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墨袋是研磨好了的墨兌了一定比例的水和油,讓它不會凝結。金屬筆除了沒有握柄之外,更像是把小小的暗器。江茗將墨水倒了些出來,金屬筆遞給殷楚,又撕了半張紙給他:“紙沒多少了,另一半我還得記賬呢?!?/br> 殷楚頭回見到這些東西,但此刻他也沒有多想,只開始寫信,然后沖著窗外吹了聲口哨。過了片刻,天上飛下來一只蒼鷹,落在窗頭,歪著脖子看向殷楚。 江茗震驚:“你為什么還有鷹跟著?” “你不是也有鴿子嗎?”殷楚笑著回道。 他將寫好的東西放入鷹腿上掛著的小竹筒里,又拈了塊rou給這鷹,便放它一頭又扎入云端。 “鴿子和鷹是不一樣的。鴿子飛的低??!”江茗覺得自己有必要改進一下傳信系統,可一想到皇宮里鴿子一點都不顯然,但有只鷹飛進去可就太明顯了,還是作罷。 殷楚從懷里掏出個竹子削成的小哨,交給江茗:“這竹哨可以將它叫來,倘若之后要傳信給我,用這個也好?!?/br> 江茗毫不客氣的就收了下來。 殷楚看著桌上江茗擺的那些東西,又想到她能在水碼頭認出甕賀國喬裝過的船,加上這等心機見識,不免對江茗又多了幾分好奇。 江茗看他目光,以為他覺得這些東西方便,便十分大方的說道:“這些送你了,你送我這個竹哨,我也給你點東西?!?/br> 殷楚笑笑,也未拒絕。 兩人在這驛站收拾片刻,又結了賬,殷楚牽了馬,兩人這才向城外走去。 走到壽謙票號前,江茗說道:“一匹馬兩人共騎總是慢的,再買一匹。你在這兒稍等我片刻?!?/br> 說完,江茗就鉆進了壽謙票號。 她一進去,伙計便迎了上來,問她是要存銀子還是其他。江茗看了一眼這伙計,說道:“找你們掌柜?!?/br> 伙計見多了這種人,大多都是來借銀子的。他陪著笑臉:“掌柜的今日不在?!?/br> 江茗冷笑一聲:“壽謙票號開張,分票號掌柜定然要在里面呆著,你偏說這掌柜的不在。是他不想當這個掌柜了?” 伙計一聽,知道江茗是了解壽謙票號內部運作的人,連忙去后面請了掌柜來。這掌柜只見過喬靳,自然是沒見過江茗的,也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也規矩招呼:“這位公子,聽伙計說您找掌柜的,在下就是?!?/br> 江茗從懷里拿出一塊金色印記,放在掌柜的手里:“認認,這是什么?” 掌柜的低頭一看,之間金色方形印記正中寫了個大大的“1000”,他愣了一下,抬頭問江茗:“這是……” “千!”江茗說道。 掌柜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忙不迭的就把江茗往里面請:“不知道是公子來了!” “不了,外面還有人等著呢?!苯还词郑骸敖o我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兩張五百兩的,五張一百兩的。動作快點?!?/br> 掌柜的連連應下,親自去后面給江茗拿來,又端了賬簿來,江茗在上面寫了兩筆,拿著印記蓋了章,這才說道:“辛苦了?!?/br>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便出門去了。 那伙計哪里知道發生了什么,就看著掌柜突然氣勢縮了下去,簡直就要往地里面鉆了,然后還親手去拿了銀票給人家。那人也不客氣,連口茶都沒喝就走了。 他連忙問道:“這人是誰?這么厲害?咱么壽謙票號不是從不隨便放銀子的嗎?掌柜的您可是被人威脅了?咱們兄弟幾個去追他追回來!” 掌柜的一巴掌敲在他腦袋上:“那可是咱們壽謙票號的真正大掌柜!名公子!他想拿多少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如今這說給別的分號聽,他們還得羨慕嫉妒我見了名公子的真顏呢!” “他?”伙計指著門口驚道。 “他什么他?!叫公子!”掌柜的神情猙獰。 伙計吞了下口水,為什么人家看上去那么年輕,就這么有錢?!剛才自己幸好還算反應快,沒難為他,不然豈不是營生不保?! 江茗拿的金色方印便是所有產業的統一掌柜印鑒,太和樓、壽謙票號、閩州船商等等各處,只有掌柜級別的人才知道,見了各個要抱緊她的大腿。上面的“1000”是羅馬數字,對應壽謙票號的謙,和她心中摯愛的“錢”,大胤人沒見過羅馬數字,壓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比例結構也是江茗一手規定的,難以制假,何況若想要制假,還要將江茗的簽字一同做了。 她平日里極少用這些東西,因為并用不到,也能減少意外情況的發生。如今真的是身無分文,就差感覺到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苦楚了,她這才沒辦法。 殷楚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見江茗出來,問道:“如何?” 江茗拍了拍自己的袖袋,笑道:“沒問題,我在壽謙票號還有些銀子存著,從這里取出來了?!?/br> 殷楚贊嘆道:“壽謙票號果然厲害,隔著這么遠也能說拿就拿,信譽極佳?!?/br> 江茗笑笑:“是啊,信譽好?!?/br> 她帶著殷楚去了馬市,挑了匹棗棕色的馬,又買了些路上吃的,掛在馬屁股后面,兩人便從徐州城一路出去了。 兩人中途跋涉,抄的近道。中途殷楚問過江茗好幾次,生怕她吃不消,勸她好好休息,可誰知道江茗這人比他想的還硬朗,竟然也一路撐下來了。 江茗身子骨當然是沒殷楚那么抗折騰的,但她懂得“君子善假于物也”的道理。長途跋涉?可以啊,早就讓飛浮準備好了護著大腿內側的軟墊,買馬的時候也想著法子搞了個容易坐的馬鞍,甚至連馬都是個大蹄子奔跑起來平穩的類種。 但這也只是起到緩沖作用。江茗原本就比普通女子扛折騰,意志力也更為堅強,因著那張紙條傳來的內容,她必須讓殷楚快些到臨安府,快些到閩州去,這才咬著牙扛了下來。 待兩人到了臨安府的時候,江茗一下地,大腿處就撕心裂肺的疼。還不是那種干凈利落的疼,而是像螞蟻似的,一點一點啃噬的疼痛。 她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表情,看向殷楚笑道:“臨安府我比較熟,帶你四處走走。咱們之前趕的路程,到這里他們也還遠。稍微耽擱一下時間,打探一下閩州和華京的情況?!?/br> 江茗四周看了一圈,找了個軟轎,讓人將自己抬到豐鶴客棧,安排好了住處,這才對殷楚說:“我就在這里等你,你去外面打探一下?!?/br> 殷楚哪里不知道她疼,說道:“你好好休息,之后我們跟著車隊走也是一樣。稍后我給你買些藥回來?!?/br> 江茗笑道:“快去吧,時間緊迫?!?/br> 殷楚走了,江茗這便叫了豐鶴客棧的掌柜來,給他看了掌柜方印,說道:“你去叫壽謙票號的掌柜、太和樓的掌柜一起來,還有晚影居的掌柜,水碼頭的張郝,讓他們快點過來?!?/br> 那豐鶴客棧的掌柜一見這方印,雖然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兒,但還是麻利的去做了。 未過多時,五個人都規規矩矩的站在江茗面前。 臨安府畢竟是江茗發家的地方,壽謙票號的掌柜是見過她的,對于名公子的威赫也是深有體會,比那徐州城的分號掌柜要懂得更多。 江茗開口問道:“近來閩州那邊可以變化?” 張赫在碼頭迎來送往,消息最為靈通,他趕忙回道:“聽著閩州那頭蕩寇的軍糧是不夠了,他們來浙借過糧,但巡撫哪里敢隨便借,奏折送了上去,到現在還沒個消息?!?/br> 江茗:“為何閩州糧食會不夠?庫糧呢?” “今年朝廷的糧餉比往年少了,閩州三處堤壩沒批銀子修,但是端午汛要來,那時候就要淹掉不少農田。洛廣川往京城里遞了折子,結果被執回。他這才用了庫糧,暫時賣給當地商賈,拿了銀子去修堤壩?!睆埡栈氐?。 江茗點了點頭。每年年初內閣便是擬一年的支出,大胤財銀虧空,想來是工部的折子沒批紅,洛廣川這才想這種法子。但這樣的事情若在平安年頭便也罷了,可偏巧甕賀國今年犯難,事情便被捅了出來。 “他膽子也是大?!苯D頭問壽謙票號的掌柜:“這糧,和壽謙票號可有關系?” 掌柜的連忙搖頭:“沒有,掌柜的您說不準發國難財,他們哪里敢去受這糧食?” 江茗聽到自己從這事里倒是抽了身,便又問張赫:“如今京城可有關于閩州的皇命下來?” 張赫搖頭:“尚未有。但估摸著快了,這事兒捅出來,洛廣川兜不住,只有鬧到豐忱那里,才能幫他攔下來一二?!?/br> 江茗又問:“臨安府可有關于昭南王世子去閩的消息?” “有?!睆埡沾鸬溃骸白蛉章犝f消息剛到了府衙。但具體里面寫了什么咱們也不知道?!?/br> 江茗思忖片刻:“你去安排一艘貨船,明日我要上船去往閩州,中途不得停下卸貨?!?/br> “是?!睆埡諔?。 江茗又問了幾位掌柜各自的情況,便讓他們都走了。 “你等下?!苯凶×素S鶴客棧的掌柜。 豐鶴客棧的掌柜一聽,連忙站住,以為名公子這是要給自己什么任務,心里一陣激動。今天不僅見到了真正的大掌柜,更是要被重用了!說不定自己就是下一個喬靳!他屏氣凝神,就等著名公子一聲令下,自己即刻便去沖鋒陷陣! 可誰知,江茗皺了下眉:“去給我找點傷藥了,騎馬騎得腿傷了?!?/br> 豐鶴客棧的掌柜:“……沒了?” 江茗看了他一眼:“再去找太和樓的掌柜,讓他給我備幾套衣服,就剛才和我一起進來的那個人的身量,還有我的。你再去給我買點糖,準備點路上的吃食。哦,對了,一會兒那人回來,別讓人認出來我的身份?!?/br> “哦……”豐鶴客棧的掌柜往外走著,轉念一想,自己這也是當了后勤??!吃穿都是民生??!名公子這當然是重用了自己!心里瞬間又變得美滋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關于蕭羅和皇后的事情,已經透露了很多很多了。包括為什么偏在這個時候,甕賀國來襲,就是為了讓洛廣川露出糧倉里的糧被挪用了的事情,好讓蕭羅能把手伸到閩州來。 我相信你們這么聰明,一定能猜到!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煙雨流年、宇宙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宇宙甜 14瓶;廢柴的我、謝謝 2瓶;老豬蹄子任彥東、小妖、yana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25章 大抵過了一個多時辰,殷楚便回來了。 豐鶴客棧的掌柜像個侍衛一般的杵在江茗院里。門外有伙計匆匆跑進來,說道:“回來了回來了!已經拐彎兒了!馬上就到店門口了!” 房門里即刻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動靜。 掌柜的和伙計都是給江茗放風的,具體放什么風他也不知道,但反正名公子說了,咱們就照做,準沒錯! 殷楚手上提著兩袋牛皮紙包了的東西繞了進來。不得不說,江茗挑的這家豐鶴客棧雖說是客棧,但里面的裝潢打扮卻十分雅致,頗有禪意。除了外面一間間的小客房,里面則是帶院子的五間上房,和外面頗有些距離。 鬧市里的聲音傳不進來,里面的動靜也傳不出去,加上栽種多年郁郁蔥蔥的樹木遮天蔽日,實有曲徑洞天隔絕于世之感。 那掌柜的和伙計見殷楚回來了,雖不知道是誰,但想著和名公子一道,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這便畢恭畢敬的行了禮,比之前住過的店都愈加懂規矩。 殷楚進了房間,先是贊嘆了一句:“臨安府果然不愧南方重鎮,連家客棧都這么有滋味?;镉嫼驼乒褚捕级Y數?!?/br> 江茗坐在床上,笑了笑:“都是虛名,虛名?!碑吘故强渥约?,還是得謙虛一下。至于那掌柜和伙計這么乖巧,自然是因為自己坐在這里面。 殷楚打開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兩瓶傷藥,他說道:“聽聞這是臨安府最好的跌打藥,但會有些疼,所以我又買了些糖給你?!?/br> 殷楚走的時候可從未管江茗拿過錢,至于他去做什么了,這錢是從哪兒來的,不言自明??偛粫沁@接近兩個時辰,都是在外面買藥的。 江茗“哦”了一聲,眼睛掃向那包糖,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殷楚難得見到她這般突然不好意思的模樣,便仔細打量她。誰知道江茗先是目光回避了一下,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他對視。 殷楚隨即看到了江茗身旁放的大包小包的東西,江茗連忙解釋道:“讓這個掌柜的去買的,衣服、吃食等等,還讓他去問了船,明日辰時初恰好有艘貨船去閩州,中間不???。從臨安府去閩州,這是最快的,比騎馬攀山路要輕松多了?!?/br> 殷楚點了點頭,走到她身旁:“還是你想的周到?!?/br> 他未等江茗再說什么,便一手搭在床沿上親了下去,舌頭在唇齒之間流連,如膠似漆。 片刻之后,殷楚抬頭,張口就說了一句:“你偷吃糖了?!?/br> 江茗:“……”你知不知道氣氛兩個字怎么寫?! 她含混了片刻,又抬起頭,理直氣壯的說道:“方才這個掌柜的見我走路不甚妥當,說他家里有祖傳的藥方,這就給我拿了過來。我怕疼,就讓他給我拿了兩顆糖吃了。反正現在你回來給我上藥,我還是要吃糖的,早吃和晚吃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