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聞滔表情誠懇無比,說的自己都快信了:“讓柏伯父打斷你的腿,那都是嚇唬你的。咱們兄弟一場,總比你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交情深吧?”眼神還往趙氏兄弟倆身上掃了一眼。 柏十七也很是配合:“那是!”閑了挖個坑,當然比趙子恒這種只會一起結伴風花雪月的兄弟要強多了——坑死人不償命! 聞滔做出不解的模樣:“再說……我覺得柏伯父也太奇怪了,你都二十歲了,不說娶妻吧,連個房里人都沒有,他是準備讓你一直打光棍嗎?” 柏十七:“你怎么比我爹還cao心我房里的事兒?” 聞滔攬著她的肩膀笑的心滿意足,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我這不是自己身邊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不舍得讓你一個人孤衾枕寒嘛?!庇执蚵犓氖聝海骸笆?,你別是柏伯父抱來的吧?傳宗接代可是大事兒,我家里都準備幫我議親了,你家里不著急?” 柏十七:“聞兄,你這是繞我呢吧?我爹都在正廳里等著,你跟我探討終身大事?要不你進去直接問我爹不就完了嗎?” 聞滔作勢要走,柏十七連忙拉住了他:“說吧,到底怎樣你才能不再我爹面前說我納妾的事兒?” 聞滔慢慢悠悠:“只有一個條件,咱們休戰講和吧?” 柏十七傻眼了:“就這么簡單?” 聞滔:“就這么簡單!”還痛心疾首指責柏十七:“咱們從小認識,兩家父親又是舊識,也算是世交了。小時候打架還算是不懂事,可是你我年紀都不小了,每次見面還要針鋒相對,互相拆臺,恨不得對方出丑,不覺得幼稚嗎?” 柏十七:“……其實我這人很好相處的?!边€不是你每次挑事兒,就是俗稱的那種挑事精! 她快刀斬亂麻:“我姑且相信你一回,若是今天在我父親面前拆臺,大不了我被打斷腿,往后咱們兄弟也不必再做了。如果今天不拆臺,那往后咱們就是好兄弟!” 聞滔繞了個大圈子,想要的結果沒得到,只能采用迂回策略,當下在她掌心輕拍了一下:“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模樣,柏十七差一點就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也有一百個紅包掉落,還是個胖一點的章。 現在去送前面幾章的紅包。 第21章 柏震霆身材高大,濃須滿面,氣勢威嚴,身上一股多年在漕河上打拼出來的悍勇之氣,尋常小兒見到亦有啼哭之意,數月未見柏十七,打頭第一句話就問:“又惹禍回來了?” 柏十七跟聞滔看起來不太對付,但跟親爹……似乎更不對付。 她氣呼呼道:“我哪次惹禍了?”再說她一般惹禍都自己善后,不麻煩親爹,省的被責備。 柏震霆跟天底下的嚴父一樣,小時候覺得孩子玉雪可愛,可是等到孩子長大招貓逗狗,無禍不闖的時候就開始頭疼,且還是柏十七這種頑劣到尋常兩三個小兒郎都抵不上的淘法。 他疼孩子的方法就是給銀子,物質上簡直可稱得上溺愛,但管孩子唯一會的一招就是以暴制暴,什么平心靜氣的溝通想都別想。 偏偏柏十七十三四歲開始就實現了經濟獨立,獨自押漕糧上京之后更是實現了自負盈虧,且能夠養活隨漕船上京的幫眾,截斷了柏震霆表現慈愛的方式,柏震霆的一腔父愛都喂了家中養的那條狗,完全找不到親的疼愛方式,剩下的就只有詰問了。 據隨船北上的心腹秘密報信,大家更喜歡少幫主押送漕糧北上,不但伙食好還能一路玩回來,從不克扣幫眾的銀子跟伙食,還能跟大家打成一片,聲望日隆。 柏震霆聽到這些夸贊之語,內心竊喜,偏偏見到柏十七連句軟和話都說不出來,關心都藏在硬梆梆的質問之下,天長日久搞的柏十七聽到不順耳的話就要懟回去,父子倆尋常見面像吵架,蘇氏很是頭疼,好幾次與他爭執:“你就不能拿出哄我的一半功夫來對十七?” 柏震霆也很是苦惱:“我見到這小崽子不馴的模樣就想罵娘!” 今日也不例外。 父子倆數月未見,這小崽子不但沒有露出一點那什么,用丘云平的話說叫“孺慕之情”,還滿臉的不馴,搞得柏震霆手又癢了:“你哪次出門不惹禍?”又換上一副親切的笑臉問候聞滔:“賢侄怎么過來了?你爹最近可好?” ——這就是柏十七特別討厭聞滔的地方,小時候想盡了法子要揍他,長大以后也看他不順眼。 柏震霆明明是她親爹,卻對聞滔親切有加,對她就沒幾句好話,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恨不得批評打壓。 聞滔在柏震霆面前禮數周到的寒喧,與外面浪蕩的形象全然不同,假惺惺說:“家父一切都好,最近不在淮安,不然知道伯父來了,定然要約酒的。我是昨日碰上十七,許久未見就在一起玩玩?!?/br> 柏十七生怕他抖擻出自己納妾之事,忙搶過了話頭向柏震霆介紹:“爹,這兩位是我的朋友趙子恒與趙無咎?!?/br> 柏震霆能在漕河上混了這么多年,也并非他外表那般粗疏,事實上趙氏兄弟才進入正廳他就注意到了。 趙子恒便罷了,標準的富家紈绔子弟,從走路姿勢就能看出來尋常少鍛煉,下盤虛浮無力,連他家十七都比不上。但坐在輪椅上的那位就不容輕忽了。 趙無咎雖然坐著輪椅被護衛抬進來,但那股子臨淵峙岳的氣勢卻撲面而來,如果說他對聞滔還是親切隨意對待子侄的態度,那么對待趙無咎便大為不同,反而更像是平輩論交。 “趙公子初次來江南?江南賞玩之地不少,公子若有向往之地,老夫倒可以派人護送?!?/br> 他明明見到趙無咎身邊護衛隨行,卻仍舊提議派人護送,知父莫若女,柏十七立刻對他對視,用眼神詰問:什么意思? 柏震霆瞪一眼這不省心的小崽子,誰知道這次又招惹回來的是什么佛? 趙無咎開門見山:“不瞞柏爺,晚輩此次南下是為著尋訪江南名醫,他日病體若能康復,倒很愿意柏爺派人護送?!?/br> 眾人說話的功夫,宋四娘子帶著珍兒老實縮在趙子恒身后,與柏十七隔的距離有點遠,還悄悄窺了一眼柏震霆,對于傳聞之中禁止柏少幫主納妾的老幫主的威嚴頓時理解了幾分。 柏震霆見趙子恒生的風流俊俏的模樣,身邊跟著女娘,便不以為意,壓根沒想到這是自家小崽子納回來的妾。 家中既有客至,柏震霆便吩咐廚房整治酒席,為小崽子與來客接風洗塵。 宋四娘子見此情景,知道她不適合陪侍在側,索性告罪。柏十七便讓余四將人帶去客房歇息,臨走之時她幽怨的回頭看了一眼柏十七——兩人新婚,卻偏偏不得親近。 珍兒扶著她回去的時候邊鋪床還邊嘮叨:“爺的年紀也不小了,家里說不定很快就會議親,到時候抬了正房奶奶進門,也不知道姑娘將來的日子能不能好過。姑娘要趕緊生個一兒半女,到時候也能在柏家立足?!?/br> 宋四娘子坐在銅鏡前梳頭,鏡中人冰肌玉骨,正是女子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華,卻患得患失:“珍兒,你說爺他喜歡我嗎?” 主仆倆擔心之事,此刻席間也正在談論此事。 緣于柏震霆提起的話頭:“三個月前見到你爹,他說家里準備為你議親,挑的是哪家的閨女?” 都在這塊地界上討生活,鹽幫財大氣粗,聞滔未來的媳婦兒可挑的范圍倒也很廣,除了不容易與官家聯姻,本地縉紳富豪商賈之家都可一試。 聞滔笑睨了柏十七一眼:“倒是見過不少小娘子,但總不合我意?!彼腴_玩笑:“若是伯父家中有女兒,我爹肯定很高興親上加親!” 柏震霆眉頭跳了一下,權當這小子打小與自家小崽子鬧不和,借此機會嘲笑她長的娘氣:“看來這輩子是沒希望了?!?/br> 柏十七橫了聞滔一眼,總覺得他這話有點奇怪:“我要是有個meimei,哪敢嫁給你???就憑你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作派,還是別坑我meimei了?!?/br> 趙無咎若有所思看了聞滔一眼,懷疑自己心中的疑團與這位聞少幫主不謀而合,卻又被柏十七的話逗樂。不過他生性內斂,這些年在軍中養成寡言的性子,也只是唇邊露出一點淺淡的笑意。 唯有趙子恒這個愣頭青小聲糾正:“十七,朝秦暮楚水性楊花是說女人的!” 丘云平也列席其間,恰坐在他旁邊,熟知聞滔與柏十七的關系,捅了下他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解釋:“少幫主是故意的!” 柏震霆讀書不多,大字識不了幾個,這些年身邊請了不少先生陪著他吃喝玩樂,文人的玩法要風雅許多,勉強在各種場合不出丑,真要咬文嚼字也難為了他老人家,湊和認幾個字罷了,對柏十七諷刺聞滔的話并不當一回事。 ——只要這倆小崽子不會當場打起來砸了酒席,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聞滔被諷刺了也不惱,笑道:“十七年紀也不小了,家父都已經開始著急我的婚事,伯父還不準備替十七也討一房媳婦?她這么淘氣,早該娶一房媳婦進門來管著她了?!?/br> 柏震霆多年憂慮此事,卻不能對外明言,被聞滔戳中心事,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復而轉晴:“你伯娘不是沒有想過,不過……這小子在外名聲不佳,蘇州城里小娘子也瞧不上她,只能慢慢籌劃了?!?/br> 聞滔心道:這不是明晃晃的借口是什么? 趙無咎也正有此意,心中的疑團愈加放大,原來的猜測七*八分也成了九分,不由沉思起來。 柏十七怪責聞滔:“你著急娶媳婦兒,是怕打光棍吧?我可還不著急,反正喜歡我的小娘子不少,總要慢慢挑個合心合意的?!?/br> 聞滔舉杯:“十七說的對,婚姻大事,總要挑個合心合意的,那祝我們倆都能挑到合心合意的媳婦兒!”他把最后三個字咬在唇齒間,眉眼含笑,與柏十七碰了一杯,仰脖干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挺早哈,去寫少帥了。 寶寶們晚安 第22章 一時里酒宴散場,趙無咎等人隨柏家下人前去歇息,哪知道戌時未過,丘云平就在外面瘋狂拍門:“趙公子,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少幫主!” 舒長風夢中驚起,拉開了門,丘云平差點跌個狗吃屎,他爬起來就直往里面撲:“趙公子,少幫主要被幫主打斷腿了!” 趙無咎披衣起身,舒長風燃起燈燭,他的面容一派沉肅鎮定,無形之中倒是緩解了丘云平的急躁。 “你且慢慢道來,怎么回事?” 丘云平破口大罵:“天殺的余四,多嘴多舌,向幫主透露了少幫主納妾之事,幫主這會兒提著棍子要跟少幫主算帳,我數來數去,聞滔不安好心,趙小公子說話不夠分量,也就只有您能救我們家少幫主了!” 趙子恒沒正形,一看就不靠譜,也確實不是當說客的好材料。 趙無咎見他神情驚惶,說的又可憐,迅速穿衣,在舒長風的扶持之下坐上了輪椅,趕往主院。 他們過去的時候,主院里燈火通明,柏震霆拄著根棍子站在院里那棵高大的樹下面跳腳:“你趕緊給老子麻溜滾下來!不然老子打斷你的腿!”下面橫七豎八躺著幾名青壯漢子不住慘叫,看情形好像都是從樹上跌下來的。 柏十七只著中衣,踩著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樹枝站著,她說一句話,那樹枝便顫動兩下,倒好像隨時能從樹上跌下來似的:“我才不要下來!反正下來也要被你打斷腿,還不如從樹上跌斷腿更利索些!” 柏震霆氣的面紫唇焦,口干舌燥,指著柏十七大罵:“老子還是揍你揍的輕了,你都敢在外面私自納妾了!把老子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聞滔在他旁邊假意相勸:“伯父別生氣,都怨我!我想著十七喜歡四娘子,就不跟她爭了,哪知道您不允許?!钡拱炎约赫顺鰜?。 “姓聞的王八蛋,你少在那邊假惺惺的,當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吶?不就想著挑唆我爹揍我嗎?現在如你意了?”柏十七從樹上折了一根枝條照準聞滔砸了下去,也不知道從哪刮來一陣小風,那枝條帶葉晃晃悠悠就砸到了柏震霆腦袋上…… 柏十七眼都直了:“爹!爹我不是故意的!真是不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滾下來!” “偏不!” 趙無咎坐著輪椅抵達戰場的時候,親眼目睹柏震霆扒拉下腦袋上的樹枝,解開外袍準備爬樹:“老子就不信今兒抓不住你!” 聞滔假意阻攔:“伯父,您爬上去危險!” 柏十七在上面挑釁的說:“姓聞的,你這么孝順我爹,不如你替我爹爬上來??!”看小爺不弄死你丫的! 讓你使壞! 柏震霆已經氣昏了頭,這小崽子自從經濟獨立之后翅膀是越來越硬了,連他的告誡也當耳旁風,今晚如果不是揪住余四審問,恐怕就被她蒙混過關了。 他抓住聞滔的胳膊:“賢侄,我手底下的人上去都被她踹下來了,不如你替伯父爬上去把她揪下來?” 樹底下半天爬不起來的幫眾們都親自領教了少幫主的威力,其中有一半是在作戲,就怕被幫主死催著再接再勵,另外一半……是真的被柏十七從樹上踹下來,扎扎實實摔疼了。 聞滔:“……” 柏十七在上面叫囂:“姓聞的你有本事上來啊……” 柏震霆滿懷期翼:“賢侄,你替我把這個不孝子揪下來!”在他老人家飽含希望的眼神之下,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硬著頭皮撩起袍角掖在腰間抱著樹干往上爬。 趙無咎推著輪椅靠過去,仰頭去瞧樹上的柏十七,雖然覺得這家伙腦后長著反骨,竟然敢跟親爹唱反調,要是生在皇宮里屬于被關起來學規矩到死、在他手底下當兵屁股非得被打成八瓣的主兒,可因為跳腳的那個人是柏十七,竟莫名覺得這些也是可以被原諒的事情。 “柏幫主,十七也就是淘氣了些,慢慢教就是了,也不必大動肝火氣壞了身子?!?/br> 柏震霆扭頭看到憑空出現的趙無咎,身后不遠處還跟著縮頭縮腦的丘云平,頓時露出幾分家丑外揚的尷尬,咳嗽兩聲,老臉作燒:“犬子不聽話,吵到了趙公子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彼粋€大老粗這些年場面話也學了不少,應酬起來也頗能上臺面,唯獨遇上管教柏十七,就能把骨子里早都藏起來的粗魯野蠻給激發出來,變成個暴躁易怒的老父親。 趙無咎從小在宮里繁瑣的禮儀教導下長大,十六歲入軍中守著軍規過日子,遇見柏十七簡直大開眼界,驚奇之余亦覺好笑,寬慰道:“柏幫主言重了,十七雖然納妾,可她也不是好色之徒,并沒做什么,花燭之夜被聞少幫主帶人灌的爛醉,并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br> 柏震霆心思陡然急轉:“趙公子如何知道她喝醉了沒做出格的事情?”事出突然,宋四娘子所住的屋子此刻已經被他手底下的人圍了起來,阻止往外傳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