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江茗收斂起顏色,頗為嚴肅的問道:“我問你,傷口疼嗎?” 殷楚反問:“什么傷口?” 江茗伸手拉著他的衣襟,將他的身子往前一拽,另一只手朝著他的肩頭按去:“這里,疼嗎?” 殷楚被她按的微微蹙了下眉頭,轉頭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受傷了?” 江茗嘆了口氣,松開手,慢慢蹲下身子:“我聽見你當時的聲音了。是馬蹄踏的?” 當時慌亂,但江茗事后回想起來,伴著那馬從自己身旁奔過,她確實是聽見殷楚低低的悶哼了一聲。她又想那時候自己在掙扎著抓那顆飛來的馬球,殷楚牢牢的按住自己,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受了傷?他那時候墊在自己下面,若有受傷,那必然便是肩部了。 她只是猜測,如今親自驗過了,才知道是真的。 那馬蹄鐵掌踏人要有多疼?他竟然連吭都不吭一聲,就擋了下來。 殷楚見她神色凄然,連忙解釋:“我帶了護著關節的軟甲,并未受什么重傷?!?/br> 江茗又抬頭看他,沒什么重傷就不會自己一碰就疼的皺眉頭。他之前,可是身上流了那么多血,都還笑嘻嘻的模樣。 江茗嘆了口氣,開口說道:“脫了吧?!?/br> 殷楚被她這句話驚的一愣,瞪著眼睛看她。 江茗亮出手里的藥瓶:“從飛浮那里拿的,你從我家丫鬟那兒用了兩瓶藥了?!?/br> “我……”殷楚吞了下口水,有些緊張,“我自己來就好?!?/br> 江茗白了他一眼:“你放心,既然是因為我受的傷,我定然會負責到底。上藥包扎都是小事兒,我是怕你這只胳膊動起來不方便,被人撿了漏子,丟了小命?!?/br> 聽了這話,殷楚反而笑道:“這你放心,他不會殺我?!?/br> 江茗聽他這么說,反而更為疑惑:“不殺你?那派一群人來被你殺,是給你練功夫呢?還是玩貓捉老鼠呢?” 殷楚笑了兩聲,肩膀一顫,反而牽扯的傷口疼。他說出的話像是一聲長嘆:“大概是好玩吧?!?/br> 從那把大火開始,殷楚的世界就變了。過往的驕傲俱都變成了負擔和磋磨,什么都被毀了,只有他這個人。當然,他原本也應該是被毀了的,那人也一直想毀了他,這才一次次一回回的派人來折磨他。讓他睡不安寧,行不安心??偸遣恢裁磿r候又會有一群人從什么地方竄出來傷他。 可殷楚知道,他不能這么簡單的就被毀了。他不能讓那人如意,即便是死,也要死的端正。 “你不怕哪日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江茗突然問道。 殷楚停滯了片刻,抬頭看著江茗,一字一句的說道:“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br> 殷楚的眼睛原本就長的好看,盯著人看的時候就像包含春/色,深情至極??山鴧s想到了他在書里的結局,他是站著死的,真真正正站著死的。站在城墻上,一個人威懾了北胡重兵,他在的一日,雍陽關就沒有告破。 可這話…… 江茗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緩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趁機占你便宜的。反正這里就咱們兩個,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我把你看了。再說,就一個肩膀,能有什么好看的?” 她這思路倒是古怪,好似她是男子,看了殷楚肩膀一眼,殷楚就要讓她負責似的。殷楚也指出了這一點:“咱們兩個,好像我才是男子?!?/br> 江茗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說道:“好看的東西不分男女?!?/br> 殷楚皺起眉,覺得她說的荒謬卻又有趣:“就算是你看了我,該負責的也是我,我對你負責?!?/br> 江茗擺了擺手:“你怎么這么婆婆mama?我不用你負責,也不用任何人負責。上個藥就這么多事兒,人早都死光了?!闭f完,她還揚起了頭,瞪著眼睛對殷楚說道:“快脫!” 殷楚:“……” 帳子外面守著的飛浮,此刻聽了這話,心里真是上下翻滾。雖說小姐在外面經商、出海,也是遇到過許多兇險事兒,但這般主動讓個男子“快點脫”的,還真的是第一次。幸好自己知道里面究竟在發生什么,換做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姐這就要把昭南王世子強了呢。 就算是這世子長得好看,小姐應該也不是為色所動那種人,畢竟小姐心里,銀子才是第一位的。 既然江茗都這么說了,殷楚也不好再婆婆mama,他肩上確實疼的厲害,一陣一陣的鉆心剜骨似的,就怕是骨頭斷了。肩膀這處又不似別的地方,搭兩根樹枝綁一綁就能長好,他也是想等稍微舒緩些了,再去如意居找望回看看。 殷楚用另一只手扯開領口,他身上穿的這套騎服是大胤慣用款式,領**錯,稍稍用力一拉就能拽開。其實也是因為大胤這服裝的特點,所以當時懷寅要往上沖的時候,陸湛之才沒有拉扯懷寅的衣袖,生怕一不小心拉拽下來,只好用攬抱的攔下。 “等一下?!苯_口說道。殷楚手下一頓。 江茗走到殷楚身后,一手按在他的衣領上:“我來吧,你這粗手粗腳的,萬一扯壞了傷口?!笨删褪菍ψ约哼@樣粗手粗腳的,卻將江茗護的那般細致,那般好。 江茗深吸了一口氣,拉開殷楚的領口,從里面取出軟甲。軟甲一側上早已經被馬蹄踏的變了形,軟甲尚且如此,何況人的皮rou骨頭? 江茗又將殷楚的褻衣去下,那褻衣上面已經沾了不少血跡,滲出來看著讓人心慌。 殷楚的皮膚很白,也很干凈,只是上面有著不少傷痕,這小小的一處肩膀上,江茗粗略數了一下,已有四道抹不去的傷痕了??催@樣子大多是劍傷,也不知道當時傷了有多深,才會留下這么一道道的疤痕。 這還僅僅是在一側肩膀,那他渾身上下要有多少傷痕?他是如何熬著,才能過下來這般日子的? “害怕?”殷楚突然開口問道。 江茗搖了搖頭:“怕什么?比你這更多的傷痕我見得多了去了?!?/br> 她不是信口開河,出海在外,那些海盜船員都是刀口舔血的營生,哪個不是自小就在海面上拼殺的?那身上的傷痕她也見過,打架拼殺她也遇過,所以在第一次見殷楚負傷的時候就能保持冷靜,此刻再見傷痕,心里并不是驚慌,而只是一片柳葉落到了水片,蕩起了絲絲漣漪罷了。 殷楚停頓片刻,問道:“也曾給男子這般包扎過傷口?” 江茗想了想,老實答道:“喬哥有次受傷,我給他包的?!?/br> 那次飛浮在前面擋著,喬靳腿擰了,她為了快些走,給喬靳綁了兩塊木板。除此之外,她甚少將自己置于險境,可以被人語言冒犯,可以和人斗智斗勇,但不會不顧及性命。所以說今日齊思琦給她上了很好的一課,從今日起,她對著這些后院長大的貴女們也不會掉以任何輕心。 殷楚聽了,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澀,好像被人突然擰了一把。但這感覺稍縱即逝,他很快就笑道:“那他還讓你去太和樓排號子?” “在商言商,換了我,我也會這樣?!苯鸬?。喬靳自然不會讓她去排號子,只有她讓別人在太和樓排號子的本事,沒人能在太和樓還擋在她前面。她掛在那里,無非就是為了激一激江宛。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一輩子都排在第三號,動也不動。 當然,殷楚對此并不知情。 “你倒是體諒他?!币蟪f道。 江茗嘆了口氣,將演戲進行到底:“誰讓他是我義兄呢,從小一起長大的?!?/br> “商人多薄情?!币蟪亓艘痪?。 他這么說,江茗就不樂意了。她自認為自己還是個很有情義的商人,你看山西大旱,自己不是還拉了大筆銀子過去嗎?聽說靖文帝知道此事,還要封賞呢。自己對下人也是十分寬容,店里的伙計待遇也好,誰敢動自己的人一下,那就是和自己為敵,怎么就不算有情有義了呢?! 江茗清了清嗓子,反駁道:“世子這話不能這么說,喬哥這次還往山西送了銀子呢。再說了,天下的商人多了,世子不能直接就蓋棺定論。再說,世子還不是從喬哥那兒拿錢嗎?拿人的手軟,怎么能在背后說別人壞話?” 喬靳竟然連自己給他做后臺的事兒都告訴了江茗,這倒是殷楚沒想到的,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親近些。 想到這里,殷楚只“嗯”了一聲:“你說得對。閑談莫論人非?!?/br> “倒也沒那么嚴重?!苯拖骂^去,開始處理殷楚的傷口。那馬蹄踩的駭人,里面的骨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碎,江茗放緩了聲音,說道:“會有點疼,你忍一忍?!?/br> 殷楚微低著頭,感覺到江茗的指尖碰觸自己的肩膀,疼痛倒還不算什么,只是那手像是帶了小小的細刺,碰到哪里他就難受到哪里。 江茗確認了一番之后,這才舒了口氣:“骨頭還好,怕是有些錯位,筋rou受了傷。飛浮這藥最擅治這個了,你別動,我給你涂了就好?!?/br> 江茗那頭將藥瓶打開,想了想,轉身脫去上衣:“你不準看?!?/br> 殷楚苦笑:“不看?!?/br> 江茗撤下半邊褻衣袖子,又套回外衫,這才說道:“沒有什么干凈布子,方才我沒怎么出汗,你先湊合用一下,回去再讓下人幫你換了?!?/br> “好?!?/br> 江茗一手扶著殷楚的胳膊,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慢悠悠的開口道:“你知道京城里有段關于你的詞曲嗎?” “什么詞曲?” 江茗一字一句的念了出來—— “琰琰美玉,琢琢郎君; 清風霽月,幽潭深井; 引得那人兒啊,只**斷; 千金萬兩拋進,卻無呢喃語; 何日才得楚郎顧,只得**轉眼明?!?/br> 她聲音帶著江南女子的呢喃,尾音向上挑著,像把小刷子似的勾的人心里發癢??烧f出來的話卻讓殷楚極為羞愧,他正欲說些什么阻止江茗,就感到肩上一陣痛楚。江茗竟然趁著這空檔,把他的肩骨給正了回去。 江茗拿過藥瓶,十分豁達的說:“怎么樣?我這手藝還行吧?” 殷楚這才知道,她是故意說這些話的,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讓正骨的時候太疼。她是把自己當做孩童女子一般了嗎?其實就算普通正骨,自己也壓根不會吭一聲。 江茗見他不說話,又看著殷楚的耳朵漲的通紅,反而吃了一驚,這人平日里在外面潑皮無賴的,沒想到竟然是個臉皮這么薄的人?這么一段小詞小曲的,就能讓他如此害羞? 江茗有心逗他,一邊沾掉他傷口處的血,一邊說道:“我這回雖然沒拿到那一千兩銀子,但卻是賺大了的。你看,千金萬兩拋進,卻無呢喃語。我這兒還能摸一把呢?!?/br> 說著,她指尖沾著藥膏,就給殷楚抹了上去。 殷楚知道她此刻是故意的,但也不想和她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便說道:“你竟然還會正骨?” 江茗:“以前跟個老師傅學的,以備不時之需?!?/br> 殷楚心里覺得有趣,哪里有閨秀學這種東西備不時之需的?他說道:“你們那里老師傅倒是不少。之前頭次見,你說跟著方士學了看相,如今又會正骨,你還會些什么,不如一并告訴我,我也以備不時之需?!?/br> 江茗撕開棉布袖子,給殷楚包扎起來:“這都是秘密。你肯定沒聽過那句話,秘密使女人更女人?!?/br> 那藥膏清涼,很快就滲入皮膚,這感覺殷楚熟悉的很,他自幼習武受傷,后來被靖文帝派人追殺,每次都用的同樣的藥膏。但確實如望回所說,這藥膏是昭南王府秘制的,外人絕對不會有。 殷楚猶疑再三,開口問江茗:“你那丫鬟倒是厲害,這藥膏上次我也用了,效果很好?!?/br> 江茗原本聽他說開頭半句,還有些警惕,聽到后面便笑道:“這是我養父的膏方。飛浮是他撿回來的,原本就會些武藝,我養父怕我脾氣不好在外面惹事兒,又教了她些。我養父后來是做小生意的,金盆洗手之前是送鏢的。原本他非讓我學功夫,可我懶,總不好好學,把他可氣壞了?!?/br> 江茗三言兩語便把飛浮會功夫,而且功夫還不低這件事兒給糊弄了過去。心里還對著老頭子拜了拜——如今拿您出來當擋箭牌,雖然土匪和送鏢的算是死對頭,但硬算也是同行,您暫且受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啊,要是我啊,當場就把茶茶撲倒了——你想聽呢喃,**一度?來呀。 你怎么這么不爭氣呢,還耳朵紅,還在這里偷偷摸摸吃喬靳的醋? 推一篇基友的文呀~《清穿獨寵太子妃》by簫一然 #九龍重生了,誰敢奪嫡弄死誰# 穿成烏拉那拉氏的舒妍是準備躺著做四福晉的。 誰知道最后卻成了那個比四福晉還倒霉的太子妃。 想想太子的下場,會被連累的太子妃·舒妍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發現太子的那些糟心事都讓他自己個兒輕松擺平了,就連那一水的美人窩也不去了? 穿成太子的四爺表示:前世已經夠對不起福晉的了,這一世得好好疼她一場才是。 首先就從讓她過上安穩舒心的日子開始吧。 穿成四爺的太子表示:去你大爺的,不是說好的老四能當皇帝,怎么到老子這兒就不靈了。 注:1v1 sc 先婚后愛 甜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