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要說寢室里,也只有莊海生跟他好說些,這得益于莊海生個性大條,話嘮,不在意單凜的白眼,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莊海生是班長,他得肩負起團結友愛同學的重任。 第二天下課回寢室的路上,莊海生騎車跟著單凜,忍不住問:“你女朋友這兩天不在?” “嗯?!?/br> 他就知道,這位神人只有在見不到女朋友的時候才會想起還有宿舍三個兄弟。說起來,他也是好奇,單凜的個性不用了解就能看出來——生人勿近,非誠勿擾,冷淡到暴躁之間沒有過度,可以說很難伺候了。當然,他這是沒見識過8年后的單凜,才敢說大一的單凜難伺候。 這個暫且不表,莊海生對單凜的女朋友非常好奇,打從一開始單凜就沒避諱他有女朋友的事,并且他不?;貙嬍易?,也是因為女朋友。知道單凜有女朋友的時候,男生竊喜少了情敵,女生神傷沒了男神。以他的條件,有不奇怪,稀奇的是他看起來對這段關系特別在意,很難想象,這個好像對什么都無感的人,跟女朋友通完電話,或者接到對方消息的時候,都會不自主地笑一下。究竟什么樣的女生能讓他這么死心塌地? 于是,他不怕死地提議:“什么時候帶出來跟大家認識一下唄?!?/br>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他經常不過腦子胡言亂語,然后說過就忘,所以話出口,他也沒給予多少希望,可不料,單凜聽進去了,并且思考了一番,給出了回應:“她們寢室的也說一起吃飯,那就正好一起?!?/br> 莊海生猛蹬腳踏板,一陣興奮,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她是藝術類學院的?那應該都很漂亮。什么時候?要不這周六吧?!?/br> 單凜正要回他,手機響了,他的手機鈴聲還是系統自帶的那種,單凜不得不停下車,單腳點地,從背包里摸出手機看了眼,又放了回去,繼續騎車。 鈴聲響了很長時間,執著得可歌可泣,也不知響到第幾聲,終于停了,但沒停多久,再次響起,這一回還是很長時間。 莊海生都聽得有些煩了:“你接一下吧,可能真有事?!?/br> 單凜還是沒理會,過了會,手機終于安靜下來,轉而發出了短信提示音。 兩人正好到了宿舍樓下,單凜一邊推著車,一邊不太耐煩地再次拿出手機,然而,這一次,他原本沒什么表情的臉驟然巨變。 莊海生已經停好車,回頭見單凜還站在原地,問道:“怎么了?” 單凜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只是盯著手機屏幕,地下車庫光線很暗,屏幕上的光直接突兀地照在他臉上,他的眼下是極重的陰影,像是被魍魎吸盡了血色,臉色尤為蒼白森冷。 莊海生看得心中發毛。 下一刻,單凜跨上單車,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莊海生追了幾步,望著單凜快要消失的背影,摸了摸腦袋:“我就說接電話嘛,肯定有急事?!?/br> —————————————————————————————————————————— 宋頌咬著筆桿子坐在圖書館里自習,吳歌的航班晚點了兩個小時,她又多挨了一會,畫了幾張圖,心里頭卻總是定不下心,感覺這兩天接踵而至的事太密集,總覺得還沒完,都說人倒霉起來,一茬接著一茬,還有什么事等著她。 今天,吳歌是上飛機前才告訴她:給你個驚喜,在學校等我! 宋頌一大早剛從被窩里爬出來,睡眼惺忪地看到這條消息,恨不得把手機丟下樓!吳歌突然從b市飛來,怕不會有什么好事,宋頌猜測,大概是為了老媽再婚的事。 前段時間,家里把她叫回去過一次,和楊祥正式見面吃飯,也借此機會告訴她,兩位大人打算領證,鑒于大家都這把年紀了,酒席就不擺了,低調完婚。 宋頌本來就反對他們交往,因為這事跟老媽鬧得挺僵,現在全家人都站在她對立面,好像就她冥頑不靈阻礙了一段美好的夕陽紅。楊祥倒是比較平靜,只是跟她承諾會對她母親好,并且保證有能力供她出國留學,實現她未了的心愿。 宋頌當場就拒絕了,她的心愿是外人知道什么,再說,她也不需要外人施舍。這場飯不歡而散,宋頌一口都沒吃就跑了出來,但她知道,事情不會因為她的抗拒而中斷。老媽是為了家里好,她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沒有個男人撐著,日子會很艱難,更何況楊叔叔跟她情投意合,與吳歌也很投機,而且楊祥經濟實力不錯,名下有三套房,在海外也有投資,聽說原本宋頌和吳歌都打算去美國留學后,已經著手安排舉家搬到美國。 但宋頌以為她和吳歌都長大了,再熬個兩年,等他們都工作了,一切都會好的,憑什么這個時候要接納一個外人叫“爸爸”? 反正那時候宋頌在這個事情上偏激得不行,鬧得兩個人一直沒敢領證。 吳歌這是又來當說客了。 “姐,說真的,你既然這么喜歡自己的專業,就應該抓住機會出國深造?!?/br> 吳歌背著雙肩包跟在她后頭,一見面就開始碎碎念,宋頌站在大馬路上打車,充耳不聞后頭的啰嗦鬼。 “你今晚住哪?酒店訂了嗎?” “你別繞開話題?!眳歉璨灰啦火埖?,“你之前還騙我說不喜歡單凜,轉頭就跟他好了,我現在有說什么嗎?我再不喜歡他,還不是同意了?你倒是說說,媽怎么就不能和楊祥在一起?” 宋頌成功攔下一輛車,上車后,立馬跟吳歌開戰:“這是兩回事,我跟單凜戀愛很正常,媽和楊祥,那不僅僅是談個朋友這么簡單,還是兩家人的問題,楊祥的官司剛結案,他前妻之前一直找媽麻煩,保不準以后還要出什么幺蛾子,他還有個女兒在國外,鬼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主,到時候家宅難安,找誰說理去?再說,我爸就一個,別想讓我叫其他人爸!” 吳歌戰斗力也超強:“他們都離干凈了,楊祥跟媽結婚,就是我們一家子過日子,媽在這里受盡了白眼,楊叔都安排好了,只要你答應,他和媽先過去,安頓好后,然后幫你聯系學校,你這邊畢業后立馬就能去美國。還有,你是不是被戀愛沖昏頭腦了,你跟單凜在一起就簡單了?我看他家里問題也不少,以前在學校里就有傳聞說他家里情況復雜,父母關系很惡劣,才把他養成這么個破個性,你要是跟他玩玩,我沒意見,你要是真打算跟他一直好下去,我可得勸你想想明白,跟這人一輩子,就問你累不累?” 宋頌抬手就掐著他的耳朵,把他揪到自己面前:“我樂意。你哪聽來這些不三不四的消息?” “疼……疼,你松手!”吳歌抵死反抗,“他要是跟家里關系好,能一個人在外頭???” 宋頌推開他,嫌棄地甩了甩手腕,說:“這叫自主獨立?!?/br> 吳歌氣急:“你真是長了雙狗眼。我就問你,他執意要考回s市,是為了你嗎?” 宋頌小得意地晃著腦袋,笑道:“是啊?!?/br> “那你不會為了他不肯出國吧?” 老實說,宋頌沒料到吳歌會這么敏銳,單凜為了她放棄了很多更好的選擇,現在叫她說走就走,抱歉,她做不到。 宋頌應付道:“當初也是老爸看我成績不行,希望我出國鍍金,現在也沒這個必要了?!?/br> “哦,沒這個必要了,那你房間里還留著一堆美國設計學院招生簡章?” “你找死,到我房里去干嘛?!?/br> 吳歌迎著宋頌殺人的目光,堅強道:“反正你出國的事,我們都支持,姐,就看你自己了,你現在這學校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清楚,?!?/br> 楊祥很聰明,拉攏了吳歌,吳歌也很聰明,拿出國做誘餌跟她談條件,但宋頌依然不肯松口。 這兩天,宋頌一邊要應付吳歌,一邊要對付學校里老吳給她穿的小鞋,然后等她稍微空一點,發現單凜連著兩天沒有回她的消息了。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半年前,他高考那段時間。 宋頌打電話過去,手機竟然關機。 她跟他說過兩天后就回去,可家里也沒人。她匆忙放下的零食,還躺在塑料袋里,癱在茶幾上,其中有一包薯片被拆開過,現在仍保持著這個狀態。 看來他從那晚后也沒回家過。 之前吃過一次虧,所以宋頌跟單凜要過緊急聯系人的電話,就怕又聯系不上他??蓡蝿C說寢室沒電話,再者他也不太會寢室,聯系室友沒什么用,他絕口不提家里,又跟她保證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拖了一禮拜,等宋頌忘了這事,蒙混過關。 現在宋頌越想越后悔,還是應該跟他要來一個室友電話。 這一次消失,宋頌沒想到這么徹底,直到11月過去,12月來臨,她還是聯系不上單凜。 然而,宋頌沒聯系上單凜,吳歌倒是無意間碰到了單凜,只不過,他第一時間沒認出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是單凜。 作者有話要說: 標簽寫著這是一個會述說些成長的故事。 第46章 第四十六枝百合 吳歌到s市找姐,還充分利用了時間,順便見了一圈朋友,一點沒落下。這幫小子上了大學,就像是脫離了動物園牢籠的猴子,沒了管束,釋放所有的自由天性。 吳歌和熊大偉,還叫上了其他兩個同學,從晚飯開始喝,一趴不夠,又去宵夜,越喝越嗨,熊大偉見到吳歌太高興了,傻乎乎地把自己灌趴下了。吳歌也喝大了,腦子里一團漿糊,被熊大偉這一倒激出幾分清醒,另外兩個人自身難保,只有他還有余力帶熊大偉去醫院。 凌晨的醫院,急診室里白晃晃的燈和墻壁顯得異常刺目,吳歌看著看著,臉色越發要融入這片白色,他強忍著不適帶著昏死過去的熊大偉見過醫生,又拖著這大塊頭去輸液室掛上水,這才溜到廁所狂吐不止。 吳歌站在醫院后門吹風,這時候已經凌晨2點了,后面一條街孤寂清冷,地上除了吳歌的人影就只有樹影,吳歌出來只是想讓自己清醒清醒,剛想著這醫院后街還真挺適合拍點鬼片什么的,他剛開始接表演課程,最近時不時腦洞大開,就這個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陣慘叫。 吳歌聞聲望去,馬上看到幾個扭打在一起的人,準去的說,是一個人對三個人,但這一個人夠狠,把對面三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現在他就揪著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揍,起初揍一下那人嚎一聲,但揍到最后,那人的聲音越來越輕,呻吟漸停。邊上兩人從地上爬起來,要去阻止,被他直接一腳踹翻在地,然后,這人就開始轉移目標,開始揪著第二個人往死里揍。 吳歌打得架也不少,但從沒見過這么狠的,簡直是要人命,自己也不要命的打法。這大半夜的,整條街都被那人的戾氣鎮住了一般,吳歌不想惹是非,反正隔壁就是醫院,死不了人。 可是,他越看越不對,瞇起眼盯著那處,這哥們有點眼熟啊。 那邊被打的人有點架不住,半爬半跑,后頭打人的那人立刻追上來,借著路燈,吳歌終于看清了,臥槽,單凜? 吳歌頓時又清醒了大半,然而那真的是單凜嗎? 單凜一身黑色,黑色襯衣,領口已經被扯開,向上看去,他的臉白得滲人,也不知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他真的瘦了,雙頰不自然地凹陷,形同鬼魅。 單凜斜眼看著吳歌,一雙眼睛像是沒有了眼白,黑洞洞的,更為詭異的是,他像是沒認出吳歌,眼神冰涼陌生,吳歌被他看得一哆嗦,后背發涼。 單凜喉頭一動,只吐出一個字:“滾?!?/br> 吳歌從沒見過這樣的單凜,以前他就是看不上這人裝逼,但從沒怕過。 可當下,他竟有點不敢靠近這個人。 但面子上,吳歌毫不露怯,罵道:“臥槽,單凜,你發什么瘋,我是沒心情管你死活,但你這樣子,要是被我姐看到了,怎么交代?我姐見過你這瘋狗樣嗎?” 單凜聽到這話,神色明顯怔了下。 “你在外頭有什么仇家,是你的事,但別連累我姐?!眳歉璨⒉涣私庋巯碌那闆r,但單凜這副鬼樣子,令人心悸。 單凜站著沒動,他的視線像是落在吳歌身上,又像是看著別處,神色古怪地變了幾變。 吳歌朝他靠近一步,試探道:“喂,我跟你說話呢?!?/br> 這時候,后頭開上來一輛車,急剎停住,從車上下來三個男人,為首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一身好料子大衣,見到這副慘烈的狀況,臉色頗為沉重。 單凜突然動了,側過身,說:“算他們命大?!?/br> 男人露出痛心的表情,壓抑著情緒,說:“你這樣又有什么用?” 單凜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出氣?!?/br> “你……”男人看到吳歌,猶豫了下,沒把原先要說的話說出來,轉而道,“你冷靜一點,先跟我回去?!?/br> 單凜懶得跟他廢話:“滾,不然連你一起廢了?!?/br> 那男人極有分寸,他心知今天不能再刺激單凜,便招呼了身旁的人帶上倒地不起的三個人撤到一邊。 吳歌看這架勢,明白單凜是有話要跟自己說,當即搶先一步:“你這樣,我姐見識過嗎?” 他以為單凜不會這么好說話,以他的個性,八九不離十會回一句:憑什么,你以為我會怕? 可今天,單凜竟沒有出口反駁。 吳歌以為自己喝多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可等了一會,確定單凜是沒有反駁,整個人猶如一條街黑暗的中心。 單凜的沉默讓吳歌越發肯定他自認理虧,加上酒精刺激了大腦神經,有些之前為了不讓宋頌難過而憋在心里的話,這個時候像是打開了閥門的籠頭,一個勁地往外冒:“我沒看錯,你真是不簡單,學校里的學霸,都是裝的?!?/br> 單凜木著臉,未置一詞,隨后緩慢地在路邊坐下,長腿隨意屈起,略側過臉,眼角上挑,從下往上看著吳歌。 吳歌在他這雙眼中看出了一片空洞,不由心驚。他們同校三年,縱使知道單凜在他父親過世的時候幫他說過話,他心存感激,稍微對他刮目相看了一下。但他還是覺得單凜是危險品,捉摸不透的個性,傳言古怪的家世。今晚越發證明了他的感覺是對的,單凜這個人自我保護太好,宋頌在他面前毫無保留,而他呢,他就像一只帶著邪氣的黑色蝴蝶,把宋頌的三魂六魄都勾走了,卻從沒讓宋頌看到過他的真面目。 “宋頌沒跟你說過吧,我們全家都會去美國,但她現在因為你不肯去。你要是真為她好,麻煩別擋她的路,別把她捆在身邊?!?/br> 他這話幾乎等同于勸分,絕不敢讓宋頌聽見,宋頌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單凜這晚上的反應很反常,他對于吳歌的出言不遜從頭到尾都沒有給予反擊,時而看他,時而不知望著何處,口中似乎喃喃有聲,最終竟像是當吳歌不存在一般,自顧自走了。 吳歌這晚上喝得太多了,也跟做夢似的,陪著熊大偉掛水到天明,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后頭痛欲裂,思來想去,不太確定昨晚真遇到單凜了?這時候,他才發出了一個正常人的疑問:他怎么在醫院? 單凜失聯的第二十天,宋頌已經有種陷入絕望的感覺。 她去t大找過他,混進了建筑專業的教學樓,一打聽,他也已經連續半個月沒在學校里出現,但因為他本身就不住校,神出鬼沒,所以同學之間還沒引起關注,還說這挺正常,過兩天他就會出現了。 宋頌不斷回憶跟單凜最后幾次見面的場景,怎么都想不出異常的地方,尤其是最后一次見面,她還討走了好幾個吻,不要太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