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望回招了招手,殷楚將頭湊了上來,只聽到望回小聲說道:“癸水來了。跟著您又跑又跳東躲西藏的,還被扎了一劍,換我我也暈?!?/br> 殷楚臉騰的紅了。怪不得她近日睡的都比往日要沉些,飯桌上也多了些熱湯食。 望回斂容,看這殷楚:“世子身上的傷,比世子妃要嚴重多了。但我說先給您包扎,您定然不愿。我去門外等著,您動作快些?!闭f完,望回站起身來,推了一下地上的熱水罐:“順便給世子妃擦擦身,我這里沒有丫鬟婆子,世子妃淋了這么久的雨,要是著涼了反而麻煩?!?/br> 說完,他便又走出去了。 緊張和懼怕統統都消失了,懷里抱著一個褪了上衣的江茗,雙手瞬時不知道該放在哪兒。殷楚伸手揉捏著太陽xue。過了片刻,他將江茗放下,調了溫水,沾濕布子,開始給她擦身。 ………… 夜色深沉,屋內席上躺著一人,旁邊香爐氤氳,燃著安神的香。殷楚坐在廊前,望回手中拿著兩柄小刀,終于將他手臂上的箭弩尖兒取了出來,“咚”的一聲扔入碗中。 “你知道今天來的人說了什么嗎?”殷楚突然開口說道。 望回抬眸:“他們也會說話了?” 殷楚看著院子里的一處野草,風雨過后,草葉上沾了水,但卻愈發有種野蠻生長的態勢。 “他們說‘任務完成’?!币蟪谅曊f道。 “任務?”望回眉頭蹙起。 殷楚:“他們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我手臂受傷、背部受傷,在他們看來都是常事了。他們這次的目標原本就不是我,而是江茗?!?/br> 望回冷笑一聲,嘆了口氣:“人都有兩張皮,咱們這皇上的這兩張皮相差卻有些甚遠。表面看著清貴,實則讓人作嘔。世子可要屏住心神,他便是故意來這樣的?!?/br> “我知道?!币蟪顒恿讼率直?,這才說道:“我與江茗之間的關系太近,我沒有把握住距離,他便要來毀掉我身邊看重的東西。我每痛苦一分,他就愉悅一分,在龍椅上也能豁達一分。他予我圣寵,不是因為搶了父親的皇位心存愧疚,而不過是對自己玩物的一點賞賜罷了?!?/br> “世子切莫認為錯在于己?!蓖剡B忙說道。 殷楚便是這般,將一切的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將所有人的性命安慰都扛在自己肩上,每前行一步都有千鈞之重??蛇@皇上就是拿捏住他心善的那點,不停的往上面添壓,想要將他壓的再也爬不起來,自己才能舒心,才能安心。 殷楚看向望回:“我是有錯?!?/br> “世子無錯?!?/br> “哪怕之前沒有,便也很快就會有了?!币蟪男τ行┥n白,他說道:“錯在愧對百姓,愧對祖宗。錯在相伐同根血親,錯在狼子野心,錯在攪動天下使民生不安?!?/br> 望回愣了半晌,他等的豈不就是這一刻?等著殷楚下定決心,將山河換貌?!笆雷印彼?。 殷楚站起身來,又說:“無論結果如何,無論鹿死誰手,過程總不會盡善盡美,不日我會請旨去閩州蕩寇。想我這般主動送死,他定然十分欣喜的順了我的意。之后華京便交給你了?!?/br> “閩州路途遙遠,世子此去兇險萬分?!蓖夭挥傻脛竦?。若是在華京還好說些,可若是在路上、在戰場上想讓一個人死的有明目,便太容易了?!案螞r王爺還在京中?!?/br> 昭南王確實是殷楚心頭最重的那個擔子,因為他在,殷楚便要沉下去氣去,不能輕舉妄動。 殷楚推門,轉頭看向望回:“你知道今天,她怎么說嗎?” “世子妃?”望回問道。 殷楚點了下頭:“她說,既然沒把握將他們都殺死,就不要讓他們知道你的本事。她說的沒錯。我空有一身本事,卻躲躲藏藏前瞻后顧,連身邊的人都護不周全,尚要她幫我遮掩。我若只是留在京中,很快便連父親都護不住了。他有顧念,那殷疇卻沒有。更不提若不是因為我,江茗更不會中這一劍。我說了我會護她周全,便不應失言?!?/br> 望回還想再勸,殷楚卻笑了:“別說的我是去送死一樣。望回可知為何大胤重文輕武?” 望回答道:“太/祖乃是起兵出身,之后怕子孫遇到同樣境況,便有不成文的規矩。武將之家可以得圣寵,可以有榮光,但不能有權柄?!?/br> 殷楚:“正是。太/祖便早就告訴我們,只坐在京中玩弄陰謀權柄,是掀不翻這天的?!?/br> “世子打算何日動身,望回便去準備?!蓖刂酪蟪@是真的下了決心,便問道。 殷楚:“如你所說,去閩州路途遙遠,你身子弱經不起顛簸,便留在京中替我看住這如意居。我將令牌留于你,若有異象,兵卒門客盡歸你調動?!?/br> 望回連忙站起身來,卻被殷楚按出了肩。殷楚沉聲說道:“父親和孫叔,也要勞你照拂,他們這些年,都太苦了?!?/br> 望回愣了片刻,連忙又說:“世子,世子妃來路蹊蹺,真的不需去查探一下嗎?若她是皇上派來的……” 殷楚笑道:“他?那我豈不是還要謝謝他?”說罷,他搖了搖頭:“這你放心,能說出來在他墳上撒尿的人,怎么也不會是他派來的?!?/br> 說罷,殷楚便走進屋內,留望回一人站于廊上。 “撒尿?”望回一臉不解。 一聲悶雷轟然而至,天好像還可以更暗一些,這聲雷似乎在宣告著,涼爽宜人的春日就此結束,惱人的暴雨這便要開始滌蕩天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感覺望回像個小媳婦??? 茶茶:這回是真的來癸水了?。?! 今日還是要日萬的呀~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ogoper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夜游、summer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30174980、三三細語、gogoper、風神伐由 10瓶;煎餅果子 2瓶;17972420、foxandcat、勇士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8章 “不!不要搶我的銀子!”房間里響起女子痛苦的呼聲。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又帶著幾分得意:“哼,和我玩?虧到你褲子都沒了!” 殷楚將手里的書卷放下,轉身去查看躺在床上的江茗。兩人已經回了昭南王府,憐鶯見到江茗這幅樣子的時候嚇的差點哭出來,飛浮也是睜著一雙眼睛瞪著殷楚,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將江茗安置妥當,殷楚便一直坐在屋子里守著她。先前還平靜些,如今不知道她做了個什么樣子的夢,嘴里一直念念有詞。 殷楚先探了下江茗的額頭,沒有發熱。他又將被角掖了掖,江茗夜里喜歡踢被子,喜歡把腿擱在被子上,睡的也不甚老實,時常會踢到殷楚。 殷楚坐在床頭,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江茗,見她鬢發睡的亂了,便伸手去給她理發絲。 手剛放到江茗臉旁,江茗恰在此刻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呼扇了兩下,眼神仍迷迷糊糊。她側頭看了看臉龐殷楚的手,又抬頭看了看殷楚:“什么啊,原來是萬兩銀子的夢啊?!?/br>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 殷楚一頭霧水,卻看見江茗猛地又睜開了眼睛,說了一句:“好疼!不是夢……” 殷楚見她醒了,連忙問道:“要不要喝點水?我讓他們去給你煮些清粥?” 江茗掀開一點被子,偷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胸前包扎的嚴嚴實實,圈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紗布。她放下被子,抬頭問道:“誰給我包的?” 殷楚有些心虛的摸了下鼻子:“飛浮?!?/br> 江茗瞇著眼睛,像是審問犯人的官吏:“不是飛浮?!弊约汉茉缰熬秃惋w浮說過,包裹胸部不要這么緊,會影響發育的! 殷楚吞了下口水,后背沁出了汗。 江茗一看他這樣子便知道了,說道:“那東西你也看見了?” “嗯?!币蟪c頭 江茗:“壞了嗎?” 殷楚:“你放心,看了我便會負責?!?/br> 兩人說完,又都互相看著對方。殷楚這才反應過來,江茗問的是那件軟甲,一下子便愣住了,耳根燙的厲害。江茗則長長的“啊”了一聲,跟著笑了起來。 她笑了幾聲,拉扯的背上傷口在疼,又變成了苦笑。 “世子你想什么呢?”江茗說道:“我在問軟甲。幸好我機智,早就料到跟在你身邊肯定會有危險。哪天他們突然沖出來,萬一不小心砍到我怎么辦?” 殷楚原本想著,江茗醒來之后可能會疼的哭出來;可能會因為身上就要添一塊疤難過;甚至可能會因此不理自己,劃清界限以求自保??伤麖膩頉]有想過,江茗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一笑,將所有的陰霾都掃掉了。 江茗這才問道:“傷口大嗎?” 殷楚大概比了一下,又說:“已經去配了藥,不會留疤?!?/br> “這點小地方,留不留疤無所謂?!苯只磉_的說道:“軟甲壞了嗎?” 殷楚:“后心被劍刺破了?!?/br> 江茗這才沉沉的嘆了口氣:“看來這么近的距離,這么大的力道,還是有些危險的?!闭f完,她捂了下自己的臉龐:“跳出來的時候牙齒咬到了腮rou,好疼?!?/br> 殷楚:“……”我就說為什么沒傷及肺腑,口中竟會流血,當真嚇死我了。 “我睡了多久?”江茗看了眼外面的天是亮的,但隔著簾子又分不清現在什么時辰。 “不到十個時辰?!币蟪氐?。望回說了,她失血過多,又正逢癸水,本身身子就倦,多睡一會兒也是正常?!梆I不餓?” “餓?!苯c了點頭,又補充道:“不要清粥。就讓憐鶯按照往常的法子煮就行了,多放點糖?!?/br> 殷楚應下,這便要出去交代,又回頭問她:“還要別的什么嗎?” “再讓憐鶯去摘一點西紅柿切了,撒糖,多撒點?!彼诉@么久,口干舌燥,只想吃點清潤的東西。 “好?!币蟪肫鹚恢笔窍矚g吃糖的,隨身也總是帶些。他出去吩咐,等再回來,身邊跟了個飛浮。 江茗連忙說道:“勞煩世子回避一下,我想讓飛浮看看傷口?!?/br> 方才看了,那是情勢所迫,如今再杵在這兒就是流氓無賴了,殷楚“嗯”了一聲:“我便在外面,有事叫我?!边@才出去。 “小姐,你……”見殷楚走了,飛浮臉色拉了下來,話剛冒了個頭,就看見江茗突然皺起眉,聲音軟了十成十:“飛浮,好疼?!?/br> 飛浮嘆了口氣,每次江茗逞能受傷自己要訓她,她都是這副模樣。 最怕別人啰嗦,最怕別人說教,這就是自家小姐了。 飛浮從袖囊中拿出喬靳寫的字條,遞于江茗:“喬靳昨日寫給掌柜的?!?/br> “他竟然傳的不是口信?”江茗疑惑接過那張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規整小字。 喬靳雖然學字晚,但江茗為了能讓他有種家世頗深的感覺,找了名家,按著他的頭學書法。如今這字雖然是不如華京的一些貴門子弟,但糊弄起來還算過關。 江茗將那字條看了又看,眉頭漸漸蹙起,最后有些氣憤的往床上一拍:“喬靳是進宮進傻了?怎么如此糊涂?我這十萬兩莫不是打了水漂,弄了個假喬靳出來?!” 飛浮極少見到江茗這般生氣,尤其是對她和喬靳,平日里大多十分和氣。她便有些好奇,問道:“究竟是怎么了?我見他寫了那么多,以為是晦澀難懂的話不好傳口信?!?/br> “豈止是晦澀難懂,我看他是被人灌了**湯!”江茗罵了一句,隨即又緩了口氣:“罷了罷了,他也就是一時沒想明白其中利害,你拿紙筆來,我要寫張紙條罵他!” 喬靳這字條為何讓江茗如此生氣? 原因無他,字條上面一共寫了三件事。 一是聽聞江茗和殷楚大婚,莫赫離從北胡送了賀禮來,放在了延慶道附近的壽謙票號分號,里面是風滾瑪瑙串成的一條鏈子。當日便跟著壽謙票號傳送賬簿的馬車上了來華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