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蘇徹推開人群,徑直走了進去。 網吧內色調暗沉,滿地狼藉,椅子摔了一地,兩撥人氣勢洶洶地對峙著,黃毛被開了瓢,頭上還在流血,他的手里拎著根拆下的椅子腿,像只怒目金剛一樣瞪著對方。 蘇徹進來時踩到了一塊玻璃,發出的聲響清脆,黃毛率先注意到了,憤怒的表情瞬間轉為驚喜。 “徹哥!” 蘇徹點了下頭,彎腰撿起一個還沒碎的啤酒瓶,在掌心漫不經心地敲著。 對方不好對付,是幾個混社會的,這種人和學校里混混之類截然不同,下手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你就是這群蠢貨的大哥?” 那些人中一個光頭走了出來,他長得魁梧,滿臉橫rou,皮笑rou不笑地掃了眼蘇徹。 蘇徹睨了光頭一眼,沒理他,而是走到黃毛跟前,問:“怎么回事?” 黃毛朝后指了指,身后的椅子上癱坐著一個腦門流血的人,他被啤酒瓶砸了,血已經糊住了頭發,他抱歉地喊了聲:“徹哥?!?/br> 蘇徹皺了下眉,這時黃毛低聲向他解釋。 “肖沉他在打游戲,玩得好好的,那個光頭時路過時忽然罵了聲菜比,肖沉沒忍住,就回罵了一句,本來也沒什么,罵完他就繼續打游戲了,可那光頭居然拿了瓶啤酒直接摔他頭上了?!?/br> 蘇徹瞇起眼,慢悠悠地掃了眼光頭,光頭挑釁地揚起眉,不屑地笑了聲。 “肖沉和你的傷不能拖了?!碧K徹轉過頭,放低了聲音,對幾個兄弟說:“我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報了警,估計過一會兒就來了,你們待會記得表現得慘一些,我們是學生,不會吃虧?!?/br> 黃毛愣了下,旋即反映了過來,用肩膀撞了下蘇徹,笑得陰險,“還是徹哥機智,對付這種社會渣滓,還得人民警察來?!?/br> 蘇徹嗯了聲,讓黃毛他們先去處理一下頭上的傷,他朝前邁出一步,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向光頭,沒說話,而是在注意外面的動靜。 只要警笛聲一響,那他手里的啤酒瓶就有了用武之地。 光頭不明所以,他還以為黃毛叫了個大哥過來,沒想到同樣是個毛頭小子,人看起來不怎么樣,裝逼的本事倒是一流。 “嘿,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們這幫學生,在學校那么丁點大的地方逞威風算什么本事,今天咱就教你做人,社會不是你們想象的……” 門外警笛聲終于姍姍來遲,蘇徹勾了下唇角,眼底帶著毫無掩飾的諷意。 他轉了轉手里的啤酒瓶,在光頭大放厥詞的時間,猛地一步邁了出去,抬起腳狠狠地踹在光頭的大腿上,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門口傳來呵斥的聲音,警察來了。 蘇徹慢慢地吐出口氣,手里的啤酒瓶精準而狠辣地砸在了光頭的腦門上,頓時飆出了血。 這一套動作迅疾,等光頭身邊的幾個兄弟反應過來想伸手扯住他時,蘇徹已經退了回去,朝身后的兄弟們使了個眼色。 黃毛立即會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著腦袋嗚哇亂叫,旁邊的小弟們紛紛照做,剎那工夫躺倒了一地,蘇徹順勢蹲了下去,給黃毛擦頭上的血,把他整張臉都擦得血糊糊的,分外嚇人。 反觀另一邊,光頭爬了起來,抹了把腦門上的血,怒吼了一聲就要沖過來。 這時候三個警察進來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給我蹲下!” 光頭進過幾次局子,看到警察兩腿就發抖,一瞬間就沒了囂張的氣焰,瑟縮著退了回去,搓著手討好地笑:“警察同志,是誤會,都是誤會?!?/br> 警察瞪了他一眼,看向蘇徹那邊,立即皺起了眉。 這群孩子身上都掛了彩,癱在地上用可憐巴巴的眼光盯著他,模樣看著無比凄慘,他也是有孩子的人,這傷要是被父母看見了不得心疼死??? 蘇徹察言觀色,見警察的臉上露出丁點心疼,立刻在黃毛大腿上掐了一下。 黃毛疼得嘶了聲,開始仰頭痛呼,“警察叔叔,你得為我們做主??!我們是祖國的花朵,不能還沒開花就被人折了枝??!” 幾個警察都起了惻隱之心,再次看向光頭時,目光森冷。 光頭連忙解釋:“警察同志,這真的是誤會,我哪能下那狠手啊,是……是他們不小心帥的!” 這理由實在蹩腳。 黃毛蘸了點血,正打算往蘇徹臉上也抹點,聞言頓時氣急,“扯你娘的淡,警察叔叔,他們打人,我這頭就是他用啤酒瓶砸的,我旁邊的兄弟們都是!” 小弟們都很配合,連忙哎呦叫喚了起來。 幾個警察都不知處理了多少類似的事件了,草草一瞥,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這真是一群戲精,他們對視了一眼,搖頭笑了笑。 “都跟我們去一趟警察局,做個記錄?!?/br> 頓時哀嚎聲更大了。 就在這時,門口圍觀的人群被一雙纖細的手使勁撥開,背著書包的女孩在眾目睽睽下闖了進來。 陸郁呼吸有些喘,她剛進去就愣住了,十幾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低了低頭,目光飛快地掃了一圈,當看到蘇徹蹲在黃毛身邊,兩人臉上都掛著猩紅的血跡時,眉心一瞬間擰了起來。 蘇徹根本沒受傷,他臉上的血都是黃毛故意抹上去的,為的就是引起警察叔叔的同情和愛惜,他以為陸郁是不會來的,乍一看見背著光站在門口的女孩,心情不知為何一下子變得松快。 這種事處理起來不算麻煩,這幾個小子受的傷挺重,也不能耽擱了,其中一個年老點的警察側耳跟旁邊兩人說了句話,其余兩人都點了點頭。 “你們幾個等會兒把父母電話留下來,先去找個診所,把傷口治一治,至于你們……”年老警察看向光頭,“都是群慣犯,都跟我去警察局改造!” 光頭幾個頓時鬼哭狼嚎,不愿去,但架不住幾個警察一瞪眼,瞬間沒了脾氣,只好灰溜溜地跟在身后。 走到門口時,陸郁連忙讓開了身子,三個警察率先出去,光頭幾人跟著,路過陸郁時,光頭忽然回頭,無聲地做口型。 “龜孫子們,你們給老子等著?!?/br> 隨后還朝蘇徹幾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目光怨毒。 耍完了狠,光頭剛要走出門,后腦勺猛然被一件重物砸中,當即眼冒金花,雙腿差點沒站穩。 “他媽的是誰?。?!” 光頭怒吼,捂著腦袋扭頭大罵,雙眼瞪得極大,因為吃痛,眼睛里頭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陸郁把書包放在腳邊,來時她把厚厚的書本都塞了進去,書包里的重量不容小覷,這一下砸得結實,雖然沒出血,但看光頭剛剛踉蹌的腳步,恐怕得有一陣子頭暈目眩了。 警察們也聽到了動靜,急忙大聲喝斥,光頭氣焰萎靡了下去,指著陸郁委屈地告狀,“警察同志,這小丫頭片子砸得我好疼,你們可得管管!” 年老警察順著光頭指的方向看去。 在陰郁的環境中,女孩穿著稍顯寬大的校服,背靠著一臺電腦,臉色瓷白,雙手無措地絞著校服衣擺,低著頭,可憐兮兮的。 “警察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得,聲音都細細軟軟的,這么乖巧可人的模樣,哪里經得住光頭這么兇狠一嚇。 年老警察一巴掌掄在光頭胳膊上,罵了句,“再惹事關你個十年八年,趕緊滾!” 光頭難以置信地瞪了一眼,張嘴還想反駁兩句,卻被警察扯著袖子拉了出去。 網吧內重歸寂靜,陸郁松了口氣,把書包拎起來背好,轉過頭看了眼蘇徹和那群掛了彩的少年。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那群少年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臉,看過來的眼神中帶著難以言喻的震驚,好像看到了什么外星生物一般。 黃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問蘇徹:“徹哥,那真是嫂子?” 說話這么軟糯,脾氣這么溫柔,一點都不像??! 蘇徹沒理他,拍拍袖子起身,眼尾彎起絲絲弧度,其實在陸郁露面時他的心情就好了,她能來,說明還是有情義的。 雖然今天的風格和以往截然不同,但又有什么關系呢? 沒了鋼管和濃妝,沒了口香糖和睥睨的眼神,眼前的陸郁反而更多了些綿軟可愛。 蘇徹揚起眉,目光一直停留在陸郁的臉上,陸郁感受到了他意味難明的視線,不自在地挪開了臉。 黃毛正和旁邊人小聲嘀咕著,時不時瞥一眼陸郁。 小弟們談的內容大驚小怪的,蘇徹嘖了聲,掀起眼皮掃了黃毛一眼,淡淡地說了句。 “嫂子都不喊了?” 小弟們瞬間回過神,齜牙咧嘴地喊嫂子,也不知是誰,居然還喊出了“嫂子法力無邊,洪福齊天”之類的話。 小弟們紛紛大笑,可笑著笑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慢慢地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陸郁并沒有表現出別的情緒,而是沉著臉,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他們,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 “笑什么笑,血都快流干了,難道還要我一個個扛著你們去醫院?” 這種冰冷的態度才是讓人熟悉的陸郁,蘇徹笑了聲,伸腳踢在黃毛小腿上,讓他帶兄弟們先去醫院。 “趕緊溜,不然等會兒警察返回來,被叫家長可不好受?!?/br> 黃毛只是腦袋流了些血,受的傷不重,剛剛為了在警察面前演戲,臉上和脖子上都涂滿了血,看著讓人瘆得慌。 “得嘞!”黃毛一躍而起。 蘇徹走到陸郁跟前,嗓音低啞地笑了聲,“我以為你不會來的?!?/br> 他的臉頰上被黃毛抹了血漬,陸郁以為是他打架受了傷,沉默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 蘇徹接過紙巾,沒擦臉,反而擦了擦手,擦手時眸子一直盯著陸郁,低垂的眉眼蘊著玩味的笑。 兩人站在門口,一人仰臉一人低首,咫尺距離。 黃毛咳嗽了一聲,“徹哥嫂子,你倆讓讓?!?/br> 陸郁率先反應過來,連忙后退了一步,給黃毛他們讓開路,黃毛吹了聲口哨,帶著兄弟們先出去了。 “這里怎么辦?”等他們走光了,陸郁掃了圈遍地的狼藉,問:“那幾個人看著不是好東西,過兩天放出來恐怕……” 蘇徹明白她的意思,以那光頭的德行,怕是不會善罷甘休,能做得出來報復的事兒,他想了想,說:“不用擔心?!?/br> 蘇徹向來不說空話,陸郁點了點頭,她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 “那我先回去了?!?/br> 事情已經結束了,陸郁轉身想走,卻被蘇徹一把拽住了胳膊。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br> 蘇徹大概是想到了上次吃飯鬧出的不愉快,急忙補充了一句,“我請你?!?/br> 少年手掌用的力度不大,陸郁掙了下胳膊,蘇徹尷尬地松開了手,把手揣進了口袋。 “我覺得你還是先看看黃毛他們比較好吧……”陸郁沒有直接拒絕。 畢竟那幾個臉和脖子都血糊糊的,受的傷肯定不輕…… 蘇徹沉吟了一下,覺得有些道理,畢竟他才不是見色忘義的人。 “行?!碧K徹嘖了聲,“那待會兒咱倆看完了黃毛他們,再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