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當然不會懷疑她搞了什么小動作，她只是茫然。只是如果是她不夠認真、有所懈怠，這個結果她可以接受，后面再繼續努力就是了，但在她以前所未有的刻苦學習了一個月后，成績反而退步了，沈意除了難過，還有一種一腳踩空的沒著沒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轉過一個彎，她隨意抬眼，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高高瘦瘦，穿著校服，書包隨意搭在右邊肩膀上。

    “宋航？”

    男生回過頭，正是一放學就跑沒影兒了的宋航。

    沈意有點驚訝，“你怎么在這兒？”她記得，宋航家住在另一個方向，回家的話不該出現在這里啊。

    “我過來有點事?！彼魏胶唵蔚?。

    沈意哦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F在看到宋航只會讓她想到月考成績，加重刺激，但她也不可能扭頭就走，宋航又沒做錯什么，沒義務承受她的怒火。

    兩人沉默片刻，宋航忽然問：“對了，你要申請北大的冬令營是嗎？”

    沈意頓了頓才點頭，“嗯。已經和喬老師談過了，開始報名了就會申請?！?/br>
    清華和北大每年都會舉行夏令營和冬令營，從全國范圍選拔高中生參加，其中表現優異的能最高獲得三十分的降分，對于沈意和宋航這種志在清北的學生來說當然不能錯過。今年夏令營時沈意因為在山西參加作文大賽沒能報名，就把希望都放到了冬令營。

    “我清華和北大都會遞材料，但清華通過的概率應該比較低，就看北大能不能選上了?！?/br>
    她想了想，問：“你呢，也會申請嗎？”

    宋航：“嗯，我只打算申請清華。能選上就去，選不上就算了?！?/br>
    他語氣隨意，仿佛這珍貴的機會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勢在必得的東西。沈意沉默一瞬，忽然問：“不過，我有點好奇，你為什么沒申請夏令營??？夏令營的話，你通過的概率會更高吧?！?/br>
    冬令營的人數比夏令營少很多，申請的也大多是文科生，但宋航雖然是文科生，卻是個理科天才。他是學校的奧數選手，分科前理科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后來他決定要讀文科時，連校長都驚動了，班主任年級主任校長輪番上陣也沒能勸下來，眼睜睜看著他從一班轉到了五班。

    好在他去了文科班也沒有放棄奧數，繼續參加培訓，最后成功拿了去年全國高中數學聯賽的一等獎。

    數競向來是各種競賽里最難的，七中更沒有文科生拿奧數國一的先例。沈意聽說年級上的老師現在還會感慨，如果宋航還在理科班，明年七中沒準能競爭一下全省理科狀元。

    宋航這樣的情況，即使去清華參加的也是理科類的學科營，名額更多的夏令營確實更合適。

    男生聞言嘴角一勾，露出個懶散的笑，“干嘛，怕我搶你的名額??？真小氣，我又不申請北大。碰不著?！?/br>
    “我不是這個意思?！鄙蛞庵毕虢忉?，宋航卻一副笑笑的模樣，好像把她看穿了似的。

    沈意一整天心情都不好，被這么一刺瞬間陷入沉默，片刻后，聳肩道：“你申請北大我也不怕啊。冬令營都是看三年整體成績的，我跟你碰上他們也是選我不選你?！?/br>
    宋航：“……”

    沈意賭氣說完，看著遠處的車輛。宋航遲遲沒有聲音，慢慢的她氣過了，又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過頭了？

    算上嗆陳瑤瑤那次，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說他成績不如她了，就算是事實也有點狂了，更何況自己還剛考砸了……

    她試著回頭，卻發現宋航正盯著她，臉上居然還帶著笑，“不錯嘛。我還以為你被周靜書打蔫了，現在看來，還是有士氣在的?！?/br>
    沈意一愣。

    宋航提步就往前走，沈意連忙跟上，“你什么意思？”

    他不搭理她，沈意只好繼續跟著。男生腿長步子大，她幾乎要小跑才不被甩掉，笨拙的樣子像個小孩子。

    宋航瞥了一會兒，終于大發慈悲緩下腳步，“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你沒有發現，除了我們三個，班上別的同學排名變化也很大嗎？”

    沈意眨眨眼。她確實沒有發現，事實上，在知道自己的成績后，她就沒有心情去管別人了。

    不過，雖然關越越還是墊底，但楊粵音的名次確實提升了六七名，分數也超過了去年一本線二十幾分……

    “升上高三，很多人的學習狀態都發生了變化，高一高二玩鬧的人收心了，努力的人更努力。周靜書之前學習也算刻苦，但這一學期她的狀態明顯不同。這次數學考試的最后兩道大題，她都曾經找我問過類似題型，所以她這次數學考到141我一點都不意外?！?/br>
    沈意攥著書包帶子，很慢地說：“你是想說，我以前考第一只是因為我比別人都努力，現在別人也努力了，我就……考不到第一了嗎？”

    她連聲音都有點發苦。因為，這也是她一整天都隱隱擔心的。

    周靜書的變化她當然發現了，可她已經沒有辦法更努力了，所以才覺得茫然。

    難道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追上乃至超過她嗎？

    “我是想說，你不覺得自己努力過頭了嗎？”宋航說。

    沈意愕然。

    “最后一道大題，周靜書找我問過類似題型，但你上學期就做過這種題了。我們討論過的。你這次為什么會錯？你考試時在想些什么？”

    “我……”她張口結舌。宋航說的最后一大道題她有印象，事實上考完沒多久她就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做錯了，還懊惱了好久，說考試時怎么就想不出來。

    “我可能有點不夠專心……”

    “心不在焉只會做錯簡單的題，太過緊張、得失心太重才會導致腦子放松不下來，會做的題也做不出?！彼掍h一轉，“再說了，說你考試時不夠專心，你自己信嗎？”

    沈意說不出話。

    宋航聳聳肩，下最后結論，“周靜書可以更努力，因為她原來不算特別努力，但你居然還能在原來的狀態上繼續提升，我真的很驚訝。不只是這一個月，你升上高三后，學習就比高一高二還要拼。我之前也想過要不要提醒你，但后來覺得，也許有些人就適合這種拼命的學習方式，所以想等兩個月再看看?，F在看來，班長也不是超人，長此以往是撐不下去的?！?/br>
    說完這些，旁邊恰好經過一個小賣部，他停下來掃碼買了一瓶酸奶，扎上吸管一邊喝一邊等她反應過來。

    沈意腦子里亂糟糟的，一雙眼瞪著他。宋航說的好像有道理，但又和她一直的做法相悖。所以，她的問題不是不夠努力，而是太努力、太在乎了？

    就像她反復告訴自己，不要被一次兩次的失敗影響心情，但事實上，正是因為她會被影響心情，才會下意識這么催眠自己……

    宋航咬著吸管，還在喝酸奶，她忽然冒出個想法，“你不會是故意等在這里的吧？你在等我？”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宋航抬眼，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沈意暗罵自己真的有病。她和宋航雖然名次總是挨著，但其實根本沒多熟，除了討論題目都不怎么說話。說宋航專門等在這里就為了安慰她，她是多大的臉才會這么想??！

    她有點窘迫，宋航吐出吸管，說：“我看到你過來，腦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一時看不下去?！?/br>
    “哦?！鄙蛞飧砂桶偷?。

    兩人站在街邊，又是一陣沉默。

    宋航：“行了，該說的我也說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我的地方到了，明天學校見?！?/br>
    哦對，他剛剛說過，他來這邊是有事。不過……

    “你過來是有什么事??？”她忍不住問。

    宋航偏偏頭，指著旁邊的招牌，沈意抬頭一看，赫然是碩大的“天空之城網咖”六個大字。

    宋航：“我跟朋友約好，今天要組隊團戰，特意過來的?！?/br>
    沈意：“………………”

    你讓我放松，但你老人家……未免也有點太過放松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青春期最大的煩惱是什么呢？對我們絕大多數人來說，不是我喜歡的男孩子不喜歡我，而是這次考試，我為什么又沒有考好?。。。?！

    之前很多朋友在擔心意意的成績，意意的成績確實有一個起伏，但不是大家猜測的那種原因。沈意的成績這里是參考的我的高中女神，她就是那種高一高二成績很好，到了高三卻下降的情況，我們都覺得她是太過在意了。我那時候好喜歡她啊，和她打羽毛球都會緊張，畢業后也一直關心她后來的情況，得知她現在過得很好就放心了！

    第22章

    因為宋航的話，沈意回到家時的心情比和楊粵音她們分手時還要復雜。

    mama今天又值夜班，家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她把書包一丟就栽倒在床上，瞪著墻壁怔怔出神。腦子里好像在想什么多少，又好像什么都沒想，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在地上投出一個拉長的影子，慢慢的，她就這么睡著了。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黑了，手機顯示時間八點四十五，沈意發現自己居然就這么趴在床上睡了一覺。她翻了個身，望著頭頂的青蘋果吊燈，終于第一次承認，也許宋航說的是對的。

    她太累了。

    每天熬夜，刷題到凌晨一兩點才睡，第二天六點半就要起床，她已經嚴重睡眠不足，有時候洗臉都會被自己的黑眼圈嚇到。

    英語老師說:“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所以，她真的需要調整自己的狀態嗎？

    沈意躺在那兒發愁了一會兒，肚子忽然咕嚕嚕叫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冰箱里有菜，她本來是打算做rou絲面的，這會兒卻爬起來從柜子里翻出一碗方便面泡上。

    楚慧作為護士，對這種垃圾食品都敬而遠之，沈意被她影響也很少吃，今晚卻充滿了一股放縱的沖動。

    反正都考砸了，再多吃一碗方便面也死不了，隨便吧。

    很快，房間里就彌漫著康師傅紅燒牛rou面熟悉的香味，沈意還切了根火腿腸，一邊吃面一邊翻著手機。

    班級群里今晚很熱鬧，大家原本在討論最近有一部很火的電影上映了，不曉得能不能擠出時間去看，卻忽然跳出個人說：“還沒恭喜靜書你考第一！你真是太厲害了，數學居然有一百四十多分，就比宋航少幾分，明天可以借下你的卷子給我看看嗎？”

    是陳瑤瑤。

    沈意吃面的動作一頓。白天成績出來時陳瑤瑤就表現得很興奮，現在居然又在群里說，沈意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之前那么大吵了一架，她還拿成績嗆了她，現在看到自己被擠下去，陳瑤瑤應該非常高興吧……

    她一說，其余同學也立刻跟上這個話題。周靜書爆冷奪魁在整個文科班都是一件大事，白天已經轟動過一輪了，此刻有男生嘴欠道：“你這回可把班長和宋航都擠下去了，江湖第一高手和第二高手一起給你當陪襯，有排面！”

    比起來周靜書倒是很謙虛，“你們別夸張了！我這次就是運氣好，下回肯定就沒我什么事兒了?！?/br>
    第一名永遠是大家議論的中心，尤其是這種黑馬殺出的第一，從前她是中心時并不覺得有什么，如今掉下來了才知道差距。

    其余同學又說了些什么，沈意沒有再看，點擊左上角退了出去。

    班級群下面就是熟悉的鴨舌帽頭像，她把下巴擱在書桌上，看著屏幕默然不語。

    這段時間，她和肖讓也聯系過幾次，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徹底斷了聯系。她知道了肖讓的工作很忙，這一個月一直在云南緊張拍攝新戲?！堕L生》是一部武俠劇，有很多的打戲，肖讓從前雖然拍過動作戲，但從沒有分量如此重的，即使十月份簽下合同后就緊急培訓了半個月，真正開拍還是吃足了苦頭，光是每天吊威亞就吊得胳膊都要腫了。

    與此同時，他還要抽時間準備藝考。央影首影等學校的表演系初試都將在明年2月舉行，藝考老師專門跟去了云南，每晚收工后爭分奪秒給他上課。肖讓白天被折磨了一輪，晚上還要再被折磨一輪，每天都苦不堪言。

    也因此，兩人的幾次聊天都是匆匆結束，加一起也不超過十五分鐘，更不要說視頻什么的了。

    你現在在做什么??？好久沒看到你，拍戲那么辛苦，不知道你有沒有變瘦，還是云南的紫外線讓你變黑了？

    沈意手指劃過屏幕，漫無目的地想著。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時刻，她發現自己格外想念他。

    她忽然決定不再忍耐，坐起來捧著手機一通按，發了句話過去，“你收工了嗎？”

    沒有回復。

    沈意等了五分鐘，失望地嘆口氣，去廚房把湯倒了，碗丟到垃圾桶，又從冰箱里拿了個蘋果，一邊咬一邊坐回去，卻驚訝地發現手機屏幕上多了一句話。

    “收工了。今天晚上沒我的戲，早收工了?！?/br>
    她蘋果都來不及咽下去，咬著它就啪啪啪回道：“是嗎？那你現在在上課？”

    “哈哈哈沒有！我把藝考老師趕回北京了！我和文昌哥說，我白天要被吊起來打已經很慘了，你們晚上再這么折磨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反正藝考還有兩個月，等我結束這邊的拍攝轉象山后再讓老師過來吧，我現在先自己準備著。他們答應了，所以——我今晚是自由活動時間！”

    沈意看著那一長段話，都能想象男生的眉飛色舞，忍不住一笑，“那你在怎么自由活動？睡覺？”他之前老抱怨睡不夠來著。

    “睡什么覺，浪費生命！我在和朋友打游戲！久違的團戰！”

    沈意：“……”

    怎么又是團戰！你們男生的世界除了游戲就沒別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