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書名:害群之馬 作者:藍艾草 文案: 那一年,他卸甲歸田,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船。 營里的大頭兵們對于女人的向往概括起來只有一句話:自古美人出江南。 后來的后來,他對著那個英姿颯爽,匪氣十足,調戲女人比男人還順手的她十分疑惑:如水的江南美人里,何時混進了害群之馬? 女扮男裝漕幫流氓少幫主vs卸甲歸田古板老男人 內容標簽:歡喜冤家 因緣邂逅 穿越時空 主角:少幫主、老男人 ┃ 配角:軍師,老幫主等 ┃ 其它:害群之馬 ============== 第1章 元豐十六年秋,京都的漕運碼頭一片繁忙,江蘇幫的漕船已經全部卸了秋糧交差,漕工們正在將少幫主訂購的京都特產依次搬運上船,還有專職檢修的漕工在對漕船做最后一輪的檢修,準備趁著天氣晴好啟程。 忽然,有兩匹駿馬疾馳而來,打頭的年輕男子頭戴金冠,約莫二十來歲,生著一副風流面孔,停在漕船前面,未語先笑,用馬鞭指著其中一名漕工問:“你家少幫主呢?” 那名漕工指指船上,趙子恒跳下馬,將馬韁扔給同行的舒長風,登上了江蘇幫最大的一艘漕船,去頂層艙房挖還在睡懶覺的柏十七:“十七,快醒醒!” 柏十七乃是幫主柏震霆的獨子,剛及弱冠,昨晚去城里聽宋九娘的雜劇,天亮才回來,睡夢之中被人吵醒,一腳踹了過去,暴怒:“滾出去!” 趙子恒避開她伸過來的光溜溜的腳丫子,還不忘在上面摸了一把:“你的腳怎么比女人的還秀氣?”差點被竹枕砸中面門破了相。 “哎哎別動手啊,我這副臉孔毀了還怎么招小娘子們喜歡?” “自戀狂滾出去,老子要穿衣服!” 柏十七擁著被子,把闖進來的不速之客轟出去之后,爬起來穿衣洗漱,萬幸回來的時候沒有解衣脫冠。 柏震霆成親多年膝下猶空,納了多少房小妾也沒用,最后還是正室蘇氏生了個閨女。 那一年他剛剛將上任幫主拉下來,登上了幫主之位,對外宣稱蘇氏生了個帶把的,還希望蘇氏能夠再接再勵,最好生他十七八個帶把的小子,于是給剛出生的幼兒起名十七,寄予著他對柏門人丁興旺的美好愿望。 可惜事與愿違,此后二十年他后院的妻妾們就跟約好了似的再無動靜,連個蛋都沒有,更何況生孩子。 柏十七的長相隨了蘇氏,生的唇紅齒白,身高約有一米七,從小招貓斗狗,七八歲就帶著幫內的二代們征戰鹽幫二代,有著屢戰屢勝的驕人戰績,很得幫內叔伯的喜歡。 柏震霆對唯一的孩子疼愛有加,她十六歲上要跟著幫內叔伯來京都押送漕糧,蘇氏阻攔再三都沒用,拍板的是柏震霆:“男兒當志在四方,也不能讓十七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一輩子打轉吧?” 蘇氏是江南美女,哭起來梨花帶雨,生氣也沒什么震懾力:“十七是男兒嗎?” 房間里只有夫妻二人,柏震霆涎著臉問蘇氏:“不是我的兒子,難道是別人的兒子?”引來蘇氏一頓拳頭。 柏震霆就當是她給自己撓癢癢:“老子掙下這么大家業,將來都是十七的,等她熟悉了幫務,將來還要做幫主?!?/br> 上一任幫主的兒子吃喝玩樂不成器,最后被他篡了權,連為老子助拳的能耐都沒有。 柏震霆大字識的不多,但土財主也想要生個兒子來繼承家業,更何況是他? 他寵孩子歸寵,柏十七打小識文斷字跟拳腳功夫卻都沒落下,又是出了名的聰明,請來教她的先生都夸她有過目不忘之能,教過一遍就會,唯獨拳腳功夫弱氣了些,沒少被親爹及幫內叔伯抓著鍛煉,打架斗毆的本領也是節節升高。 柏十七:……媽的胎穿的壞處就是不但要重新學習文化知識,連體育課也不能落下!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天真了,柏震霆腦回路異常,十三四歲就跟她同桌飲酒,以煉她的酒量,十五歲讓心腹帶著“兒子”去外面喝花酒,美其名曰:學會坐懷不亂。 亂個鬼! 柏十七慶幸這時代的酒精度數低,她這具身體本身酒量也好,十八歲就已經花名在外,有了不少紅顏知己,兼之生的俊美,出手豪闊,從不會拿妓子撒氣,很受江蘇一帶的紅牌花魁歡迎。 柏震霆對自己的教學成果很是滿意,陸續教她處理一些幫務及自家生意往來,十八歲上柏十七獨自押送漕糧入京,一路之上與運河各關卡大小官吏打交道也沒出什么岔子,今年已經是第三回 押糧入京了。 她收拾整齊,在甲板上找到趙子恒,還臭著一張臉:“找我做什么?” 趙子恒是個閑散紈绔,兩人結識于蘇州的一艘畫舫,為了搶一位畫舫的紅牌姑娘大打出手,結果當然是從小到大身經百戰的柏十七贏了,把人按著一頓暴揍,沒想到不打不相識,竟然成了朋友。 趙子恒今日果然是有求而來,開門見山:“我有位堂兄意外受傷,不良于行,京都的名醫都試遍了,還沒有起色,想去江南尋訪名醫,這不是你地頭熟嘛,正好趕上入京押送漕糧,我跟家里人拍胸脯保證過了,所以想坐你的船南下?!彼移ばδ槪骸霸蹅冃值苷l跟誰啊,是吧?” 柏十七無可奈何:“要走趕緊去收拾,一個時辰之后船隊就要出發了,我可沒時間等你?!?/br> 趙子恒喜形于色:“你等著啊?!币活^下了漕船,跟舒長風趕著去報信。 柏十七在江南很有幾分豪俠之氣,交游廣闊,也算是有些見識,站在甲板上看到趙子恒堂兄的馬車,以及騎著高頭大馬,拱衛著馬車的十幾名護衛,暗中揣測趙子恒這位堂兄的家境大約不俗,八成還是官爵之家。 馬車停了下來,有護衛從馬車后面抬下來一輛輪椅,另有護衛躬身掀起車簾,正對著她的方向探出一張堅毅冷厲的面孔,眉目之間頗有英武之氣。 等到一行人棄車登船,趙子恒親向柏十七介紹:“我堂兄趙無咎,這位是我朋友柏十七?!?/br> 趙無咎的目光似刀片將柏十七上下打量一番,他明明坐著輪椅,要比柏十七矮了一截,可是目光卻透著居高臨下之意,極度令人不適。 柏十七著人安排了客艙,自有雜役帶著趙無咎一行人去休息,她扯過趙子恒盤問:“老實交待,你這位堂兄不會是當官的吧?還是審案的那種,一張臉上只差刺上四個大字了?!?/br> “哪四個大字?”趙子恒好奇。 柏十七指著左右臉頰:“鐵面無私?!彼稳莩跻姷母杏X:“好像一言不合就要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架勢。不會在大理寺或者都察院任職吧?”職業病有點嚴重,笑肌長期休假,只剩了一種表情,就是俗稱的面癱。 趙子恒含含糊糊:“……也差不多?!弊傊熊姶髱?,但有違律者拖出去軍棍伺候,聽起來跟柏十七所說也大差不離,都是打人板子嘛。 柏十七差點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好好的你招公門中人上船,是想坑死我???”漕船上京之時載著漕糧,但回程途中卻是空船,于是許多漕船回程之時都會夾帶私貨販運,或攬貨替人運輸,只是朝廷明令禁止漕船行販運之事。 她十六歲上跟著叔伯跑京都押送漕糧,沿途的官員都是打點熟了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行,但船上載一位鐵面無私的官老爺,不是定時炸*彈是什么? 柏十七想到底層貨艙里那滿艙私貨就覺得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貧道掐指一算,夜黑風高,適合開坑。新坑小幼苗,急需灌溉,求花花求收藏。 留言有紅包,走過路過別錯過??! 第2章 全員到齊,船隊揚帆啟航,柏十七與趙子恒也有小半年未見,除了不小心載了個鐵面無私的官爺,其余諸事平安,適宜把酒言歡。 不過船上還多了位客官,作為船主總也要盡一盡船主之誼,柏十七提議:“不如邀請堂兄一起來喝酒?” 趙子恒對他這位堂兄似乎有點發憷:“……還是不要了吧?” 趙無咎平生極為自律板正,小時候就是同齡人之中的楚翹,長大之后同輩更是望塵莫及,同桌吃飯都容易讓人消化不良,何況是在他的認知里飲酒取樂荒廢時間? 柏十七不懂他的猶豫:“你這是有把柄捏在他手里?” 趙子恒:“小時候尿褲子算不算?” 柏十七開解他:“特定時期的生理現象而已,不必在意,難道你堂兄從小就英明睿智,連褲子都不尿?” 趙子恒想象一番嚴肅板正的堂兄小時候吐著口水泡泡流著哈拉子尿褲子的情形,那種緊張的情緒竟然緩解很多,與柏十七勾肩搭背去邀請趙無咎參加他們久別重逢的酒局。 趙無咎的房間就在漕船頂層柏十七的隔壁,陽光灑進客艙,江風拂面,視野開闊,按照后世的說法,是間豪華觀景房,還是總統級別的,整艘船只有兩套,另外一套柏十七自住。 他坐在輪椅上,腿上搭著一條薄毯子,正抱著一卷書看,身邊只留了兩名護衛,其余人等盡皆不見。 柏十七心中悚然一驚:這人不會派手底下的去貨艙查探了吧? 她熱情道:“堂兄可有暈船?若是有不適,我那里還有緩解暈船的藥,回頭送些過來?!?/br> 堂兄?趙無咎一挑眉:我們有那么熟嗎? 他言簡義賅:“不必?!?/br> 趙子恒一腔久別重逢的兄弟之情頓時遭受了重創,傷心的嚷嚷出來:“……我的房間連陽光也沒有?!蹦氵€對堂兄虛寒問暖! 柏十七一副熟稔的口氣:“堂兄需要好生休養。要不你倆換換?” 趙子恒縮縮脖子,扭過頭去不說話了,小孩子賭氣的模樣,臉上卻寫著“快來哄我快來哄我不然咱倆要掰”,柏十七早有應對之法,壓低了聲音安撫他:“別嚷嚷,你那間房位置隱蔽,晚上我找倆美貌丫頭去給你捏肩捶腿,按腳搓背……住的敞亮是舒適,可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船上雜役的眼睛,你愿意?” 一抹驚喜爬上臉頰,趙子恒滿意了,連忙點頭——還是你夠兄弟! 趙無咎要翻書的手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將兩個人的對話盡收入耳,眼睜睜看著趙子恒被柏十七拐帶歪了,內心暗罵:蠢貨! 柏十七可不知才打了個照面,她就在趙無咎這里被蓋上了個“油滑輕佻”的戳,還熱情邀請:“我與子恒許久未見,與堂兄也是初次相見,不如在我房里擺些酒菜,大家好生暢飲一番?” 趙無咎渾身的不適感又涌了上來,自從他重傷之后,行動有限,可做的事情更是有限,整日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既不好琴棋之道,又無別的愛好來排遣時間,看到別人身體康健卻浪費時光尤其痛恨。 “沒空,不去?!?/br> 趙子恒松了一口氣,其實比起與堂兄共桌飲酒,他更怕大家都喝的好好的,他忽然冒出一句教訓的話,得有多煞風景,簡直不敢想象。 “那我們就不打攪堂兄休養了?!卑厥呔褪敲孀庸Ψ?,不過她邀請的表情比較誠懇,很容易讓人誤會為誠心邀約。 她拖著趙子恒出了客艙,壓低了聲音笑:“我算是看出來了,堂兄是個工作狂啊。他是不是常年埋首案卷之中,以官衙為家,把家當旅店,娶個老婆當擺設,生個孩子當附贈品的人?” 嘖嘖嘖,邀請他喝酒跟玷污了他的名節似的,一臉的譴責。 舒長風就在門口候著,暗中替這兩人默哀,他們大約不知道以艙板隔音的程度,這點聲音自家主子早就聽進耳中。但同時又覺得這位柏少幫主……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 趙子恒:“堂兄還未成親?!?/br> 柏十七:“原來京都的姑娘都不眼瞎啊,真要是嫁他得多無趣?!?/br> 趙子恒為堂兄打抱不平:“堂兄是當世英雄,嫁給你倒是有趣了,天天在后宅子里跟一幫女人上頭抓臉,爭風吃醋!”兩人都是風流之名在外,五十步不必笑百步。 隔著艙房的木板,趙無咎緩緩轉動手上的扳指,不由自問:原來在別人眼中,我竟是這樣無趣嗎? 兩個人進了隔壁房間,方才還知道壓低聲音的柏十七終于不必再捏著嗓子說話了,她的聲音穿透艙壁,直直落入趙無咎耳中:“英雄是外人的看法,與老婆孩子何干?如果嫁個英雄的下場就是日日仰著脖子侍候男人,還不如嫁個圍著老婆孩子轉的狗熊,至少不會得頸椎??!” 仰慕也是一種體力活啊。 趙子恒成功被好兄弟說服:“這么說若論討老婆歡心,我竟是比堂兄還要拿手?!?/br> 柏十七拍開泥封,往各自碗中倒滿了酒:“堂兄有多少本事我不知道,不過你嘛……”她拖長了調子取笑他:“別的我不敢說,討女人歡心倒是最擅長!” 趙無恒一口飲盡碗中酒,扔下酒碗去揍她:“讓你胡說八道!我難道除了討女人歡心就一無是處了?” 柏十七端著酒碗邊討饒邊躲:“咱們兄弟一場,還不興說實話了?”廚下的雜役提了下酒菜上來,她還記得吩咐一聲:“給隔壁的公子也送一份下酒菜去?!庇腥诉m合一堂歡笑共飲,有人天生冷情,也許只喜歡獨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