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這次是結結實實被嚇到了:“你……你瞎說什么?” 趙無咎神態再鄭重沒有了:“柏幫主,朱瘦梅可以為自己提親,為何我就不能了?” 柏震霆心道:那能一樣嗎?人家朱瘦梅可是光棍一條,僅有個是師傅還是老子的舊友,你呢?身后坐著的可是當今天子! 不過當著朱瘦梅的話不好話,只能委屈拒絕:“瘦梅他家中再無父母雙親,但趙舵主可不同,你的婚事恐怕還要征詢過父母的意見,由不得自己作主,又何必湊熱鬧呢?” 柏震霆做夢也沒想過,當朝周王會向他提親。 他當初擔心周王與柏十七走的太近會有隱患,這隱患可不包括周王提親。 周王的態度很是堅決:“柏幫主有所不知,我家中父母這些年沒少為我的親事cao心,可惜我一直無意成婚,他們萬般無奈之下曾有言,我的婚事只要我自己愿意,他們都答應。況且自從認識十七之后,許多事情豁然開朗,她便是我的福星,助我走出困厄?!?/br> 柏震霆:“……”我還是寧愿你給我家十七供個長生牌位,也比提親要來的好。 他抱著腦袋向后倒去:“我頭暈!頭暈,容我緩會!” “柏幫主,你沒事兒吧?”朱瘦梅要上前替他把脈,被他推開了 ,見慣風浪的柏幫主虛弱的說:“我就是被你們嚇到了,讓我緩會兒就沒事兒了。你們的心思我都知道了,讓我歇會吧!” 趙無咎與朱瘦梅兩人被柏震霆趕了出來,兩人站在走廊里相對苦笑。 趙無咎:“真沒想到柏幫主也來這招!”父女倆一樣的毛病,遇到難題居然都裝虛弱。 柏十七就算了,那是個小滑頭,耍無賴也是慣熟的,可是沒想到嗓門大的能掀翻屋頂的柏震霆居然也會用這招,真是一脈相承。 朱瘦梅一本正經:“柏幫主那是頭暈?!?/br> 趙無咎輕笑:“對,頭暈?!?/br> 柏幫主既然愿意裝暈,就讓他裝好了。 有這二位打岔,柏震霆果然不再派人揪著丘云平去陪柏十七了。 他本來就是從底層爬上幫主的寶座,心思活泛的厲害,最會審時度勢,況且冒出來的這二位真要論都比丘云平強,又何至于讓柏十七在一顆樹上吊死。 朱瘦梅不但自己來提親,等黃友碧從烏家回來還向師傅坦白,請他去向柏震霆提親。 柏震霆很是為難:“黃兄,不是我推搪,這件事情現在有點復雜。你很早就知道十七是個閨女,但她一定要繼承我的家業,瘦梅也確是個可靠的孩子,可……” 黃友碧很是達觀:“柏兄,你的難處我懂,婚事能不能成,你我交情都在。孩子們有沒有緣法,還是看他們自己?!彪y得他還調侃一句:“以前我就替你犯愁,十七淘的不成樣子,也不知道將來哪家的兒郎能夠消受,沒想到我家這個孽徒居然栽在了她手里?!?/br> 他頗覺好笑。 朱瘦梅年紀漸大,做師傅的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徒弟的終生大事,也有被治愈的病家提親,就連烏岱清醒之后也向他提過,愿意將女兒許配給朱瘦梅,他冷眼瞧著烏家女兒似乎還挺中意自家徒弟,可惜都被朱瘦梅給拒絕了,真沒想到原來他的一顆心全都系在柏十七身上。 柏震霆一臉憂愁:“兒女之事,誰又能說得準呢?!?/br> 一邊是故交舊友之徒,一邊是當朝立有軍功的嫡皇子。 前者好說,可后者就不是那么容易打發的了。 趙無咎改天單獨來拜訪他,親口許諾:“柏幫主這些年可有想過,十七終歸是女孩子,這次清理河道差點喪命,往后呢?假如您同意了親事,往后江蘇漕幫送漕糧入京,過各地的官卡,誰人還敢為難她?那些危險的事情都不必她出面,我自會派人料理了,您還有什么可憂慮的?” 柏震霆初次面對如此大的權勢誘惑,險險就要把持不住,想到事關柏十七的一生,才沒有在關鍵時刻犯糊涂:“周王殿下說的再好聽,誰知道能不能落到實處?再說我家招贅,還想為柏家留點香火,好繼承老夫手頭這點產業?!?/br> 趙無咎的強勢在柏震霆面前表露無遺:“柏幫主所慮者不過是漕幫及您老手底下的產業,就算是柏家的香火也不會斷了,有我的庇護,一切都會如您所愿,為何不能同意這門親事?” 柏震霆:“……”他能說,一想到要跟天子結親,他就犯慫嗎? 趙無咎就好比天下掉下來的一塊金餅子,渾身上下都泛著金燦燦的光芒,除了砸的人頭暈,讓人懷疑其真實性,還讓人產生一種“這是老天撒的餌,不定后面還藏著多大的災禍”的感覺,實在是不能踏實接受這件事情。 柏幫主在朱瘦梅與趙無咎的圍追堵截之下,心煩意亂解了柏十七門口的禁,蘇氏派去的婆子們全都撤了回來,由著別人去探望柏十七,心里也寄希望于自家機靈的崽子。 蘇氏不解:“你不是……反對周王與十七來往的嗎?” 柏震霆振振有詞:“以前那不是……想不明白他圖謀咱們家什么嘛,怕他藏著什么陰謀?,F在弄明白了,他就是圖謀咱們家十七!” 蘇氏瞠目結舌:“……于是你就放行了?” 從來固執的柏震霆忽然之間變的十分開明:“反正挑什么樣的人為婿,總要十七同意才行。那個小混蛋固執的要命,瞧不上丘云平,這兩個人里挑一個總能成吧?”他忽然間也有些自暴自棄了:“要是仇英活著,哪還有這么多事兒?” 當初他就瞧好了仇英,況且仇英對柏十七死心塌地,自從知道她是女子之后不但幫著遮掩,還發了毒誓,要一生忠于柏十七。 柏震霆知道此事之后,召了兩人過去,向仇英提過欲招他為婿的打算,兩小兒也是異常歡喜。 仇英一臉害羞的喜意,那傻孩子跪下叩頭把腦門都磕青了,宛如小媳婦兒一般;而柏十七卻半點不害臊,還惡狠狠嚇唬他:“往后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這件事情也只有柏家一家三口及死去的仇英知道了。 后來……后來仇英就沒了。 柏十七瘋了一般到處追查兇手,幫中誰人不夸少幫主重情重義? 惟有柏震霆夫婦知道她的心思。 如果仇英還活著,說不定兩人早都秘密成婚,連孩子也生下來了。 蘇氏暗嘆一聲:“都是命吶,半點不由人!” 柏震霆忽然之間寬容起來,連柏十七都覺得奇怪,對著前來探病的趙家堂兄弟倆、外加朱瘦梅、復診的黃友碧、以及拿著新出爐的話本子來追問后續故事的丘云平,還有那位倒霉催的俞昂,她:“……你們這是約好了一起來的?” “約什么約?”黃友碧瞪了她一眼:“整天不好好養病,胡思亂想什么?”他把過脈又新換了藥方,將外敷的藥開了一副交給自家徒弟,意味深長的說:“多用點心吧?!币桓笔劳飧呷说哪语h然離去。 柏十七:“黃……黃老頭……” 有長輩看著,也不會有人胡說八道,黃老頭是多好的擋箭牌???! 黃友碧似乎早就看破小兒女心事,在窗外奉送她一句:“小混蛋,你可長點心吧,有些事情可不是挑雞蛋,看得到皮看不清瓤,還是知根知底的好?!钡降诪樽约彝降苷f了一句好話。 柏十七抱著腦袋剛想喊疼,趙無咎忽然說:“前幾天柏幫主已經裝過頭疼了?!?/br> 朱瘦梅:“我今天還帶了針,真頭疼也不妨事,扎幾針就好了?!?/br> 柏十七怏怏放下了抱著腦袋的胳膊。 趙子恒熱切道:“十七你快點好起來,我都等不及把你介紹給新認識的朋友了!”大家一起去嗨皮你出銀子我泡妞,多棒! 柏十七有氣無力的趴在枕頭上:“子恒啊,一想到你每天大魚大rou而我只能清粥就咸菜,我就覺得你還是暫時先不要來了,免得傷了咱們兄弟的和氣?!?/br> 趙子恒想想,用自己的幸福生活去刺激重傷未愈的兄弟,似乎有點不地道,便利落告辭:“我今天約了人去泛舟,先走了,回來給你帶荷葉蒸雞,聽說這家的荷葉蒸雞是一絕?!?/br> 柏十七恨的捶枕頭:“你給我等著!” 趙子恒撒下一路報復得逞的笑聲,也很快撤了。 丘云平左右看看,趙無咎坐姿嚴肅,朱瘦梅低頭專注的研究師傅開的藥方,房間里似乎有點說不出的尷尬,不過就是幾天沒來,怎么情況好像有點說不出的微妙??? 他百思不得其解,黑著眼圈將手里厚厚一沓稿紙遞了過去:“少幫主,你看看寫的咋樣?后面的故事呢?” 柏震霆跨進柏十七房里,見到的便是這一幕,丘云平湊的極近,正站在柏十七床前一臉激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趙無咎與朱瘦梅反而離的較遠,冷冷看著他作妖。 柏震霆的濃眉擰到了一處,暴喝:“丘云平,你在這里做什么?” 丘云平傻傻回頭,還向他作了個揖:“幫主,我有事找少幫主商量?!?/br> 柏震霆:“誰讓你進來的?往后你離十七遠一點,沒有必要別往她跟前湊!” 丘云平被柏震霆揪著后脖領子從柏十七房里扔出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柏幫主別是瘋了吧?前些日子天天催促著他去探病,今天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風,居然把他趕了出來?! 居然把他給趕出來了! 他抱著自己的書稿幾乎要泣不成聲了,很想跟柏幫主說道說道:我就是追著少幫主聽故事寫書,好給大家賺一筆銀子而已。 您老跟銀子有仇吧?! 柏震霆自然不是跟銀子有仇,而是憂心自家小混蛋的未來,所以對此格外謹慎。 小混蛋別瞧著心硬如鐵的模樣,其實她只是凡事不肯說,咬牙苦撐而已。 第52章 柏十七養傷的日子里, 趙無咎的密信快馬送往京都,不出一月便送達今上的御案。 在此之前,御史大夫俞昂身故的消息傳回京中, 今上震怒, 另行選派官員前往兩淮清查鹽道。 清查兩淮鹽道的官員前腳才離開京城地界, 后腳周王的密信就抵達京中。 今上拆開密奏讀完,心頭沉甸甸的,對于兩淮鹽道之污糟朽爛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急召太子商議此事:“若不是陰差陽錯,俞昂一條命早都葬身河底了。兩淮匪患如此猖獗, 焉知不是與地方衛所有勾結?無咎自請清查兩淮衛所,輔助俞昂清查兩淮鹽道, 太子以為如何?” 太子與周王一母同胞,模樣有五分相像,只是他長居京都, 面相更為儒雅矜貴, 行事溫緩從容,與經歷過邊塞風霜的周王氣質迥異。 “二弟的腿疾可好了?他要自請清查兩淮衛所,身體可受得???整個江淮都知道了俞昂已經身故,新的欽差大臣已經離京, 要不……召俞昂回京?” 俞昂對外的形象一直是剛正不阿的,人還未至兩淮, 鹽道的官員先慌了神,設計要除了他。 他若留在兩淮繼續清查鹽道,新任的欽差大臣到達之后, 誰為主誰為輔? “俞昂既然大難不死,以他的秉性必要與鹽道官員死磕,他還是留在兩淮的好。至于到時候聽誰之令……無咎不是正好在兩淮嗎?” “父皇的意思……由無咎做決斷?” 京中因一紙密信而起了風波,皇帝派人另行擬旨委派,遠在寶應的趙無咎還不知道結果,每日恨不得扎根在柏十七房里。 朱瘦梅與趙無咎較著勁兒每日都來柏十七房里報到,當事人柏十七索性裝睡,拉下床帳躲在被窩里瞪著眼睛養傷,直躺的渾身的骨頭都要散了架。 朱瘦梅耐心極好,除了煎熬湯藥,還做些加速傷口恢復的藥膳,端到床前欲親自投喂。 柏十七:“我手沒傷著?!苯舆^湯盅先是聞到一股藥味,胃里便有些拒絕接受,皺著眉頭:“……不會放了很多黃蓮吧?” 朱瘦梅沒好氣的說:“放心吧,毒不死你!”他始終在柏十七面前做不到逆來順受,俯低做小,大約是小時候留下來的毛病,哪怕心里揣著一團火,照到別人身上溫度也大打折扣。 趙無咎的臉皮就厚多了,他既不會煎藥也不會做藥膳,身份代表的權勢富貴柏十七也不大在意,只能每日在柏十七房里做復健消耗時間。還是舒長風支了個招:“女人多心軟,殿下不妨多示弱,說不定能讓柏少幫主心疼殿下?” 趙無咎:“十七是一般的女人嗎?” 趙子恒幽幽飄過:“十七是女人之中的男人!”更是漢子堆里的爺們! 舒長風語塞。 趙無咎嘴不上大贊同舒長風的計策,但實施起來卻因勢導利,進行的十分順利。 譬如他正在復健期,走路蹣跚,比之嬰兒學步都不如,還比不上小孩子的腿腳靈便,目測距離之后在柏十七床前十步開外起身一步步往她身邊挪,大約走個五六步已經搖搖欲墜,嘴里還要喊著:“十七小心,快讓開小心砸到你!” 柏十七心道:你是炮*彈嗎? 眼睜睜看著他頎長的身軀向著自己砸過來,情急之下顧不得傷處,伸手去扶他——社會主義好青年扶老助殘是刻在骨子里的,況且此地并不流行碰瓷,不怕扶了摔倒的群眾被訛叫上官司。 朱瘦梅驚叫:“十七小心!”沖過去扶趙無咎。 趙無咎控制的恰到好處,直接摔倒在了柏十七的床上,還頗為懊惱:“對不住了,我這個腿……現在還是不受控制?!彼嘀槾分约旱碾p腿,朱瘦梅差點氣破了肚皮:你就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