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艾拉文西亞艱難地洗著牌,她的手沒那么大,牌總是會從她手里掉落一兩張,牌面被暴露出來。 這糟糕的洗牌……諾亞在旁邊看著都不忍心吐槽。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洗牌都錯漏百出的人,是如何被克洛伊戲稱為“預言家”的。 艾拉文西亞一邊洗牌一邊吐槽:“你真是太過分了,又換新牌了?我感覺你手上的這副牌,只用了不到三次?!?/br> 克洛伊說:“剛拆的新牌,今天第一次用。我的牌總會丟個幾張,不得不換新的?!?/br> 艾拉文西亞怒道:“你太不珍惜牌了!不把它們當回事!” “蒙塔牌只是一種工具,真正通往預言的,是人?!笨寺逡翉纳贤聰档降谄邚?,一連抽出三張牌,攤開在桌面上。 “對占卜師來說,牌和人是一體的!”艾拉文西亞直接從第一張牌掀起,連掀三張。 * 占卜師們面對面坐著互相占卜時,就注定會有一個非常戲劇性的環節,叫做互揭老底。 艾拉文西亞笑道:“你大把大把地往外砸錢,圣城是不是快要破產了?!?/br> 克洛伊鎮定地還擊:“你快死了,瞧瞧這牌,三張全部代表著死亡?!?/br> 艾拉文西亞:“那是因為有個可恨的惡魔在詛咒我。你最近感情有些進展啊,遇到了喜歡的人,怎么看著像是個小孩子?” 克洛伊:“一個月內,你和你朋友吵架了,兩敗俱傷?!?/br> …… 諾亞頭疼地走到一邊去了。 他也會玩蒙塔牌,而且水平相當不錯。但是他拒絕這種互揭老底的愚蠢局面,又吵又鬧,哪一邊都想壓過對方一頭,誰都不愿意認輸。 克洛伊:“你最近精神壓力很大吧,肝臟火屬性旺盛且偏向負面解釋,健康應該也不怎么樣?!?/br> 艾拉文西亞又揭開一張牌補上:“你對君主不忠,忙著造反,身邊還潛伏著亦敵亦友的人?!?/br> 克洛伊:“你會遇到一個巨大的困難,而且是僅憑你自己的力量無法跨出的?!?/br> …… 艾拉文西亞又掀開了一張牌,她拿起牌,對克洛伊說。 “你的噩夢,你最懼怕的那個人,就快要醒過來了?!?/br> 克洛伊睜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苦笑著道:“我認輸?!?/br> “你妄想擁抱美夢,卻又一直在逃避,矛盾又脆弱得不堪一擊?!卑奈鱽啍傞_了所有的牌,說道,“你很怕我再解讀下去,揭開你不可見人的秘密?!?/br> 克洛伊站起身:“魔王陛下,請解開詛咒?!?/br> 諾亞輕笑道:“沒這個必要?!?/br> “是我輸了?!卑奈鱽喬鹗?,擦了一下被卷發蓋住的耳朵,她手上一片鮮紅?!澳磉呌幸粋€無法去探究的人,我輸給了她?!?/br> 第43章 人類的魔法, 尤其是占卜這一方面,一定是要通過媒介的。作為媒介的精靈與亡靈幾乎能窺視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它們無法觸碰天神。 神女一詞的來由是“神的女兒”,伊莎貝拉是天神的造物,從誕生起,就被賦予了獨特的使命。她的命運走向什么路途,拯救或者毀滅, 都是天神的意思。 誰也不能干涉、改變她的命運, 誰也別想窺探到神意。 艾拉文西亞往流血的耳朵里塞棉花時, 只覺得自己又被克洛伊算計了。 她的外號很多,預言家這一名號她當之無愧,她自認為,在占卜和預言這一方面,沒有任何人能贏過她。但她只是一個人類, 技術再高超,也無法翻過這個世界的鐵則。 艾拉文西亞總結道:“所以在整個國家流傳開的謠言, 神女伊莎貝拉還沒死,聯合圣城大魔法師一起叛國, 并不是空xue來風?” 克洛伊點了點頭:“那你呢, 為什么突然就在休伯頓定居了?” “我弟弟過世了,他留下一封遺書,自稱是自殺的。他死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休伯頓是我老家,我把他的遺物帶回來了, 打算在這里陪一陪他?!卑奈鱽営密洸疾恋糇约菏稚系难?,又把牌一張一張疊起來,疊成厚厚的一沓裝進牌袋里。 克洛伊占卜到這件事了,他又掀開兩張牌,說道:“不算是自殺?!?/br> 克洛伊說:“你弟弟患有某種病癥,精神方面的?!?/br> “天才病?!卑奈鱽喺f,“他的大腦一半天才一半瘋子,動不動就陷入痛苦至極的狀態,在別人眼里,他會自殺是件很正常的事?!?/br> * 洛蕾塔踩著木板下船,她打著傘,走上了桑德斯的碼頭。 這次出行,洛蕾塔離開諾亞和克洛伊單獨行動,這對她來說是四年來第一次。她主動提出要一個人來時,遭到了諾亞的反對,但克洛伊卻表示了支持,說最多不出一個月,他們就會在桑德斯匯合。 桑德斯領主親自前來迎接,碼頭附近都已經由領地軍隊嚴加守衛,穿著禮服的巡邏兵在碼頭上站成兩列,齊齊地朝洛蕾塔鞠躬。 “神女殿下?!鄙5滤诡I主右手按在心臟上,左手背在后面,向她行了一個禮。 “桑德斯領主,幸會?!甭謇偎采陨詮澚藦澭囟Y,站在她背后的尼婭一起躬身。 十一月的桑德斯飄著細雨,連綿的冰冷雨絲裹挾著寒意,沖洗著這片土地上的溫度。 桑德斯領主站在雨中,他暗紅色的頭發泛著濕意,皮膚上也有一層薄薄的水霧。 洛蕾塔說道:“尼婭,幫領主撐個傘?!?/br> “不用了,神女殿下,就讓在下淋一會兒吧?!鳖I主的聲音中帶著止不住的欣喜,“這是桑德斯今年的第一場雨?!?/br> 洛蕾塔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與桑德斯領主同行。 桑德斯領地的大部分都由沙漠構成,氣候干旱,全年少雨。常常一年下來,桑德斯也不見得有一場雨。僅有的少部分土地,也因為干旱原因無法種植作物。 這片出產黃金的富饒之地,每年都要花上大筆的錢購買糧食和水。 洛蕾塔年幼時,還給王室想過一個賺錢的招數:修一根通到桑德斯領地的水管,給他們賣水。 這個提議受到富商們的大力支持,但王室覺得這么做太缺德,就把事情給按下了。 * 洛蕾塔坐在領主家的客廳里,喝著剛剛沏好的盧紅。 她進門時就已經觀察過這間屋子。 客廳里的一切擺件都安放的很講究,只是靠近門邊的那個柜子上沒有擺東西,看上去有些空。還有一個放在窗臺上的鳥籠,上面罩著黑布。聽說這只鳥籠前幾天還擺放在屋里,但鸚鵡忽然死了,就罩上布放到外面去了。 領主說道:“殿下,關于大魔法師的合作提議,在下有很多疑問?!?/br> “難免的事情?!甭謇偎驯臃旁诒P中,捏著茶盤的沿,將它放回桌上?!澳垎??!?/br> “桑德斯如果和圣城合作,無異于表明背叛王國的態度。雷恩王國局勢動蕩明顯,今年已經吃了兩場敗仗。但雷恩千年不動,并不是我們惹得起的?!鳖I主說,“桑德斯缺水缺糧,全靠金錢來維持,桑德斯的水糧全部來源于雷恩的商戶。讓桑德斯失去生機,對王國來說很容易?!?/br> 洛蕾塔笑了笑,說道:“現在雷恩的風評正在風口浪尖上,雷恩王室在巴克利一事上已經丟盡了臉,愛面子的王族們短期內不可能再做出不仁不義的事?!?/br> 領主反問道:“倘若他們破罐子破摔,桑德斯該如何是好?” “如果大魔法師達不到目的,他會做出什么事呢?”洛蕾塔維持著禮貌、波瀾不驚的笑容,輕描淡寫地說道,“事關桑德斯的生與死,您賭還是不賭?” 領主為難道:“殿下,可否給在下一些時間考慮?” 洛蕾塔點點頭,應允道:“半個月,我們的時間很緊張?!?/br> 洛蕾塔把克洛伊給的時限壓縮到了一半,她認為,政治斗爭是不能留有太多余地的。 一個月時間可以讓領主做到很多事情,畢竟快馬加鞭,一個月的時間都夠領主跑一趟王都再折返了。 但是只給他半個月,他就一定搞不了這么多小動作。 桑德斯領主有些云里霧里的感覺。 四年前傳出神女叛國消息時,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也不太信。但那時候王室說神女已經死在北地了,所以就算有人不信,也不可能會為一個死人去質疑王室。 可現在,神女不僅沒有死,還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和他商議著叛國大計。 他實在不敢輕視面前這個態度還算溫和的少女。 神女伊莎貝拉只有十八歲,她年輕,資歷淺薄,不會像老政治家們那樣毒辣深遠。但是,她是從北地魔王的石堡中歸來,與大魔法師克洛伊為伍,身邊或許還潛伏著一位魔王。 忽然有一位管家推門進來,附在領主耳旁低語了幾句話。 領主看向洛蕾塔,后者低頭注視著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抱歉,殿下,在下有急事,先失陪一會兒?!鳖I主急匆匆地起身離開。 半晌后,洛蕾塔看著尼婭,在后者比出一個手勢后,她點了點頭。 洛蕾塔起身走到窗臺邊,小心翼翼地捏住了罩住鳥籠的黑布一角,掀起一條縫。 光線透進籠子的那一刻,里面傳來了拍打翅膀的聲音。 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叫道:“霍德——霍德——” 洛蕾塔松開手,黑布落下去,鳥籠里又重新恢復了安靜。 她在王室長大,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不乏養鳥來打發時間的。她在貴族家中見過的絕大多數鸚鵡都會說話,所以在看見這件客廳窗外的鳥籠時,就已經起了疑問。 桑德斯領主是個講究人,按他的習慣,空掉的鳥籠應該會直接搬出去,留在窗臺上實在是太不合適了——更何況鳥籠還被罩起來了。 洛蕾塔知道,如果想讓鳥兒安靜,就在籠子上罩下黑布,不讓光線透進去。這是個很有用的辦法,有效率僅次于用絲帶把鸚鵡的嘴綁起來。 “這太明顯了,我甚至在懷疑——是他智商太低,還是我被下套了?”洛蕾塔一邊對尼婭吐槽著,一邊走去了門口那個看起來有些空的柜子邊。 她拉開柜子最下面的抽屜,里面積著很多東西。 這個抽屜里面有些灰塵,底下的物品上都落著薄薄的一層灰塵。但只有擺放在最上面的那個畫框,干干凈凈的。 畫框很小,里面裱著的是鉛筆畫。 黑白的畫中只有三個人。 尼婭看到洛蕾塔陷入了沉默,疑惑地問道:“殿下?” “沒事?!甭謇偎殉閷贤苹厝?,拍了拍手上的灰?!拔倚枰o克洛伊先生寄信,他現在到休伯頓了吧?” 尼婭回答道:“按照行程,今天應該就到了?!?/br> * 克洛伊坐在火爐前,他裹著大衣,和旁邊已經熱到脫得只剩襯衣的諾亞形成了鮮明對比??寺逡猎谑コ巧畹镁昧?,一旦往北來就很怕冷,他跟那種在天寒地凍的北地躺了三百年的冷血生物不一樣。 艾拉文西亞沖了一杯熱可可,端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