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江琎琛沒說什么，只是眸子沉了沉，隨后說：“走吧?！?/br>
    張律師從后面深深吐出口氣，還好還好，可嚇死他了。

    出事了之后江琎琛便沒再關注過事情的處理進程，直到現在才知道似乎易家那邊找的人挺有來頭。

    程毅被關的地方從外面看就像個療養院，他甚至沒有被限制自由能自由的活動，當然只限于在這個院子里。

    他身上還穿著當天被帶走時的那套衣服，穿在身上兩三天了有些褶皺，可是卻并沒有影響到他整體的氣質。

    程楚瀟的長相有一大半都很像程毅，所以即使現在程毅年紀大了，也不難看出他的英俊長相。

    依舊從容不迫，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來這度個假，要不是他身邊跟著兩個警|察的話。

    看到江琎琛進來，甚至還能笑笑跟他說：“琎琛來了啊?！?/br>
    饒是江琎琛臉皮再厚，可是聽著這個他叫了三年多“爸”的人，這個對他來說是長輩是老師……更是仇人的人，現在還能這么親切的叫他一聲名字，他的心情十分的復雜。

    程毅對他的態度也沒在意，而是對著身后一直跟著的兩位說：“能不能給我點私人空間，我有點事想和我女婿說?！?/br>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隨后出去了。反正無論說什么，這里都是有監聽的。

    此時房間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程毅對著門口那人揚了揚下巴，“張律師，也先出去吧?！?/br>
    “??？哦?！毙埪蓭熡悬c委屈的走了出去，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卸磨殺驢，沒辦法拿人錢手短嘛。

    兩個人安靜的站在一個不算大的房間里，總是會感到尷尬的，尤其是他們現在的這種關系。

    但是程毅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這種尷尬的氛圍，甚至還招呼著江琎琛，“坐啊，嘗嘗看。我特地讓小張在家里帶來的——上次你送來的那個茶餅是真的好喝，在這天天想著，就讓小張悄悄的給我帶了進來?！?/br>
    江琎琛沉默著，搭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拳頭。

    程毅看著他沒說什么，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口茶。在這條件不許用，紫砂壺什么的也不用想了，能喝口喜歡的茶已經不錯了。

    他喝了小半缸，舌尖上全是茶葉的清香與甘甜后才慢慢的開口，“琎琛吶，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怨氣，我原本以為你和楚瀟結婚以后，我們家好好的補償你，你的怨恨會在這歲月的消磨中漸漸消失?！?/br>
    江琎琛猛地側頭看他，兩個人中間只隔了一張小桌子，這是江琎琛來到這里第一次和他對視。

    開口時，聲音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喑啞和發抖，“……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這話說的有點搞笑，但是程毅卻明白他的意思，甚至還笑了笑，“把我女兒迷得鬼迷心竅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去調查清楚他的背景，怎么會那么隨便的把她就嫁出去?！?/br>
    ……也是。經過最初的錯愕后，江琎琛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沉穩，甚至有些譏笑著說：“那你還敢同意，是不是也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他一直很討厭像程毅這種有點人，那種天下唯我獨尊，覺得完事都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

    誰知下面的話卻讓他臉有點發熱發疼，程毅搖搖頭笑著說：“我是對你有信心，或者說我是相信楚瀟的眼光?！?/br>
    江琎琛直直的看著他，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程毅似乎也知道這會兒也得不到什么互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原本知道你是那個笑女孩哥哥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就想讓楚瀟和你斷絕往來?？墒俏铱粗t每天按時早起去上學，晚上準點回家甚至有時還會做作業的樣子，我是真的……我從來沒見過我女兒活的那么開心過，她那個時候每天臉上眼中都帶著笑意?！?/br>
    “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是我用多少錢都買不到的，所以我想讓她再多高興高興。想著也許過段時間，她的興奮勁就過了，或者你們因為什么其他的事情分開了，那這件事就只是一個秘密你們兩個誰都不會知道?！?/br>
    江琎琛似乎恢復了戰斗力，繼續偽裝起來穿上盔甲去刺眼前的敵人，“哦，那可真有點可惜，那個時候我們可還沒有在一起。要是你那個時候介入，也許現在什么都不會發生?！?/br>
    程毅看著面前這個乖張充滿戾氣的女婿，有點無奈的搖搖頭，“其實我在后來的任何一個時間點介入，現在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但是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沒插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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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真相

    什么意思？他所做的那些事程毅一早就知道？

    程毅沒管他明不明， 自顧自的說著像是陷入自己的回憶里， “當年楚瀟一出生她mama就去世了，她從小缺乏母愛我就想著自己多愛她一點，把能補的多少補回來點?！?/br>
    “可是后來她被我寵壞了，做事也越來越任性囂張跋扈，可是我知道她的本質不壞闖不出大亂子， 也就由她去了。甚至想著， 小孩子能闖多大的或，什么事我不能幫她擺平的?！?/br>
    聽到這江琎琛的臉上又帶上了譏諷的笑，不過程毅沒看到還沉浸在自己的訴說中。

    “不過這些年來她真的沒出過什么事，挺多就是和那群小孩們一起去打個架， 我頂多出點醫藥費找人去醫院看望看望就行了。都是些小擦傷不嚴重，大多數情況下還都不是她動的手?！闭f的時候程毅的聲音都帶著些笑意，那時候的女兒真是調皮搗蛋讓他頭疼的不行。

    江琎琛冷笑著， “難怪你后來的cao作可真是熟練啊?！?/br>
    “你meimei的事是我們對不起你，不過這件事你要是怪楚瀟， 不如怪我?！背桃阏嫘恼嬉獾恼f著，“那天她一大早起來，甚至比上學的時候起的還早， 拉著李姨到廚房非要學做蛋糕。她事事要親力親為， 一個蛋糕做的磕磕絆絆的， 壞了就重做。一個小小的最普通的蛋糕竟然做了四個小時才好，我這個當爸爸的都沒吃上過一口她做的蛋糕?！?/br>
    說到這他停了下，語氣間帶著些許的醋意， 看著江琎琛的眼神也像是看著把自己家的大寶貝叼走的大灰狼。

    江琎琛的神情也不在那樣抗拒像是渾身充滿厲刺，這是他第一次從知情者那里聽到對那天的完整敘述。

    程毅接著說：“后來她匆匆忙忙的跑回樓上，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覺得哪件也不滿意。其實我女兒生的那么好看，穿哪件都不會差?？墒撬秊榱艘宰约鹤詈玫臓顟B去見你，整整收拾了兩個小時，時間自然有點趕不上?！?/br>
    “其實那天我并不在家，這都是后來李姨告訴我的?！背桃銍@了口氣，像是有點遺憾和后悔，“張叔當時開車帶我去參加了個會，家里沒人能送她，你也知道我們那邊不好打車?？墒钦l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敢一個人開車出去，她就那么不聲不響的一個人拿了鑰匙偷偷的跑了出去?！?/br>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她和那群小混蛋們曾經自己悄悄開過車?！背桃銚u搖頭，像是不敢相信他們的膽子怎么可以這么大?！拔译m然疼她寵她，可是卻沒有時間真正的陪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碰過車，也不知道她怎么一轉眼就長這么大了，出落大方像極了她mama。明明以前——以前才那么大一丁點?！?/br>
    程毅抬手比劃了下，眼眶微紅。

    看著他的手勢，江琎琛也不知道怎么會不自覺的想，那個大一丁點的程楚瀟一定軟軟的很可愛。

    “我接到楚瀟的電話，她整個人像是嚇傻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我當時也懵了叫了半天她的名字她才回過神來?！背桃憷^續說：“她一下就哭了，問她什么也說不出來。我當時也嚇壞了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在會場里急的直跺腳，一邊輕聲的哄她一邊讓李叔開車。第開始我們也不知道開去哪，好在后來她結結巴巴的說出了位置?！?/br>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江琎琛竟然能想到她當時有多害怕，甚至連眉頭都不自覺的擰了起來。

    “當時她說的位置不夠準確，我們到了附近半天才找到她。那個時候她被雨淋的已經全身濕透，地面上被雨水和血水浸濕她就呆坐在那兒?！背桃闼坪醅F在回想還心有余悸，“她身上也是血，當時我嚇得路都不會走了，還是被李叔扶過去的?！?/br>
    江琎琛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那些血全是meimei的。

    “你知道楚瀟的右手壞過吧?！背桃阃蝗粏査?。

    他眼神示意，當然知道。即使現在一到陰天下雨的，她的手還總是會疼。

    “那你知道她的手是怎么壞的嗎？”他又問。

    “不就是這次車禍中壞的?！边€能怎么壞的，江琎琛的語氣間還帶著聽到“那些血”時未消的怒火。

    誰知程毅搖了搖頭，“是在車禍中壞的不假，可是她原本可以不用受傷的，這個傷也算是救你meimei留下的?！?/br>
    “什么？”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毅解釋道：“我們走進了才發現，她之所以呆呆的坐在那不動，是因為手被突然倒掉的樹壓到了，而她的不遠處趟著小女孩。后來我們聽醫生說，要不是楚瀟及時的把你meimei推開，你meimei當時就……”

    江琎琛緊握的拳頭不受控制的顫抖著，他一直用來譏諷用語言刺傷她，覺得那是她罪惡證據的手，竟然是這么傷的嗎。

    程毅嘆了口氣，“誰都沒有想到她為了準時和你赴約竟然敢自己開車上路，楚瀟也不會料到自己的運氣會這么差趕上一場暴雨，讓本就駕駛不熟練的她車子打滑撞到了你meimei。當然我并不是在為她的無證駕駛推脫什么，錯了就是錯了?！?/br>
    “可是我之所以說與其怪楚瀟你還不如怪我，是因為之后如果按正常的法律責任走一切都會得到相對圓滿的解決?！背桃阃蝗荒闷鹆瞬韪缀攘丝诓?，像是要穩定一下情緒，“我本來也想把她交給警察的，可是我舍不得。我就她這么一個女兒，她從小就沒有mama，我也不能在她身邊時常陪著她。她的童年過的并不快樂，我虧欠她良多?！?/br>
    “所以你就找人戴罪的理由？”江琎琛沉聲問到。

    程毅搖搖頭，聲音像是一下子蒼老，“不是，什么都不能成為逃避法律的理由，這么做只是來自一個父親的自私?！?/br>
    “楚瀟除了犯了未成年人無照駕駛這個錯，其余的錯誤全是我煩的。你要報復就找我一個人好了，別去傷害一個真心實意愛你的姑娘?！背桃阆袷且粋€長輩在對晚輩的忠告，“相信我，你的心也不會好受到哪里去的?！?/br>
    怎么能不信呢，他現在已經體會到了?？墒亲焐蠀s不肯認輸，硬巴巴的說道：“你現在還有什么能力管?！?/br>
    “琎琛吶?！彼蝗唤兴?，帶著些沉痛和惋惜，就像是一個父親對自己走上歧路的兒子的一聲哀嘆  叫的江琎琛全身一震，在初中的時候“父親”那個角色就已經是模糊的，他爸是當年他們高中的老師，所以他們才會住在家屬樓里?？墒窃谒铣踔械臅r候爸爸就突然生病去世了。

    這樣叫他名字，讓他感到很陌生卻又很親切，他一時間竟然什么狠話也說不出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沒阻止你，其實從你前年第一次進我辦公室里找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背桃闵踔梁φf到。

    江琎琛的眼中第一次露出吃驚，隨后漸漸的演變成迷茫，他聲音有些發緊的問道：“為什么？”

    “楚瀟當年沒受的罰，我來替她，本就應該有場牢獄之災的?！背桃闾谷坏慕忉屩?，“她當時過的也不容易，沒去上學的那半年除了養手上的傷更主要的是治療心理，她那個時候天天需要做心理疏導?！?/br>
    江琎琛嘴唇張了張，終于什么都沒說，這些他從來也不知道。

    程毅看著身邊的女婿，他是真的很欣賞這個年輕人，有能力又魄力。只是……

    “所以琎琛啊，別太折騰楚瀟了?！背桃愕穆曇魩еv和心疼，“這幾年她過的不開心，我都能看的出來?？墒撬裁炊疾桓艺f，甚至每次都要裝作她很幸福的樣子，我這心里啊……”

    “要是你們這兩個孩子實在是沒緣，就算了吧。楚瀟她什么都不像我，唯獨把癡情學的有模有樣?！?/br>
    ……

    潔白的墻壁，熟悉的消毒水味，整個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或淺色調的，包括上面一直沉睡的人。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死寂無望，以前江琎琛不覺得有什么，覺得醫院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可是他現在感覺很凄涼。

    從那邊出來以后他腦子就一片混沌，他無處可去漫步目的的就來到了這里，這個世間他唯一的親人。

    程毅的話一直在他腦子里回響著，程楚瀟沒告過狀——所以那天是他冤枉了她。

    那天的記憶其實有些模糊了，現在還能記得的是她凄慘的哭聲委屈的質問，以及……淺色床單上她的血。

    他當時正在氣頭上，甚至是有點失控，應該是把她給弄傷了吧。

    現在到頭來發現一切都是個烏龍，他的那些氣莫名其妙師出無名，卻逼迫她照單全收了……

    除了這些程毅無意間提及的誤會，還有多少細枝末節的東西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可那個時候一心只想報復什么都不想考慮的他，哪怕知道是冤枉他就不會去做了嗎？

    江琎琛搖搖頭，真是個混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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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絕路

    沉靜的房間里有陽光透過窗戶打進來， 金色的光芒反射在白色的被子上， 連帶著江梓玥的臉都帶好好看的光澤，不再那么慘白毫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