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最后她拗不過這群人,扭捏著站到了雪人正前方,蘇徹把小弟們轟開,拿出手機在雪上來回走著找一個好位置。 “笑一個?!碧K徹找好了位置,沖陸郁喊了聲。 籃球場靜謐寧靜,陸郁站在比她還高的雪人前,鼻尖被凍得紅紅的,籃球場墨綠色的鐵網上掛著整齊的積雪,在更遠處是掩在樹后的樓角。 陸郁牽起嘴角笑了笑,唇瓣在瑩白的雪光下泛著冷冷的紅,她靜靜地看向鏡頭,笑的時候眉眼彎彎。 蘇徹望著鏡頭里的女孩,看見她眉宇間蘊著的笑意,心臟驀然跳得劇烈了起來,按在拍攝按鈕上的指尖一時間忘了按下。 直到陸郁繃不住嘴角的笑,問了聲好了沒有,蘇徹才反應過來,飛快地把女孩站在白雪中的畫面在手機中定格。 拍完了照片,蘇徹站直了身子,漫不經心地把手機塞回口袋,對陸郁說:“拍完了?!?/br> 陸郁一直撐著的笑臉瞬間垮了下去,她默默地揉了揉嘴角,回頭把插在雪人臉上的那捆鉛筆拽了下來,目光在黃毛幾個人身上轉了圈。 “這筆你們還要嗎?” 黃毛看了看蘇徹,蘇徹無所謂地聳了下肩。 “不要了不要了?!?/br> 陸郁哦了聲,打開書包把鉛筆扔了進去,這都是新的,可不能浪費了。 她的這番舉動落在蘇徹眼里頓覺好笑,還有點可愛。 “今天是高二上學期的最后一天,咱們也好久沒聚了,一起吃個飯吧?!?/br> 蘇徹做東,小弟們哪會不答應,陸郁也知道這時候如果拒絕肯定不合適,她想了想,也答應了。 吃飯的地點選在了老舅家酒樓,專門開了個大包廂,因為老舅嚴令禁酒,所以這些少年們只好點了飲料,桌上擺了滿滿的菜。 菜香撲鼻,飯菜的熱氣在眼前氤氳,蘇徹舉起手里的飲料,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最后停在陸郁臉上。 笑了聲,說:“祝我們這次都能考個好成績?!?/br> “徹哥,你這不是為難我們嗎?”黃毛不滿地嘀咕,“還不如祝新年快樂呢!” 聞言,在座的眾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祝新年快樂哈哈哈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大哲哲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1章 期末考的成績會等到開學再公布,這是三中的傳統,大概也是為了能讓學生過個好年吧。 今年春節比以往都早,很多人都緊著這個時候出去玩,但也有一部分人充分利用寒假時間補習,學習時間一刻都也不舍得耽誤。 臨近過年,顧克英車間忽然有人下了個大訂單,這些天忙得幾乎腳不沾地,陸長源倒是好一點,畢竟中醫診所講的是個細水長流,急病治不來。 陸郁放假這些天,除了按照自己的計劃按時復習外,家里買菜做飯的活也落在了她身上。 老太太的腿已經好了不少,其實早就可以不用拐杖了,但她還是每天都拄著,無論去哪兒都不離身。 自前些天下了場大雪后,洋洋灑灑又下了幾次,外面的雪還沒化,滿目皆白,而天氣也越來越冷。 老太太不怎么出去了,基本上每天早上起來,吃完飯后一直窩在沙發上看抗日劇,一看就是一整天,聲音還放的極大。 冰箱里還剩下些昨天吃剩下的菜,陸郁不會做什么復雜的飯菜,中午她下了兩碗面條,用咸菜絲拌了,端了一碗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哼了聲,她這些天心情很不錯,每天都算著乖孫子回來的日子,日日夜夜盼著,陸郁端面過來遮住了電視,她也沒說什么狠話。 吃完面,收拾好碗筷,陸郁回去房間后仰面在床上躺下,她把手機從床頭拿來,點開一首舒緩的音樂,靜靜地聽著。 書桌上堆著厚厚的書,窗外是茫茫的雪色,幾聲炮仗聲夾雜著孩子們的笑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年味越來越足了。 陸郁闔上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手機響了好幾聲,陸郁揉了下眼從床上坐起來,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孔薇薇打的,她在考試結束后回了家,她又沒手機,說起來,她們倆已經十多天沒有聯系了。 “陸陸,你明天有空嗎?” 孔薇薇聲音細細小小的,小心翼翼的像是躲在角落里說話。 陸郁沒想到她居然記住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待在家里這么些天她也有點無聊,孔薇薇能找她,她也樂意出去走走。 “有空啊?!标懹粽f:“薇薇,你有手機了?” 電話那邊孔薇薇搖著頭,聲音放得非常低。 “我爺爺睡午覺還沒醒,這是我偷偷拿了他手機給你打電話的,我想明天去重新買套卷子,你陪我去吧……” 陸郁自然不會拒絕,她答應了聲,說:“行,那明天在哪里等你?” 孔薇薇想了想,“要不就在三中門口吧,十點半?!?/br> “好,那我明天在那里等你?!标懹粽f完,忽然在聽筒中聽到一句沙啞的咒罵。 孔薇薇急忙說了聲明天見,匆匆掛掉了電話,耳畔響起“嘟嘟”的忙音,陸郁擰起眉嘆息了聲。 其實說起來,孔薇薇比她還要不幸,十歲那年喪母后,父親把她從山村里接了回來,但一直不受家里人待見,就連爺爺奶奶都懶得用正眼瞧她。 更詳細的孔薇薇沒和她說,但估計她在孔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孔倩那么明目張膽地欺凌她,孔家人都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第二天,陸郁從衣柜里找出一件米黃色的羽絨服,套在身上肥肥大大的。 十點半,三中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天氣嚴寒,陸郁往手心里哈了兩口氣,跺了跺腳。 很快轉角處跑過來一個嬌小的女孩,跑到陸郁跟前時喘息了幾下,抬起臉笑了笑。 孔薇薇剛下車就跑了過來,鏡片上沾著迷蒙的水汽,陸郁佯裝嗔怪地瞪著她,抱怨:“你怎么這么慢?!?/br> 說話間遞過去一張紙巾讓讓她擦眼鏡。 孔薇薇傻傻地笑了聲,摘下眼鏡擦干凈水霧,重新戴上后,鏡片后的眼里有些疲倦,不如以往明亮。 上學期間一直沒見她回過家,無論什么時候都待在學校,她家其實離得并不太遠,只是不想回。 陸郁見過一次她爸送錢過來,那時是下午,天上還下著小雨,站在走廊上,孔薇薇低著頭,那個高大的男人一直在訓斥她。 男人走后,孔薇薇偷偷抹干凈眼淚,再回到教室時,眼眶紅紅的,看見陸郁時,仍然笑了笑。 這個女孩,柔弱但又堅強。 陸郁心疼地捏了下孔薇薇凍得發紅的耳朵,說:“你不是剛買了卷子嗎,怎么又要買???” 孔薇薇垂下眼看著路邊的積雪,為難地說:“被……被我弟弟撕去折飛機了?!?/br> 陸郁蹙了蹙眉,“他都初二了,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這么幼稚嗎!” 孔薇薇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就是這樣,家里誰都管不住?!?/br> “陸陸,我跟你說個秘密,你別瞧不起我好不好?” 陸郁疑惑地眨了下眼,點頭鄭重其事地答應:“好?!?/br> “邊走邊說吧?!笨邹鞭币е?,朝書店的方向走著,陸郁走在她的手邊,輕輕挽住她的胳膊。 “我其實是私生女,用現在的話說,我是小三的女兒?!?/br> 孔薇薇從來沒有將這些事告訴過別人,在山村生活的十年遠比在孔家生活的七年快樂,mama雖然身體不好,但疼她愛她,而不像這里,除了陸郁,所有人都只把她當空氣當恥辱。 “當年他進山考察,遇到了我mama,兩個人一見鐘情,但他沒有告訴mama他已經訂婚了?!笨邹鞭鳖D了一下,“他們在一起過了五個月,mama懷了我,可第六個月的時候,他走了,再也沒回來?!?/br> “mama死的時候我才十歲,從我記事起,我一直很奇怪村里人為什么偷偷罵我是野種,后來mama沒了,村長忽然找到我,說我爸爸要接我來城里享福,叫我趕緊收拾東西?!?/br> “mama送去火化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長得真高啊,黑色的西裝,锃亮的皮鞋,繃著臉,看著很嚴厲的樣子,看到我時勉強笑了下?!?/br> “我躲在村長的背后,他朝我走了過來,喊了聲我的名字。那時候我還不恨他,只是有點怕他,可七年過去了,我怕他,但也恨他?!?/br> 孔薇薇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鞋子踩在積雪上發出吱呀的聲響,眼眶不知不覺變得酸澀。 陸郁靜靜聽著,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她聽著孔薇薇的經歷,重生前的六年,被拋棄的滋味感同身受,心頭仿佛懸了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薇薇……” 孔薇薇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腳下,嗓音漸漸有些沙啞,聽到陸郁喊她,抬起臉笑了笑,“沒事啦,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可別瞧不起我?!?/br> 陸郁摸著她的頭發,“怎么會呢,我們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之間怎么會瞧不起呢?!?/br> 孔薇薇使勁抹了把眼,重重地嗯了聲。 這一路上她們走得很慢,街邊有人在往路燈桿上掛紅燈籠,四處是來往的人群,有大人有小孩,他們牽著手在雪里慢慢行走,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 幸好書店還沒關門,但冷清得很,進出都沒兩個人。 店老板依舊是熟悉的地中海大叔,大叔還記得她們,呵呵笑了起來,問:“兩個小姑娘又來買書?這次要什么類型的,我給你們找?!?/br> 經過了一個學期書本的洗禮,陸郁對選什么資料早已有了一番心得,她禮貌地笑著說不用,領著孔薇薇往高二理科的書架走。 孔薇薇沒怎么選,挑了本復習性質的卷子,就沒選其他的了,站到柜臺付錢時,地中海大叔笑呵呵地說了聲新年好。 陸郁和孔薇薇沉郁了一路的心情在大叔這句“新年好”中如雪瓦解。 “大叔你也新年好?!标懹裘佳蹘?。 大叔挑了下眉,從旁邊的筆筒里拿出兩根中性筆遞過來,“這筆上印著孔廟祈福,送你倆了?!?/br> 陸郁和孔薇薇連忙道謝,并不推辭,接過來了。 買完試卷時間還早,孔薇薇不想這么早回家,她朝四周看了看,忽然說:“聽說安懷路那邊有廟會,咱們去看看?” 小城里,廟會也不是年年都有,陸郁初二前和父母來過幾次,叛逆后就再也沒去過了。 “好啊,我還記得廟會里有賣糖人的?!标懹粞劬α疗饋?。 一拍即合,兩人上了公交,往安懷路去。 另一邊,蘇家的別墅里,蘇母穿著油光水滑的貂絨大衣,站在蘇徹門口拍門。 “蘇徹,快一點??!再磨蹭廟會都該結束了!” 房間里蘇徹可能剛醒沒多久,透過房門傳出來的聲音沉悶,還帶著濃厚的鼻音,“媽,要不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