面見太后,她不是都沒拒絕?” 姚青椒第一次覲見韓太后,就是找萬圣長公給‘開’的路,否則,她哪能有一天三遍遞牌子的‘待遇’? 內務府早把她打回來了。 “燕京宗室,萬圣長公主就是最粗的大腿,咱們拽著她褲角扒著就是,反正她礙著兒子,就算不耐煩,也不敢往下踹咱們?!彼蛑靸簶?。 “你們啊,真是……”胡雪嘆氣,都不知該說什么好,搭拉著眉眼,她緩了好半晌兒,才道:“青椒,你說此回選秀……” “選秀!”這兩字一入耳,猛然想起唐暖兒,姚青椒眉頭狠狠一皺,手‘啪’的拍向桌案,“怎么了?”胡雪嚇了一跳,不由連聲追問。 “唐家姑娘,就是暖兒,她那爹娘把她……”姚青椒嘆了口氣,將慈安宮內經歷的情況敘說一遍,蹙眉道:“我聽韓太后那意思,暖兒應是被內定了……” 而且還不是皇后,不過四妃,甚至是嬪位罷了。 “什么?”胡雪大驚,突的站起身子,她屋里來回打轉,口中焦急道:“這,這可怎么辦?就唐家姑娘那性子,進宮不得讓人欺負死?小皇帝那么頑劣,哪里是良配?且,且……” 她家主公早晚要推翻晉國,登基做主的,姚家軍一門心思奔著造.反來。日后成功了,唐暖兒一個前朝遺妃,這怎么弄??? 到不是容不下她,有霍錦城在衣食富貴盡享,但……身份實在太敏感尷尬了,一個弄不好,孤身一輩子不說,旁人都不敢接近她。 那樣的日子,就算錦衣玉食,想來都不會好過。 “不行不行,這不行?!焙┻B連搖頭,“得想法子把這事攪黃了?!?/br> 姚青淑就苦笑,“怎么攪?人家姓唐,送她進宮的是她親爹繼母,咱們哪里來的立場攪合?要說是正經選秀,咱們尋人弄個一差二錯,讓她直接落選,這到簡單??扇缃?,他家跟宮里有了默契,小手段就不好使了,咱們總不能讓她‘毀容失.貞’吧?” 真弄到那程度,就憑小姑娘那性子,都不用別人說什么,她自個兒就受不了了! “那怎么辦?把人偷出來運回北地?”胡雪把臉皺成一團。 姚青淑嘆氣,“我以前不是沒試探過,她不愿意!” 小姑娘打小燕京長大,很少離府,她娘死的時候,她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對外家印象不深。哪怕姚青椒和人家在親近,要小姑娘孤注一擲,不拘假死還是‘私.奔’,背家棄族跟她們回北地…… 嘖嘖,可能性真的不大。 畢竟,就世家貴女而言,進宮當嬪妃這選擇——其實是正常cao作,她們顧忌這個那個,然而,人家唐小姑娘從小接受的就是如此教育,未必真不愿意。 且,就算排斥。排斥到什么程度?愿不愿因此遠走?這都是個未知數。 “那……先尋個機會問問看?”胡雪一臉遲疑。 “嗯,這事我來做?!币η嘟伏c點頭,沉吟半刻,復又道:“還是給霍師爺送個信吧,把燕京情況跟主公匯報匯報,要選秀了,楚敏開始活躍起來,許是豫州那邊要有什么動作,送個信兒,讓主公有個心理準備?!?/br> “送信是一定的?!焙?,隨而詫異,“不過,你說楚敏活躍……他怎么了?” “要舉行什么詩會,逼人站隊呢?!币η嘟肪桶殉颜f那話重復一遍,最后道:“還要邀我……看來是有點想法!”她嘖嘖兩聲。 “嘶?想法?什么想法?收賣你?”胡雪蹙眉,琢磨兩琢磨,突然伸手拍打了姚青椒兩下,忍不住笑問,“說來,青椒啊,若他真想收賣你,你有沒有那個心勁兒反一把主公,投靠到豫州那派?” 這話要是問旁人——不拘孟央還是喬氏,哪怕最早跟姚千枝的霍錦城呢,那都是誅心之言,偏偏姚青椒皆生所愿是做個紈绔…… “我是‘姚’家姑娘,主公是我親jiejie,我投靠豫州做什么?楚家能給我個甚?哪怕同樣爵位,我有姚家長公主不做,偏偏當楚家的?我傻不傻?”姚青椒推了胡雪一把,翻了個白眼兒,“再說了,反水多麻煩,靠了豫州派,他們不得玩命使喚我,裝模做樣,提心吊膽的多累啊,哪有如今輕松?” 一邊享受富貴榮華,一邊就把事干了! “我看,終歸結底你就是嫌累吧?!焙┕沃樞λ?。 姚青椒絲毫不以為恥,“你知道還問?!?/br> 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輔開宣紙,研墨提筆,仔細把京城事宜寫了個清楚,一封姚千枝敬觀,一封霍錦城親啟,都封上火漆,好生放進秘匣里,在扣了鎖,這一系列做罷,胡雪才抬頭問姚青椒,“楚敏那詩會,你到底參不參加?” “本來不想去,嫌麻煩。不過仔細琢磨琢磨,還是應該看看的?!币η嘟奉^都沒抬,嘴里隨意,“燕京里這些朝臣們,jiejie雖然不大看得上,日后不用他們,但是,終歸心里得有準兒,看看他們腳根歪到哪邊?!?/br> “那行,這事你看著辦吧?!焙c頭認同。 兩人商量完畢,拿著秘匣出書房,胡雪往湖邊給姜母請了個安,隨后,便準備將秘匣送走,誰知,剛剛出了北伯候府的大門,小桃花就找了上來,說是有事尋她,姚青椒見此就把她放走了,拿著秘匣,自個兒往城北走了。 —— 姚家軍在燕京有三個‘基地’,其一自然是北伯候府,其二則是萬圣長公主府附近的三進宅子,那是胡雪和小桃花等人居住的地方,其三就是城北貧民區一處小小院落,那里,是安全部的秘密據點。 姚青椒來的就是此處。 當然,出府之前,她還把那身華麗到極點的衣裳脫了,換了身普通青衫,白底長裙,從角門偷摸出來,坐著馬車一路往城北貧民區來了。 當然,那馬車同樣很低調兒。 來到據點,把信交給安全部的人,仔細叮囑得八百里加急,得了肯定答復后,才放心的轉身離開,預備回府休息。 這一天鬧轟轟的,可把她累壞了。 俊馬揚蹄,‘踏踏踏’的走,初春暖風過耳,吹的姚青椒昏昏欲睡,她掀起車簾兒,趴著窗框往外看。 她不是大家閨秀,沒得什么‘行不露足、笑不露齒’的規矩。 揚著臉兒趴窗戶,她滿臉的似睡非睡。 困??! 歪著腦袋,頭一磕一磕的點著,春風耳邊輕扶,姚青椒眼瞧就要睡著了,突然,她聽見有人柔聲喚她,“姚姑娘怎么在這兒?” “嗯?”姚青椒一怔,挺直身體揉眼睛,轉頭望過去……“嘶?楚世子?”她低喚,精神瞬間一震。 入目的情景,她窗戶邊,楚敏坐著高頭大馬,正含笑望她,亦步亦趨的跟著馬車,緩緩而行呢。 “打擾姑娘,真是好生巧?!彼p聲說。 姚青椒就蹙起眉,心慢慢提起來,語氣到添了兩分笑意,“確實湊巧的很,到沒想到竟遇了世子爺,您喚住小女,是有什么事嗎?” “無甚大事?!背舴潘神R繩,令俊馬緩步跟著馬車,透過窗戶看姚青椒,眉眼說不盡的溫柔,口中輕聲,“就是遇見了姑娘,過來打塊招呼罷了?!?/br> “真真不敢當,怎敢勞動世子?!币η嘟愤B連擺手。 “姑娘太客氣?!背粜Φ母?,“相請不如偶遇,今日既是有緣,我到想請姑娘飲杯香茶,不知肯否賞臉?” 當街邀請閨閣未嫁女喝茶,這做法說真的挺不尊重的,楚敏這么做,明顯是沒把姚青椒當成真正貴女淑媛看待,且…… 仔細上下打量,就見窗外那端坐俊馬上的身影——斯文白皙的臉滿是溫和,高挺鼻梁,眉目清秀,高挑挺拔的身材,繡著雅致竹葉邊兒的白衣文士衫,陽光映在楚敏身上,渡著一層金色的光暈,看起來真是優雅又瀟灑。 眸子里俱是溫暖笑意,他看著姚青椒,仿佛眼里只有她一般。 身份高貴,相貌不凡,堂堂親王世子做出這副模樣,當街攔住她,這是想要……姚青椒暗下撇了撇嘴,“既是世子爺相邀,小女哪敢拒絕??!” 人家沒把她當好人家的閨女看,她到不是不生氣,不過,喝茶杯罷了,誰怕誰???她一個丫鬟能得王府世子做陪…… 呵呵,到底誰占誰便宜? 要知道,楚敏這相貌,在燕京都是頭一份兒的,而她,唉,最近吃的有點多啦! 捏了捏兩圈小肥rou的肚子,她笑瞇瞇的望過,伸出手,“世子爺,請?!?/br> “姚姑娘,請!”楚敏嘴角抽搐著,打馬往前走。 面上春風佛柳,客客氣氣,心中暗自鄙視不止。 到底根腳不正,丫鬟出身的玩意兒,竟連一絲矜持都不講,當街就能被個外男約走。 果然不知廉恥。 暗里唾棄,他垂了垂眼簾,遮住眼底輕蔑之色。 馬車中,透著窗戶,姚青椒勾了勾嘴角,無聲嗤笑。 —— 楚敏——豫親王膝下唯一的嫡子,出生既被請封,做了親王世子。 生長在豫州,他是從小四書五經灌出來的,本人還頗有天份,算是文武雙全之輩,十一歲進京做質,先帝還在的時候,他真是頗受過些苦楚,過了幾年誰都能欺負的日子。 不過,隨著時光流逝,他慢慢長大,豫親王的勢力越來越強盛,他在燕京開始如魚得水,盡顯從容。 甚至,哪怕遠離豫州,質居燕京,他在豫親王一脈的地位都絲毫沒動搖,幾個庶出弟弟被他壓的天日不見,頭都不敢往出冒,他握住燕京渠道人脈,穩坐釣魚臺。 尤其是近幾年,大晉風雨搖飄,群雄四起,豫親王隨時準備推翻小皇帝,入主正宮登基龍庭,他這質在燕京的世子,就越來越重要了。 十六年的時光,他早就把根扎進這片土地里,拔都拔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