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 毫不留情,屠光了青河縣的胡人,姚千枝并不留停,匆匆整軍,她帶著一眾姚家軍揮師而上,往晉江城奔過去。 叱阿利張狂的夠久了,好不容易得著這兩面夾擊的機會,姚千枝怎么會放棄? 胡人還有十多萬的大軍在晉江城前,被姚千蔓等人糾纏著……人數比例差太多,晉江城方面拖不了叱阿利多久,而姚千枝手底下的人同樣不多,若讓叱阿利緩過神來,率軍折返青河縣,她手里這點人,肯定是守不住的。 趁他病,要他命! 就是要斷他的后路,截他的糧草,打他個措手不及,不能翻身。 把青河縣交給了白珍,哪怕她傷成那般,最該做的是好好休養……白珍亦不推辭,從容接過,連衣裳都沒換,頂著一頭發馬糞,散發著惡臭,她開始收攏縣民和奴隸們…… 青河縣,她已經爛熟在心,奴隸們,她同樣仔細了解過,在姚千枝率軍往晉江城方向急奔的時候,白珍已經開始組織人手,修補縣墻了! 雖然,她相信,在姚總兵的大刀下,叱阿利肯定逃不過人頭落地,然而,同樣的,她也要做好胡軍逃脫回返守縣的準備。 抱著最美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這是半年有余,草原奔走給她留下的,最簡單,也是最實用的道理。 —— 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在夜幕時分,姚千枝率軍來到了晉江城前。 那里,已經血戰成河。 出得城門,在不能占城墻之利,姚家軍和邊將,真的是用性命把叱阿利綁在此處,動彈不得的。 姚千蔓城墻擂鼓,姜維戰馬出征,被打幾個月的悶頭王八,那憋屈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能反殺一回……邊軍要報深恨似海,姚家軍端是氣勢如宏,就這樣,都沒打過人家叱阿利??! 不愧是能領率胡人,差點就一統草原的可汗,那股子神武無敵的勁兒,真是挺嚇人的! 從天明打到黃昏,姚家軍越戰越勇,“別跟他們糾纏,怕是要上當?!贝虻胶髞?,叱阿利仿佛察覺到了晉軍異樣,感到不祥,吩咐左右,他開始且戰且退。 把多數注意力都放在避戰,趕緊脫離上頭……而他想走,姜維還真就攔不??! 一路追在屁股后頭攆人家,還不敢追得太緊,他們人少,怕被反打,姜維騎在馬上,心里那根線兒緊緊提著。 前后夾擊,這是他們最有希望逆襲的機會,他對姚千枝不大熟悉,并不知道短短不到一天功夫,她是否能夠創造奇跡,斷叱阿利后路,只不過,千蔓姑娘如此賭定,他只能跟著相信,且戰且瞧吧。 但愿姚總兵能夠擔當的起千蔓姑娘的信任,莫要辜負了她。 一路小心翼翼的追趕,姜維就見前面胡軍突然停了下來,停下遙望,就見胡軍里嘩然轟起,一隊整齊的軍隊,排著椎形陣,如同筆直箭羽般,射進了胡軍內部。 那箭羽的利刃——著火紅戰袍的姚千枝,跨馬提刀,直沖著胡軍帥旗就過來了。 離得近些了,姜維瞇起眼睛,赫然發現,她那一身‘火紅’戰袍竟是鮮血所染! “嘶??!”真兇??! 似虎入羊群,掀起驚天巨浪,長刀過處,人頭飛起,胡軍帥旗被大刀砍斷,轉眼踩進泥里……姜維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我以前……沒得罪過她吧?”喃喃自語,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后脖子,從心竅里往出冒涼氣。 “少將軍,總兵回來了,咱們一鼓作氣,沖?。?!”一旁,有姚家軍官將提醒,那話里的興奮勁兒,就別提了! “哦?!哦,沖,沖!”姜維反應過來,一聲令下,大軍如潮水般蜂擁而下。 前有攔路虎,后來夾道狼,叱阿利一見這情景,心里就明白了。此一回不戰,便無活命機會,在不想著拖戰以圖后路,他顯露出了草原猛獸的獠牙,如同狼王般,帶著群狼撲入戰場。 叱阿利是胡人可汗,是天生神將,是勇猛無敵的狼王,然而,生不逢時,他遇見的,是絕對不該在這個時代出現的‘恐龍’。 還是霸王龍哦! 陣前相遇,主帥交鋒,叱阿利獨自對上了如殺神般的姚千枝,兩將兵器相撞…… 姚千枝手握她那四十米的大刀,叱阿利則是銅花雙锏,兩拳頭大的锏頭,閃爍著亮光,單按兵器算,應是叱阿利占上風,然而,側馬而過,就那么輕輕一撞…… 叱阿利就跟撞了火車頭一樣,差點從馬上飛起來??! 胸,肋,胳膊,腿兒,連后腦勺都開始發麻,他跨下那萬里挑一的俊馬,哀鳴著嘶叫,四蹄發顫,好懸沒跪下。 這不怪他不神勇,姚千枝是誰?能用大錘砸城門的存在,叱阿利在威武,他能跟上千斤的城門比嗎?連下盤都不穩呢? “疑?”提韁繩側馬,姚千枝表情有些驚訝,“有兩下子啊?!彼p聲一笑,“再來?!?/br> 叱阿利硬著頭皮在接一下,然后,開始懷疑人生。 這并不值得奇怪,畢竟,幾乎所有遇見過姚千枝,或跟她交過手的人,都會對世界觀產生疑問的! 天地間突然冒出這么個人物,確實……挺挑戰人性的! 兩相來來回回戰了約莫二十幾招,叱阿利雙臂徹底舉不動銅花锏,筋脈斷裂,兩胳膊鮮血沁染,開始無聲向后退怯,在不敢正面迎敵,停馬看著他,姚千枝笑著道:“真不錯,來這兒這么久,你算是第二個,讓我盡了全力,不用留手的人?!?/br> 第一個是城門! “來吧,讓我打個痛快?!笨●R揚蹄,姚千枝獰笑著沖了過來。 叱阿利:…… 我并不想打,你快點走開! 二話沒說,叱阿利用雙腿控制著馬,抹頭就跑——他的雙臂已經被震傷,短時間內都不能用了。 別的不說,叱阿利那馬真是萬里挑一,跟他心意相通,跑的還挺快,姚千枝緊趕慢趕沒追上,到是胡人給圍住了。 “算了算了,給誰都行,我不挑?!敝鲙泴Σ簧?,雜魚照樣殺,眼見暫時擒不住叱阿利,姚千枝調轉馬頭,開始專找胡人將領——專挑管事的殺,一刀一個小朋友。 這一場大戰,從黃昏打到月上中天,不得不說,古代人里夜盲癥患者還是不少的,哪怕胡人都不例外。而姚家軍得自姚千枝‘真傳’,自然很注意這方面的問題,一方在黑夜幾同白晝,不怎么影響戰斗力,一方得手持火把,方面五米內人畜不分,敵友不辯…… 勝利——來的如此突然。 幾乎等同一打三的局面,對陣兇殘胡人,還是平原上,人家有重騎兵,居然都打贏了,姜維當真如在夢中。 美的雙眼都是朦朧的! 戰爭勝利的破局點,當然還是姚千枝,在久戰不下的局面里,她終是冒了險,頂著胡人如同落雨般的重箭,她深入陣地生擒了叱阿利,令胡人失了主帥可汗,軍心大亂。 不過,不得不提,胡人確實兇殘,在兩面夾擊、沒有主帥、本身夜盲、后退無路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拖這么長時間,基本沒有逃兵,俱都拼一戰…… 沒戰過! 到底姚千枝更勝一籌,她速度太敏捷了,幾日間連續不斷的出擊、攻縣、占領,胡人們被打的措手不及,后路斷的干干凈凈,連可汗都被俘虜了,此一戰,他們敗了! 敗在距離勝利果實,最接近的地步。 叱阿利發誓,只要在給他半個月的時間,他就能攻下晉江城,而后一馬平川,火速占領充州,坐望中原,然而,此一回,天不賜他良機,他只能徒呼‘奈何’。 戰了身體的便宜——夜能視物。姚家軍的傷亡不算太慘重。這一回防守戰,澤州方面繼續往晉江城投注了八、九萬人,追出來的,算上邊軍約莫六萬余,其中有半余是姚家軍,清點人數,損失約莫三成,還算能夠接受。 至于邊軍——就是加庸關軍就有點慘了,他們夜能視物的人不算多,且報仇心切,沖的太猛,死傷超過一半。 而胡人方面,十多萬大軍,最后活下來的,不過聊聊三萬人。 從這人數就能看出來,胡人作戰,確實是不死不休,很勇猛了。 可惜,姚千枝不是老學究,沒‘上邦大國’的氣度,在沒有玩個感化,七擒七縱的閑心,“不要俘虜,都殺了?!币痪漭p描淡寫的命令,嚇的姜維臉色煞白。 “都殺了?三,三萬人?”他立在姚千枝馬前,臉皮微微抖動著。 “不殺?你是想勸降嗎?”姚千枝俯視著他,聲音冷漠。 看遍三縣百姓的慘狀,她并不覺得,她能收服眼前這些,早早洗過腦,將晉人當做兩腳羊存在的胡軍。 而且,充、澤兩州的百姓們跟胡軍算是世代仇敵了,普通胡人百姓們還成,偶有日常生意往來,百姓們還能勉強接受,眼前這些胡軍——殺他們父母、辱他們妻女…… 姚千枝就算能收服他們,都不會要的。 失了民心??! 一不做二不休,“我既不能收服,那就只有殺光,難道還能放了?”姚千枝冷聲,“不說別人,你問問你手下那些將士,他們愿不愿意?”打手指著傷亡慘重的加庸關一眾,她高聲。 姜維回頭望望,沒說話,默默退下了。 隨后,死神的鐮刀劃著殘忍的弧度舞起,無數生命,殞落此夜。 天上明月都仿佛不忍看這一幕,烏云輕柔遮掩過來,半空中,飄飄灑灑落下雪來,很快掩蓋住了那堆成山峰的尸首。 大地,變的白茫茫,好像徹底干凈了。 “經此一役,三十年內,胡人在無進關之能,充州可安?!蓖鴿M天大雪,姜維輕聲說。 姚千枝面無表情的聽著,半晌,突然勾起嘴角,露了個笑,“胡人不來打就安心了??呵呵,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憑什么?當我是泥雕的嗎?” “我的火沒消下去,還不能結束呢!” 第九十九章 晉江城里, 熬戰數月,幾番差點破門的守城戰, 終于結束了。 叱阿利被俘, 胡軍被誅殺, 連丟失的城縣都打回來了,此一回, 絕對算是絕地反擊了。 姚家軍凱旋而歸, 百姓們奔走相告, 一時間, 軍民俱都暫時忘卻了慘烈的戰爭過程,一時間, 只滿心享受那勝利的喜悅。 姚千蔓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傷口疼的她臉色慘白, 嘴角卻依然掛著笑, 眼睛閃閃發亮,被兩人攙扶著站在城門, 她遙望遠處笙旗地動,馬蹄攪著黃沙, 數萬人的軍隊,如同潮水般向她奔來。 “回來了?!绷⒍? 姚千蔓仰頭瞧著渾身浴血,側馬而來的姚千枝,露出個笑,聲音溫和柔軟。 “回來了!”垂首, 望著蒼白削瘦,連嘴唇都沒了血色,卻依然挺拔如青松般的姚千蔓,姚千枝翻身下馬,兩人四目相望。 隨后,并肩越過城門。 她們身后,看著這一幕,姜維默默無聲的后退了兩步。 就算打了勝仗,戰后問題依然不少,對胡人,姚千枝雖然實行了滅絕制,逃兵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且,充州境內被攻占的諸多村鎮,時間來不及,她并未一一收復……算算還有不少事兒,然而,這些,她一概未管,反而開始從各城抽調精兵了。 不曾明言,姚千蔓就明白她的打算,“你去吧,我還能撐撐?!彼龍远ǖ?。 “嗯?!币ηеσ辔炊嗾f,帶著集結而來的五萬精兵——這是整個姚家軍能調動的極限——拽著半死不活的叱阿利,她率軍麾戰,一路往加庸關奔去了。 —— 加庸三關,城墻高聳。 云止站在墻角向外望,眉頭微微蹙著。 “都尉,胡人已經退了,您暫時先歇歇吧?!彼砼?,小廝青果手持長弓,身穿軟甲,低聲勸他。 被萬圣長公主一桿子打發來邊關,礙著軍情緊急,云止沒帶多少伺候人,不過,他身邊的貼身小廝,打小一塊兒長起來的青果、青苔兩個,到是都跟出來了。 這兩位名雖為奴,實則跟他受的一樣教育,能打能抗,還能照顧起居,算是物美價廉,非常實用了。 “警惕些總是好的?!痹浦褂挠膰@了口氣,伸手按了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