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沒錯,她就是矯情,就是可勁得作。 明明離得遠的時候,拼命想要靠近;真正靠得近了,卻又瞻前顧后,害怕得不敢再試探出那最后幾步。 林菲問:“那他當時這么說的時候,你回答了什么?” 尤津津惟妙惟肖地還原了當時的話。 林菲:“……” 她嘆了口氣,這個好機會算是被尤津津錯過了。 不過,她仍然給尤津津打氣:“沒事,只要你們還在一起,這機會錯過一次,還會來下一次的。津津啊,你一定要把握機會,我們能不能脫貧致富奔小康,就看你的努力了?!?/br> 尤津津:“……” 對不起,她覺得這不叫脫貧致富奔小康,這是先富帶動后富,而且還不是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那種作風。 “再說吧?!?/br> 她敷衍了林菲幾句,隨即掛了電話。 紅酒被盛在光怪陸離的高腳杯里,昏暗的地燈從廚房外面晃進來,酒色瀲滟,深紅蕩漾。 尤津津手里無意識地晃著酒杯,盯著那小小的漩渦,一時之間失了神。 尤津津又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游樂場一行之后,她和叢漠的關系近了不少。她自以為兩人是一起在大太陽下面吃過雪糕的交情,雖然不算多深,起碼是有點小曖昧的。 只是沒過幾天,她再次去找叢漠,想約他去吃火鍋的時候,卻意外撞見有人向他表白。 那天依然是雨天,雖然不像半個多月前的那場雨那么大,但卻突如其來,所以很多人都沒帶傘。 尤津津留在教學樓里和gay蜜們多吹了一會兒逼,下樓的時候遠遠看見籃球場那邊的大樹下有幾個人在躲雨。她眼尖,一眼就看到最高的叢漠。 這種好機會又怎么能放過。幾個gay蜜把手里唯一一把傘借給了她,拼命拾掇她:“快點!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尤津津興奮點頭,也沒客氣,抓起那把傘就往籃球場進發。 等到籃球場的時候,叢漠的那幾個哥們兒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還在一個人等雨停。尤津津腳下加快幾步,正想從籃球場側門進去,余光卻突然瞥見一個身影。 女生披著長發,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雖然身材還不足以和尤津津一樣撐起這種裙子,但從背影看也是仙氣飄飄,惹人憐愛。 尤津津的腳步頓住。 這他媽……不就是半個多月前在教室里想要給叢漠送傘的女生嗎。 她認識這女生的這張臉,知道她也是隔壁文科班的,好像叫什么宋梔。名字聽起來挺清純,像朵小白花似的,沒想到背地里心思倒挺足,竟然還暗地里孜孜不倦地追叢漠? 更何況…… 尤津津瞇了瞇眼睛。 更何況,這個宋梔身上穿著這條白裙,這個發型,活脫脫就是cos了自己上回去找叢漠時的造型。 敢情上回折戟沉沙還不嫌丟人,這回又學別人的路數來再接再厲? 樣子長得不怎么樣,腦子倒是挺機靈的。 ……竟然還暗戳戳記下了自己上回的樣子。 尤津津平生第一討厭喜歡學人的跟屁蟲,第二討厭和自己搶男人的小白花。這宋梔一下子沾上了倆,她恨不得直接上去罵她綠茶婊。 不遠處的宋梔已經快走到叢漠身前,尤津津也沒再動。隔著一個籃球場,她靠在一棵樹的后面,冷眼旁觀這個小白花還有什么其他手段。 只見小白花將手里多余的一把雨傘遞給叢漠,那嬌滴滴的表情明艷艷的眼神,再配上那條白色長裙,簡直就是個翻版尤津津。 ……當然,氣質韻度也差遠了。 尤津津冷冷笑了下,雙臂報肩,靜觀這小白花的表演。 因為隔著遠了,雨聲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她也不太聽得清他們兩個在說什么。 只能看見小白花先含羞帶怯地遞過雨傘,叢漠沒接,只是神色淡淡地說了半句話。 看那口型,多半是“不用”。 尤津津很是滿意。 她正等著這冒牌小白花知難而退,沒想到她猶豫片刻,又踮起腳和叢漠說了什么。這回這事似乎很重要,叢漠皺了皺眉,和她多說了幾句。 尤津津畢竟不會唇語,隔著遠又不能真的聽見什么,就算再怎么氣定神閑,到底還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時間一久就急了。 她躡手躡腳,從籃球場外的草叢外摸了過去,悄悄蹲在叢漠身后的柵欄外偷聽他們兩人的對話。 宋梔:“……所以陳阿姨才讓我把雨傘帶給你,讓你早點回家去的?!?/br> 叢漠沉默片刻:“她還說什么了?” “她還說……”宋梔頓了頓,似乎有些害羞,“她說最擔心你了。她希望能在走之前,看到我們能在一起……” 蹲在草叢里的尤津津:“???” 這女的要點臉行嗎??? 她他媽以為自己在演臺灣偶像劇呢,還什么希望能在走之前看見我們在一起?這位陳阿姨是慈禧太后還是武則天轉世,說話能當圣旨用??? 她差點就想拔出自己的五十米大刀出去當場搶親,又聽見叢漠開了口,聲音里滿是疲憊的無奈。 “就是這個?” “嗯,就是這樣的?!彼螚d的聲音脆生生的,充盈著勝利的喜悅,“那我們現在一起去看她,行嗎?” 行你媽逼啊行。 尤津津在心里把這朵小白花罵了個狗血淋頭,末了還不忘隔著草叢對她比了個中指。 她正等著叢漠把這小白蓮逼退,自己好粉墨登場。哪成想叢漠沉默了許久,終于聲音沙啞地開了口。 “……走吧?!?/br> 走、吧??? 尤津津伸出另一只手,對著叢漠也比了個中指。 好的,你們都死了。 尤津津是后來才知道,宋梔口中的那個“陳阿姨”,其實是叢漠的mama。 那時候她罹患重病,已經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就算叢百川手里有再多的錢,都無法從死神的手里把她搶奪回來。 那天4月30日,就是她的祭日。 叢漠和宋梔到了醫院沒多久,叢漠的mama就過世了。一周之后,尤津津再在學校里看到叢漠,他仿佛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頹然、滄桑。明明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卻好像一夜長大,渾身都是深沉而穩重的氣質。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似乎開始訓練自己,刻意收斂鋒芒,人群中乍一眼看,只會覺得他是個普通人。明明還是那張俊逸耀眼的臉,卻再也沒有了那種引人矚目的能力。 或者說,是他刻意摒棄了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然而,尤津津對他身上發生的這一切一無所知,還一直籃球場上的那幕耿耿于懷。 所以那段時間,每每在路上相遇,她總是高昂著頭目不斜視地走過,像只驕傲的小孔雀,根本不會多賞他一眼。 她尤津津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這狗男人明明還在和自己搞曖昧,轉頭就和另一個女生走了! 渣男!惡心! 而在尤津津心里隱藏最深的,其實是那股幾乎察覺不到的自卑感。 她的家境和叢漠比起來實在普通,太普通了。如果和叢漠在一起,她甚至不可能去想明天,要能過好今天都算謝天謝地。 而那個宋梔……似乎和叢漠的家人很熟。 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所以,才會在宋梔搬出那個“陳阿姨”的時候,叢漠竟然就這么答應了她那個荒唐的“在一起”的要求。 因為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無論喜不喜歡,他們最終才會在一起。 尤津津不習慣失敗,索性主動退出。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命運對她太過慈悲。愛神也許真的派丘比特將那支箭射到了叢漠心里,沒過半個月,叢漠自己來找她了。 …… 尤津津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午后。 她趴在桌上睡得懵懵懂懂之際,被gay蜜們瘋狂搖醒。 “津津?。?!快他媽醒醒??!你男人來找你了??!” “快點人家就在門口等你親愛的,快點擦擦口水去見他吧!” “omg,哎呀我的媽呀,太蘇了太蘇了,我都要被蘇暈過去了?。?!” 尤津津還沒搞清楚狀況,就這么被推出了教室門。 叢漠斜靠在走廊欄桿上,單腳懶懶撐在背后,白色校服襯衫干凈清爽,五月陽光薄薄灑在他的頭發上,暈出一圈毛茸茸的金光。 聽見尤津津走過來,他垂眼看過來。背后逆著陽光,模糊的光暈卻愈發顯得墨色瞳仁濃黑而專注。 尤津津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迅速收眼看向別處:“……干嘛?” “我向你道歉,對不起?!?/br>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沒有再多解釋什么。 尤津津正想嘲諷一句“對不起什么關我屁事”,他的第二句話又很快接上—— “我又想吃江邊游樂場的冰淇淋了,周末和我一起嗎?” 和我一起嗎?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一出,尤津津的心里就像開了一場煙花大會,噼里啪啦地綻開了滿天的絢爛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