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陸奉不解:“這豈不是滅我們的威風?” “北胡皇子奪位,有他忙一陣子的。但這時候也要讓我們大胤知道,北胡新上的這位大君,比起他的父君來說,智謀上還嫩了許多。莫赫離此人不能小覷,無論是心智、計謀、武力皆為上乘,更有狠辣手段。一軍之內的精神支柱,全是將領的個人能力,若是讓他的名聲起來了,我大胤將士士氣從何而出?若要貶低一位武將,莫過于說他有勇無謀,護我軍士氣。而于彼方,也是埋下一個后患?!?/br> 殷楚停頓片刻后又說:“自然,這也是我給他的謝禮?!?/br> 莫須齊看破殷楚計謀,也知道自己這位皇子心中無親情情義,但他卻未曾看透,這一步步實則是殷楚和莫赫離在對壘中做的隨機應變罷了。 看似殷楚占了主動,實則莫赫離便在其中推波助瀾。他看破殷楚計謀,但卻不做聲張,從哨兵報信,騎兵猛沖,一直到后軍空虛,殷楚殺了莫須齊為止,他演的真實。 只不過莫赫離從頭到尾只是作收漁翁之利,甚至想一同解決了殷楚,卻未曾想殷楚讓大胤大軍變陣,反撲北胡大軍,讓殷楚趁機逃走。 不過對他而言,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結局了。 大君一死,北胡便全在他手中。 陸奉點頭,立即出營帳上馬,手中拎著那將領的腦袋,一路狂奔而去,口中大喊:“北胡大君已死!北胡大君已死!” 陸奉沖到江衡面前,將那顆腦袋送上,疾言道:“將軍!幸不辱命!莫須齊已死!這是他近身將領的頭顱。但莫須齊的頭被莫赫離搶了回去!” 江衡聞言,又見了那頭,正是那年在雍陽關大破城門的那位,不由得喜出望外,問道:“世子呢?” “世子負傷,如今在中軍大帳內?!?/br> 江衡點了點頭:“將這頭顱插在槍上!讓這群蠻夷看看!” 大胤的戰鼓猛然敲起,戰局到了**,生死交融。 一戰,并非只有前軍。大智、大勇、大道,缺一不可。 ………… “收軍!大隊后撤,兩翼掩護!”北胡那頭有傳令官沿途喊來,長長的號角聲響起,震徹天地。 ………… 一夜的激戰,小小青扣關前橫尸遍野。鮮血映照了天邊緩緩升起的太陽,愈發顯得寥落哀婉。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沒有一方再退,也沒有一方沖殺,戰場上的尸體也沒有人去整理,就像兩只對峙的野獸,虎視眈眈的盯著彼此,誰也不肯先行退出。 北胡后軍營帳內,莫赫離跪在地上,面前是桌案,上面放著莫須齊的頭顱和尸身。 “父君帶你去攻打青扣關,為何竟然被人暗算?!你這個當兒子的,竟然不在父君身旁護衛?!”在他身旁,有個年齡三十余歲的男子痛斥著。這是莫須齊的大皇子。 另一側,三皇子挑了下眉角說道:“誰知道呢。五弟向來居功冒進,說不定去前面爭戰功了,想要將咱們幾個都比下去。還說不定,就是父君和五弟有沖突,五弟自己動的手。早就說了,五弟功夫好心氣兒高,可不就是養虎為患?!?/br> 這幾個皇子都是聽聞大君死訊之后匆匆趕來的,他們原本就不放心莫赫離,如今趁著這時候,便要對他痛下殺手。 莫赫離聽了他這話,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揪住三皇子的領子,將他按在地上,一刀刺入他頭旁的地上,惡狠狠的說道:“三哥可知道什么是士氣?我北胡和大胤兩軍對壘,你在此處妖言惑眾,可是收了大胤的好處?” 三皇子被他嚇了一跳,瞪著眼睛說道:“你要作甚?父君的尸首尚在此處,你就要反了?” 莫赫離冷笑一聲:“反?我反誰?反你?你是北胡大君不成?” 莫赫離的性子,幾個人都是知道的,大皇子往前走了一步,低聲說道:“你這是做什么?你三哥平日里愛說些笑話,你也當真不成?” 莫赫離笑道:“笑話?父君之死可以當做笑話?北胡戰局可以當成笑話?” 大皇子冷眼看著莫赫離,說道:“既然如此,三弟,你賠個不是?!?/br> 三皇子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瞥了一眼莫赫離,嘴角抖動:“賠不是?這事兒若是不查清楚,我給誰賠不是?他就是個賤貨生的野種!他娘是干什么的?背信棄義,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嚓——”一聲,莫赫離手中彎刀擲出,三皇子眼中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便這樣倒了下去。 “你!”大皇子蹙眉罵道:“父君尸身面前,你竟然殘殺手足?!” 莫赫離轉頭看向大皇子,冷聲說道:“北胡如今需要的是安穩,父君一死,不能再同往日一般四分五裂。否則父君此生運籌皆化為空,我北胡還是會被大胤踩在腳下。大胤如今朝局混亂,皇上昏聵,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怎能因為他的幾句笑話,毀我北胡多年籌謀?總是父君在此,也半句話不會說我不對?!?/br> 大皇子嘴角抖了兩下,點頭說道:“那五弟,是否要將我一起斬殺于此?” “大哥果然聰明?!蹦针x微微笑道。 大皇子冷哼一聲:“只可惜……”他拍了下手,喝道:“來人!” 莫赫離看著他,揚了下眉。 大皇子說道:“只可惜我早有準備,知道你狼子野心,如今外面都是我的人,今日你插翅難逃?!?/br> “哦?”莫赫離歪了下頭,發梢上綁著的銅環向下微微墜去,倒襯著光亮:“人呢?” 大皇子等了片刻,外面竟然毫無聲響,他不由得有些焦急,又拍了下手:“來人!” 莫赫離笑了笑,走到大皇子身旁,低聲說道:“大哥,難道只有你想到了嗎?順便告訴你一句,父君怎么死的,真的就和三哥猜的差不多?!?/br> 說完,莫赫離手中用力,將短刀從大皇子的腹中抽出。 “傳話下去,大皇子和三皇子意圖造反,和大胤勾結被我識破,舉兵中帳,如今已經被我就地誅殺?!蹦针x冷聲說道。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莫須齊躺在案上的尸首,過了片刻,緩緩的對著那尸首行了個禮,這才轉身出帳。 ………… 大胤淳化七年秋,大胤和北胡的第一仗,與軍情上看,只是小勝,但實則大勝。這是十余年來最張揚志氣的一次,因著北胡大君莫須齊,竟然被擊殺于青扣關。 莫須齊三子莫赫離,連殺三位皇子,武定北胡,即位大君。以為莫須齊報仇為名,北胡各個部族無一不從,誓死追隨。 當日秋陽盛照,正是,艷陽照霸主。 ………… 邊關軍報連連,華京城中仍是一片和睦之色。在百姓心里,這仗只會在延慶道和秦鳳道上,如今又是大勝,北胡大君莫須齊已死,他們還有什么可懼怕的?一時愈加歌舞升平,歡歌笑語。 江茗在如意居當中,對面坐著望回,她輕聲說道:“莫赫離不會就此停下的,北胡已經運籌多年。莫須齊原本因為年事已高,戰場無情,那幾個皇子也都虎視眈眈,莫赫離這是怕別人先下手為強,不如趁著世子計謀,自己先行占據上風。他的野心,怕是比莫須齊還要大些?!?/br> 深秋已至,望回捧著手爐,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如今青扣關反而對北胡來說必須要打。非但要打,還要一舉攻下,這才能壯他們氣勢?!?/br> 江茗沉吟片刻,說道:“不,我覺得莫赫離不是這樣的性子。他為了勝,根本不會在意什么氣勢。能勝便可以,勝在何方都無甚要緊。大胤破了,青扣關便知是囊中之物,何須在此上糾纏?” 望回回道:“世子妃和北胡大君有過交集,定然對他更為了解。世子妃眼下覺得,北胡大軍要去何方呢?” “我想的,世子定然也會想到?!苯f道:“但他身為延慶道督軍,卻是他處無法插手?!?/br> “世子妃的意思是——”望回抬頭問道:“秦鳳道?” 江茗點頭。 秦鳳路如今由蕭羅率兵,蕭羅和莫赫離之間的關系說是互相利用,但實際卻都有著共同的目標——滅胤。 “可蕭羅并不能做的太明顯,否則秦鳳道和延慶道挨著極近,皇上一令便會更換主將,到時候他回京反而會受到斥責?!蓖卣f道。 “這點我也不甚明白?!苯f道:“若是單單報仇,蕭羅可有無數次機會,可他卻偏偏當了靖文帝的走狗。除非——”江茗低頭思忖片刻,說道:“除非他是有目標的。當年閩州大戰,魏家、江家、昭南王都有參與,所以他不是單單的想要覆滅王朝,而是要用靖文帝的手,把這些家的人一個個的弄死。至于大胤,他便當著自己的國舅,不過多久,有甕寇血脈的殷疇登基,他這才是好手段?!?/br> 望回聞言,停滯片刻:“世子妃一說,莫不是真當如此?” 江茗冷笑一聲:“所以他只要幫北胡牽制兵力,利用北胡除去江衡和殷楚,這大仇便算報了一大半了?!?/br> 望回連忙說道:“我這便給世子寫信?!?/br> 江茗想了片刻,突然問道:“昭南王的病,為何許久都未治好?”她雖然在現代聽說有種叫做應激創傷后遺癥的東西,但卻從沒見過因為愛人離世而瘋了的。 望回沉默片刻,說道:“昭南王的病,不是病,而是毒。當年昭南王回京路上,接到王妃離世的消息,突發此病。與此同時……”望回垂眸片刻,說道:“世子也一樣被人下了毒,只不過由我代勞了?!?/br> 江茗這才明白,為何望回無論四季總是畏寒,身子無力。若是殷楚當日被下了這般毒,怕是再也沒有今日什么事兒了。 她站起身來,轉頭說道:“興許并非沒有辦法?!?/br> 江茗走到如意居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奉上~~~ 智商很低的作者,表示今天又是頭禿的一天。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煙圈里的madao 10瓶;今天也想睡殷楚楚 6瓶;吳湘湘 5瓶;forever 3瓶;吱吱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70章 一切如同預想,未出半月,北胡重新整兵,卷土重來,直指青扣關。 若說上次還是北胡的試探之舉,此次便是傾巢而出,大軍壓境,青扣關便如同那潮汐當中的小小石塊,一不留神便能被淹沒。 江衡發信三封,一封發給靖文帝,一封發往華京求援,一封發往近處的秦鳳道,請蕭羅率先出擊,圍魏救趙。 而此刻的華京城當中卻是繁花錦繡,皇宮內一片喜洋洋的,正因趕著北胡大君莫須齊的死訊,靖文帝將懷寅公主賜婚于陸湛之。靖文帝子女甚少,無一不是大事,這便著手開始準備起來。 江衡的信先到了兵部尚書崔貞手中,他斟酌良久,便在翌日早朝直言上奏。 “皇上,如今北胡卷土重來,更懷著為大君復仇之心,士氣高漲。若不施加援手,青扣關怕是守不住了!”崔貞站在大殿之內,言辭懇切:“青扣關失守,延慶道的下一道關隘要退到百里之后。這百里之內,百姓無數,北胡卻如入無人之境啊?!?/br> 靖文帝端坐在龍椅之上,尚未開口,下方便有人開口道:“皇上,當日守青扣關,為何要去后方刺殺莫須齊?若莫須齊不死,青扣關難道就守不住嗎?昭南王世子急功冒進,如今反而引得北胡士氣高漲,傾巢而出,引來禍端?!?/br> 這人名叫尹可,平日里正是蕭羅的人,如今得了信兒,便要在此處說上一二。 崔貞聽了這話,氣的罵道:“世子為我大胤立下首功,不計生死,在你口中卻是引得北胡不悅?你身居大胤官位,言辭當中卻長他人志氣,其心可誅!” 尹可恭敬說道:“崔大人,這話可不是這么說。兵家的事情,計謀也是其一。走了一步不算下一步的,難道就是好計策?將領在外,為的就是保家衛國??删鸵蚴雷尤绱?,青扣關后這許多百姓人家便要遭殃,這難道不是他的過錯嗎?” 崔貞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一旁豐忱卻開口說道:“尹大人,你的意思是,青扣關要失守?” 尹可一聽,方覺自己剛才失言,這邊說道:“我只是假設?!?/br> “假設?”豐忱目光掃來,但語氣還是平淡:“假設之罪,也算是罪嗎?” 尹可抿了下嘴:“自然不算?!?/br> 豐忱轉眼看向崔貞,說道:“崔大人,如今我們是在朝上向陛下說明情況,再想出解決辦法,可不是在這里小孩子斗嘴,作意氣之爭?!?/br> 崔貞明白豐忱的意思,回道:“多謝宰相提點?!彼D身面對靖文帝,舉起手中笏板,說道:“還請皇上下令秦鳳道,讓他們主動進攻北胡,保住青扣關。并為延慶道援軍?!?/br> “那若是北胡轉攻秦鳳道,又當如何是好?”有人開口問道。 “若北胡兩翼共行,又當如何是好?秦鳳道的將士去了北胡的地界,北胡人擅長游擊,若是抓不到他們的行蹤,反倒被埋伏了怎么辦?” “秦鳳路不能空守,都是大胤的將士,難道不應當彼此照應?”有人反問道。 “那若是這原本就是北胡的調虎離山之計怎么辦?延慶道要,秦鳳路難道就不要了?” “不如趁北胡大君喪期,派使者去議和,免得百姓受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