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第201章 這一路回京,江茗可算是消息閉塞,只有見了張赫,從他那處知道了些許消息。 如今在望回這里一坐便是數個時辰,將華京城內所有大小事情都問了個清楚。其中又不乏反復詢問、沉吟思忖琢磨。待到魏風凌都坐不住了,在松園里來踱步,她這才緩緩吐了口氣,帶著季四九與兩人告辭。 她這么一走,魏風凌也好不容易松下來,轉頭對望回說道:“當日我只當咱們世子妃是個將門女子,有一腔直爽。如今才知道,她豈是那么簡單?!?/br> 望回微微笑道:“彼此彼此。咱們這世子妃,怕是還有大把讓人驚掉下巴的舉動,權看她之后要如何了?!?/br> 魏風凌從案上端起茶杯,其中的茶早已經涼透了,但他早已習慣,仍是一口氣兒干入腹中?!霸蹅冞@可是要將身家性命都托付在她身上了?!?/br> 望回抬眸看著魏風凌,過了半晌,他這才緩緩說道:“如今局勢,已不容退縮。將軍也不想見江山斷臂百姓流離。這是根本,也是底線?!?/br> “為何他人沒這般底線?非要世子來扛?”魏風凌又問。 望回站起身,給魏風凌倒了杯熱茶,與他比肩而站,答道:“并非讓世子一人來抗,有將軍、有我、有世子妃,還有朝廷里的良心、邊關的將士,還有大胤千千萬萬的百姓。眾人一起,才能扛得起墜落的天?!?/br> ………… 江茗帶著季四九回到昭南王府時,夜已經深了,江茗不便打擾昭南王,這才拉著季四九去找寬五十。 按著江茗的記憶,當初自己還小,見到寬五十的時候他已經一副老腔老調老氣橫秋,時常吹胡子瞪眼,比老師傅還有老人架勢。若要非挑一個字來形容他,那就是“老”。 季四九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才有了五十都不知道死在哪兒了的說法。 可如今江茗方才走到寬五十住的廂房門口,季四九先將她拉住了,頗有些苦口婆心的說道:“小茶,不管一會兒你見了五十,他是個什么樣子,你都別害怕,也別懷疑,他真的就是寬五十?!?/br> 江茗眉頭微微蹙起,接著笑道:“難不成他還返老還童了不成?放心,不會嫌棄他老了的。師兄永遠都是師……” 她話沒說完,就看見廂房的門被推開了,有個年輕人挈著銅絲掐雀燭臺走了出來。 燭火晦暗,照的他的臉也看的不甚清楚,但僅憑那閑散的身姿,江茗便能一眼認出來——此人便是寬五十。老是老了,身材卻沒走樣嘛。 季四九就感覺到身邊一陣風似的,江茗下一刻已經沖到了寬五十面前,咬牙切齒的問道:“老子的銅絲掐雀燭臺,為什么在你這兒?” 她端詳那燭臺片刻,吐了一口濁氣:“燭臺上面鑲了三十二色的彩玉片,你竟然讓油蠟滴在上面?!你的良心呢?!” 季四九:“……”茶茶還是沒有丟掉本性的,銀子還是很重要的。 寬五十抖了下寬大的衣袍,“嗨”了一聲,一只手抬起來,按住江茗的腦袋:“小其一,怎么一見面就這么大火氣?我缺個燭臺秉燈夜讀,就在你的府庫里找了找,看著這個寓意好,這才用了它。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只有我這樣的世外高人才配得上?!?/br> 江茗撥開他的手,沖身后的飛浮說道:“把這個土匪給我綁起來!” 片刻之后,小院里點起了兩盞燈籠,江茗坐在石頭凳子上,眼前是被五花大綁在凳子上的寬五十。憐鶯怕她坐著著涼,連忙拿了蒲團墊子來。 季四九看看江茗,又看看寬五十,嘿嘿笑了兩聲:“那個……天色不早了,小茶你有話和師兄好好說,我先去睡了?!?/br> “別走!”江茗冷聲喝道:“你也搬個板凳,坐在五十邊上!” “造反了!師門不幸??!小師妹欺負師兄師姐??!”寬五十哀嚎一聲:“師父,您看一眼??!若是您老在天有靈,現在就降雷劈了這個逆徒!” 江茗舌尖微微頂了下腮,看了季四九一眼。季四九乖乖的搬了個板凳,坐在寬五十身旁。 寬五十和季四九兩人論起輕功不錯,但手上擒拿功夫還是稍稍差了些。大概老師傅早就想好了,依著寬五十這幅樣子,還有季四九的那個命評,兩人只需學會腳底抹油就行了。 江茗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她實在是有些疲倦,但事情總是早解決些早好,明日她還要去昭南王那里送殷楚的信,望回和魏風凌也等著她的答復,拖不得。 “我們先說四九?!苯辶饲迳ぷ樱骸八木鸥簩④姀男闵匠鰜?,師兄你可知道?” “當然知道,我能掐會算,早就知道四九命里有此一劫?!睂捨迨崃讼虏弊?,說道:“至于為什么之前不說?這是命劫,總要闖一闖,闖過了之后一片太平,闖不過就自認倒霉唄?!?/br> 燈籠光雖不大,但卻將寬五十此刻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 大約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面容算的上清雋干凈,一雙細長的狐貍眼向上微挑。唯一就是嘴大了些,但只要不說話,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問題。臉上之前翩翩欲仙的胡子也都沒了蹤影,除了那身寬大到離譜的袍子,和普通書生并沒有什么太大區別。 此時此刻,江茗也明白為何四九說出那樣的話,這人和記憶里的寬五十外形,實在是有些對不上號。但說起話來,那便能確定是一個人。 一樣的厚顏無恥,一樣的油腔滑調,一樣的病的不輕。 寬五十繼續說道:“但我身為師兄,怎么也不能放任師妹們不管,所以這才來了華京城。幸好你們兩個如今又混到了一起去,不然我可是分身乏術?!?/br> 江茗聽他話里語焉不詳,問道:“師妹們?” 寬五十笑道:“你把那燭臺送我,再給我換一套好的什物,我就告訴你?!?/br> 他指的什物,無非就是他那套時不時拿出來糊弄人的風水羅盤。 江茗點頭應下,她對季四九大方,對寬五十也有感情,只是這人不似季四九就在一處,常年神出鬼沒誰也找不著他。 寬五十開口說道:“小其一,如今你身處劫點,只切記一件事情,萬事不可cao之過急。迂回。拿出你那貪財商人的勁頭來?!?/br> 江茗輕蹙眉頭,問道:“何為迂回?” 寬五十看著江茗,難得認真說道:“要改天命,豈能讓天先知曉?天亦有知,便行試探之法。以身試命,天兵天將來降?!?/br> 江茗聽他這般說,只覺得心中擂擂作響。 “莫作人間天上語,有中都是一成虧?!睂捨迨畠炘沼卧盏恼f道。 “但此事……”江茗猶豫片刻,說道:“不能拖?!?/br> “你當他們也能拖得?”寬五十動了動身子,喊道:“那邊那個丫鬟,憐鶯,快來伺候大爺我喝杯茶?!?/br> “他們?”江茗又問。 “各懷心思,哪有人愿意永居人下呢?”寬五十嘬了口茶水:“你只做你如今能做的不就行了。你不是最會挑事兒了嗎?挑出個空隙,進得容易,出得方便。讓你當日好好學兵法不學,偏讓我幫你作弊對付師父,我倒是都會了,你還不是什么都不會?” 聽完寬五十這段話,江茗站起身,沖著寬五十深深一拜:“多謝師兄指點?!?/br> “客氣客氣,誰讓我倒了霉,當年沒阻止師父收你為徒呢。這都是命啊?!睂捨迨畤K嘖嘴,說道。 他話音一落,身上捆綁的繩子也應聲落地,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把小刀,將身上的繩子割斷了。 江茗自然知道,寬五十那寬大衣袍里,藏了不知道多少跑路的利器,可見這人這些年忽悠了多少人,被多少人牢記在心中。所以方才讓飛浮綁他,也不過是師兄妹間往常的相處模式罷了,否則怎會不讓飛浮先搜他的身? 江茗轉頭看向季四九,問道:“望回身上的毒,可是你解的?” 季四九一抬頭,眼中露出驚異:“小茶怎么知道的?我還沒來得及說呢!本來是打算被你罵的時候拿來將功贖罪的!” 江茗苦笑一聲:“我在你心里就這么可怕嗎?” 季四九想了想,回道:“原來沒覺得可怕,出來看見到處都是你的鋪子,知道你真的有錢,才覺得你可怕?!?/br> 江茗嘆了口氣,慢悠悠的說道:“我方才見望回臉色好了許多,甚至數個時辰都沒有低咳聲,可見有名醫醫治。結合你來的時日,便知道了?!?/br> 季四九嘿嘿一笑:“是吧,那毒挺難解的。本來魏將軍是想讓我幫忙給昭南王解毒的,但是怕我弄出事兒來,就先找了望回來試試。結果還真的,難不倒我老季?!?/br> 江茗聽她這么說,驚喜道:“父親好些了?” 季四九搖了搖頭:“暫時還沒。王爺中的毒陳年已久,又沉于骨血當中,沉疴難醫,只能慢慢來?!?/br> “若是父親能快些蘇醒,快些穩定下來,倒是方便許多?!苯匝宰哉Z般的說道。 她何曾不想快意解決京中之事,聲勢再大,銀子再多,如何能抵抗的了那一人高高在上的權勢? 可如今華京城中,靖文帝若是不在了,理應是殷疇繼位。殷疇此人目光短淺,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難免會鬧出亂子來。更何況殷疇的背后可是皇后和蕭羅,這局勢便更加混亂。 除此之外,昭南王病中,殷楚在雍陽關,若是將這權勢轉到他身上,只怕莫赫離會更加難纏,雍陽關更是岌岌可危。更別提其他虎視眈眈之人。 不但要穩,還要順勢而為。 所以目光放在皇位上,只能是束手無策時的絕命一擊,絕非良策。 可寬五十方才說的那些話,確實也讓江茗有了新的體悟。 如此這般,就先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罷。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返老還童啦!當然不是,這一窩三個師兄妹,除了四九老實人以外,老大和老三都不是省油的燈。 下一更在早上9點,然后是12點。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fr橘子 10瓶;米檬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2章 這一覺下去,江茗睡了寥寥兩個時辰便醒了。 飛浮看在眼里也心疼她。她不是就今日睡得少,而是自打出雍陽關便沒睡過好覺,長途跋涉急著往華京城趕,什么都顧不上了,rou眼可見的削瘦下去。 之前飛浮還勸過兩句,江茗只回:“人活著,便是要爭一口氣。氣兒都沒了,活著又有什么用呢?” 江茗向來知進退,能屈能伸,但認準的事情總不會輕易放棄。飛浮看了這么多年,心里也清楚的很,便再也不提,只是又囑托憐鶯多照顧些,廚房多做些溫補的東西來。 江茗用過早飯,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又叫了下人問過,這才整理一番去了昭南王所在的院子。 孫喻正攙扶著昭南王從房間里出來,見了江茗,微微點了頭。 江茗走上前去,將搖椅放好,毛氈拿起來。孫喻將昭南王輕輕扶到搖椅上坐穩,這才說道:“世子妃,我先下去了?!?/br> “辛苦孫叔?!苯c了下頭,將毛氈妥善披在昭南王膝頭,自己這才又找了把矮椅過來,說道:“父親,我坐下了?!?/br> 江茗坐在一旁,從袖兜中拿出殷楚要她代為轉達的那封信,當著昭南王的面打開取出里面的信箋:“父親,又琰有封信給您。耽擱了些日子,我念給您聽?!?/br> 昭南王的目光緩緩的朝江茗轉來,他略一點頭,行動雖遲緩,但卻有了意念。 江茗按著心里的驚喜,清了清嗓子,開口讀道:“吾父敬啟。 如今又琰身在雍陽關,思忖京中之事,總是擔憂。 父親一生波折,因兒子任性,暮年仍不得太平。父親如今置身四面環敵之處,又琰無力將父親帶出,也不知后事如何,是又琰不孝。今后之事,若此關守得,又琰又是不忠。 又琰擔此不忠不孝之名,便更當一往無前。如今茶茶在父親身旁,權當又琰便在身旁。 若是又琰無法回京,此信怕當訣別,還請父親原宥。 又琰叩拜?!?/br> 念完這信,江茗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殷楚此信隱隱有訣別之意,他也擔心雍陽關守不住,卻仍要守在那里。 只是,殷楚并未和她好好訣別,怎能讓他這般簡單的就死了了事?自己花出去的銀子,豈不是都打了水漂? 江茗心里泛起苦水,將信收起,再收回到自己的袖兜當中。此信提到不忠,斷然不能隨意擱置。 她低頭的時候,便聽到昭南王沉重的嘆了口氣,嘴里喃喃道:“又琰啊又琰,真是個傻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