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醒過來已經七點五十了。

    周末不用上早自習，按平時第一節 課的時間到學校就可以，不過沈意通常都會提前到，今天卻放縱自己睡到現在。從家里到學校要走半個小時，今天肯定是要遲到了。

    她推開房門，發外面居然有人，楚慧正端著兩碗飯到餐廳，見她出來笑著說：“你醒啦？正打算叫你呢，我做了早飯，吃了再走吧?！?/br>
    反正也遲了，沈意坐到餐桌前，“mama你上完夜班這么累，下次別給我做早飯了，趕緊去睡覺。我可以去樓下吃?！?/br>
    “外面的有我做得好嗎？還是你已經不喜歡吃mama做的飯了？”楚慧笑瞇瞇道。

    就兩個人來說，楚慧做的早飯算豐盛了，主食是薏仁小米粥，炒了韭菜雞蛋和土豆絲，還煮了自家腌的咸鴨蛋。那鴨蛋的個頭大大的，蛋黃已經翻砂，用筷子一戳就咕嚕咕嚕往外冒油珠，看得人食指大動。

    沈意吃著早飯，安靜等著。楚慧并不經常給她做早飯，今天特意在這里等著，看到自己現在還沒去上學也沒驚訝，她知道，她應該是有話和她講。

    月考的成績，她也知道了吧……

    明亮的晨曦透過窗戶照進來，樓道傳來走動的聲音，可能是上班族出門了，也可能是晨練的老大爺下樓鍛煉去了。

    沈意胡亂想著，楚慧忽然放下勺子，她立刻緊張地看著她，卻聽到她說：“mama知道，你一直都非常努力，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你是最懂事的孩子。所以，mama不擔心別的，只希望你無論遇到任何挫折，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尤其不要責怪自己。好嗎？”

    晨光中，那雙烏黑的眼睛里，除了理解寬慰，就只剩下心疼。

    沈意忽然就有想哭的沖動，悶聲道：“我考砸了，你不怪我嗎？”

    “第三名也叫考砸了嗎？”楚慧驚訝，“mama小時候還考過倒數第三呢。你外公脾氣可大，我放學后拿著卷子，嚇得不敢回家……”

    沈意撲哧一聲笑出來。

    女孩眼眶紅紅的，露出少見的孩子氣，自從上了高中，她就很少在自己面前這樣了。楚慧沉默片刻，還是說：“mama知道你辛苦，有時候我也會想勸你，不要那么拼。但你比mama聰明，比mama優秀，你有自己的追求。mama幫不了你什么，只能希望，你最終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沒有什么話能像這些話那樣，安撫她的心。沈意用力點頭，楚慧這才摸摸她的臉，“好了，你慢慢吃吧。我困得不行了，去補覺了?！?/br>
    她走到餐廳外，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轉身道：“對了，你最近……給你爸爸打過電話嗎？”

    沈意一頓，“半個月前打過?！?/br>
    “有時間的話，再打一個吧?！背壅遄玫?，“再過幾天就是他生日，我怕你學習忙忘了，提醒你一下。雖然不常見面，這種時候的問候還是不能少的，你說對嗎？”

    她的語氣透著股小心。沈意和她爸爸的關系她一直不知道怎么處理，小時候父女倆關系很好，一度都讓她吃醋了，但自從她和沈平分開，沈意就很少主動聯系他。

    女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她是真不確定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意眼睫微動，片刻后點頭，“好，我知道了?！?/br>
    楚慧這才進了房間，沈意看著面前的早餐，忽然就有點吃不下去了。

    起身走到窗前，她翻到手機通訊錄里的“爸爸”，盯著那兩個字看了三秒，按下撥通鍵。

    那邊接的很快，只響了幾下，就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喂，意意嗎？”

    “爸爸?！鄙蛞廨p聲說，“你起床了？”

    “起了起了?！蹦腥诵χf，“剛跑完步回來，正打算吃早飯呢，你打來的正合適?！?/br>
    當然合適。她太清楚了，沈平軍人出身喜歡鍛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不睡懶覺。小時候她經常被他連哄帶騙一大早拎出去晨跑，那么大點的孩子，還沒桌子高，每次到最后都是抱著他的腿耍賴假哭，說什么也不跑了，他沒辦法，只好把她背回家。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導致了長大后的她不愛睡懶覺，高中每天早起也不覺得有多難熬。

    “你也起床了嗎？”沈平忽然問，“今天周末，怎么也不睡睡懶覺??？”

    沈意頓了頓，“我們高三，周末也要補課的……”

    “哦……”沈平似乎沒想到這個，“那你不要太辛苦，要注意身體?！?/br>
    “嗯，我知道。爸爸你快過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樂?！?/br>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居然馬上又要過生日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可惜你不在，什么時候爸爸過生日，你也能來就好了?！彼f到這兒念頭一轉，“哎，你想好考哪兒的大學了嗎？你成績那么好，可以考北京的大學吧？你要是考來這兒，爸爸就能照顧你了，你周末也可以?；丶页燥垺?/br>
    沈意抿了抿唇，“我……還沒想好，應該會考北京的大學吧?！?/br>
    “那就好，意意努力，到時候你來北京，爸爸親自去接你！”

    說完這些，兩人好像就沒什么話可以說了，氣氛開始變得尷尬，沈平試探道：“那，爸爸掛了？”

    沈意沒吱聲，沈平于是想壓掛斷，卻在按下鍵的前一秒聽到她說：“爸爸，我應該會考北大！”

    沈平一愣。沈意從來沒給他講過自己的學習情況，他也只從前妻那里得知女兒的成績很好，但到底有多好并沒有太大的概念。

    不過這畢竟是好消息，他哈哈一笑，“好，有志氣，是爸爸的好女兒！那這樣，爸爸答應你，如果你考上了北大，一定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包，好好獎勵你！”

    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沈意只覺身體有點無力，靠在墻上頭抵住窗框，好一會兒，長長舒了口氣。

    沈意這次成績下降，驚動的不僅是同學和父母，老師們肯定也不會忽略年級第一的成績波動。

    當天下午，喬蕊就把沈意叫去了辦公室，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就這次考試給她分析太多，而是說：“這個成績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畢竟只是月考，又不是?？?。比起來，你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抽出時間，準備一下北大的冬令營?！?/br>
    北大的冬令營又叫寒假課堂，下周就會開始報名，由于理科那邊有志于通過這個途徑獲得降分的尖子生們基本都被夏令營一網打盡了，所以冬令營只有文科班這邊在忙碌。

    申請的人很多，沈意、宋航、周靜書、覃穎和周遠這些穩居年級前五的就不說了，后面考第七第八的居然也跑來碰運氣。而除了宋航只報了清華，其余人都是清華北大一起報，用周靜書的話來說就是，“哪邊要我我去哪邊，不挑，真的?！?/br>
    這么多人報名，能選上的當然只是少數。根據以往經驗，夏令營名額稍多，今年七中清華選了三個人，北大選了兩個人，但冬令營一邊給一個名額就頂天了。

    對于誰能選上，班上同學當然也展開過討論，若是從前大家肯定投沈意宋航沒異議，這一次卻猶疑了。

    到了高三全班名次大洗牌，前幾名更是更新換代，周靜書黑馬殺出，宋航連續超了沈意兩次，深深震撼了人民群眾的心。如果說宋航被清華選上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北大，有沒有可能選的不是沈意，而是周靜書呢？

    比起不變的第一名制霸，群眾總是更喜歡看逆襲的故事，更何況周靜書的第一次逆襲才剛發生不久，有些人于是猜測，沒準兒北大會更看重離得最近的這次成績。

    這樣的聲音太多，到最后連周靜書都心生期待，也許，自己真的可以選上……

    楊粵音被大家暗地里的討論弄得心煩，又不敢明著跟沈意說。最后還是沈意受不了她的坐立不安，主動說：“放心吧。如果北大要從我們學校選一個人，那么肯定是我，不是周靜書?！?/br>
    楊粵音一愣，“你這么有把握？”其實她覺得那些人的話有點道理，所以才會這么緊張。

    沈意平靜道：“我有把握?！?/br>
    陽光很好，照在面前的書上，這是去年冬令營考過的一些題目，喬老師提前找來讓她熟悉一下。

    有些事不止她有把握，喬老師也明白，北大看的是三年的整體成績，周靜書不過考了一次第一，這樣就想取代沈意拿到名額實在是有點勉強了。

    她知道自己沒問題。

    果然，很快冬令營選拔結果出來。七中今年一共入選兩個人，清華是宋航，北大，則是沈意。

    結果出來那天，群眾嘩然，驚訝之余紛紛感慨，班長果然是班長，老牌帝國主義國家的地位不是輕易能撼動的！

    沈意看到周靜書難掩失落的面龐，想起宋航的話，她之前兩年已經足夠努力了，而事實證明，這些努力并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周靜書高三才來追趕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有些遲了。

    她卸下心頭一塊大石，只覺渾身輕松。當然也可能是最近休息得好，她聽了宋航的建議，這段時間雖然一樣復習做題，還要抽空做往年冬令營的題目，但不再硬熬到凌晨一兩點，每天最晚十二點也就睡了。

    足夠的睡眠帶來了好心情，沈意覺得白天看書時腦子都清醒了一些！

    1月中下旬，他們這些選上的學生都要前往北京參加考試，但那是下個月的事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一直在等結果。

    關越越沖進教室，半個教室的女生立刻抬頭看向她，面對群眾的熱情，關越越清了清嗓子，似乎想強裝鎮定，但興奮的語氣和通紅的面頰還是出賣了她。

    “最新消息，確切消息！今年七中的160周年校慶，肖讓不僅會作為學生代表出席，還會上臺表演節目！這次咱們有大樂子啦！”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清北冬令營，其實現實世界里選拔結果出來是1月初的事了，但這里我為了情節考慮，提前了時間，讓女主圣誕節前就知道了結果。大家知道正確的時間就好，別的就別care啦~

    第26章

    嘉州市第七中學作為嘉州最有名的三所中學之一，歷來以極高的升學率和悠久的歷史著稱，這次的160周年校慶是繼十年前的150周年校慶后，七中再一次舉行盛大的校慶儀式，從幾個月前就給各屆優秀校友發函邀請，等到正式開始的前一天，整個學校都裝點一新，張燈結彩、披紅掛綠，處處洋溢著歡樂的氣息。

    不過這些都和高三學生沒有太多關系。學校為了這次校慶，讓高一高二每個班都出了集體表演節目，高三年級卻仿佛被這個活動隔絕開了，依然每天都關在教室復習、做題，除了偶爾分發一下校慶徽章，講一點注意事項，再沒有任何顯示學校即將舉行大型活動的跡象。

    看著興奮的學弟學妹，大家不由感慨：“熱鬧是他們的，我們什么也沒有?！?/br>
    但這個情況被一件事改變了——肖讓確定會返校參加校慶，還會表演節目！

    說到肖讓，大家就更有話要講了。雖然說和他當了幾年同學，但除了偶爾能遠遠偷窺他一下，并沒有感受到更多和明星同校的福利，比如學校的各種慶典活動就從來不見他的身影。當然大家也明白，肖讓工作忙，抽不出時間回來，所以這次校慶雖然提前有傳他會參加，眾人也是沒抱太大期待的，沒想到臨了臨了，他居然真的答應了！

    高三年級頓感揚眉吐氣：“我們雖然表演不了節目，但我們有肖讓??！他一個人代表我們高三就夠了！一個人抵過你們千百個！”

    校慶的前一天正是平安夜。

    這也是大家興奮的另一個原因，沒想到校慶的時間居然和圣誕節撞上了。和學生們對圣誕節的追捧不同，學校對這種“洋節”向來是沒什么表示的，但今年乘上了校慶的東風，平安夜當晚學校干脆沒上晚自習，放了大家一晚上的假。沈意卻沒有回家，而是和楊粵音一起被邀請到關越越家中，關女士表示，難得明天也不上課，這么好的機會，一定要閨蜜聯歡、共度平安夜！

    關越越家在城南的富人區，作為“有一定經濟實力” （關越越原話）的本市著名企業老總的女兒，關女士從小就生活優渥，家里對她也十分寵愛，沈意第一次來她家時就被驚住了，她的臥室大概有自己三個房間那么大吧……

    和關越越那個氣質優雅的mama打過招呼后，三個女生躲到了她的房間，一進去關越越就沖到衛生間翻出三片面膜，鄭重道：“好，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沈意：“……”

    她看著關越越手里的東西，問：“什么意思？”

    “敷面膜??！”楊粵音白她一眼，“明天王子要回來，你不打算好好護膚保養一下，漂漂亮亮見他嗎？”

    沈意神情一頓。關越越作捧心狀，“又快兩個月沒見到王子了，我真的是度日如年、相思難抑??！你呢，就不想見你同桌嗎？”

    沈意沒回答，楊粵音和關越越也沒管她，都沖進衛生間洗臉準備敷面膜了。沈意看著外面，天已經黑了，小區里很安靜，更遠一點的天邊有一閃而過的城市霓虹。

    怎么可能不想見他呢？自從那天晚上，他跟她說有可能會回來參加校慶，這些日子，她就一直在等待著結果。大概是想得太多次，以至于當聽到他真的會回來時，她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明天，真的可以再見到他了嗎？

    偶一回頭，忽然從窗臺上的化妝鏡里看到自己的臉。這段時間她雖然睡得好了一些，但畢竟是高三考生，不可能每天真的能睡夠八小時了。眼睛下面之前熬出來的黑眼圈并沒有完全散去，再加上她皮膚白，在燈光里乍一看竟非常顯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的有點油膩，她額頭還爆了一顆痘，兩天了都沒消下去。

    明天，就要這個樣子見肖讓嗎……

    楊粵音剛洗完臉，正想抽化妝棉擦干凈，旁邊忽然湊過來一個人，沈意幽幽道：“讓我也敷一下吧……”

    楊粵音：“……”

    她沒好氣地把洗面奶塞她手里，“會用嗎？要不要教你？”

    沈意從來沒化過妝，也幾乎不用護膚品，最多在冬天擦一擦面霜，唯一一支洗面奶還是和楊粵音她們逛街時被忽悠著買的，斥53元巨資，后來就一直擱在那里積灰。

    不過怎么用她還是會的，關越越的洗面奶一看就比她的高檔多了，她小心擠出一點，用水打濕后涂到了臉上。

    三分鐘后，三個女生就敷著面膜，頭抵頭、肩并肩躺在關越越那張粉嫩的、充滿蕾絲和花邊的少女心大床上。

    臉上冰冰涼涼的，沈意第一次敷面膜，覺得這種感覺很新鮮，忍不住伸手在碰了碰。

    旁邊楊粵音在玩手機，玩得專注無比，好半天都沒有一句話，關越越無聊，于是問：“你在看什么？”

    “看文?！睏罨浺粽f。

    關越越好奇了，“什么文，小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