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嫂和沈婉都是知道沈三癩被公公放棄的人，所以在這種基礎上，公公說教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真覺得他會學好，畢竟這么多年都沒有一點改進的人，不是別人一兩句話就能做出改變的。

    所以這說教就是為了教訓他。

    哪怕硬著頭皮也得聽下去，這種軟刀子割rou一樣的教訓方式對這種沒皮沒臉、滾刀rou一樣的人最有用了，雖然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但也能讓他們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敢再隨便往老爺子手里撞了。

    正是對這些心里有數，沈大嫂和沈婉兩人才絲毫不擔心。

    沈三癩撞到她們公公手里，算他倒霉！

    至于借糧，兩人就更不擔心了。

    老爺子并不是毫無原則的人。

    相反，他其實很有原則，相比外人其實對自家人更好，一點都不迂腐，在自家人好的基礎上，才會在能力范圍內考慮幫助別人，并不是為了名聲好聽就讓自家人勒緊褲腰帶也要打腫臉充胖子幫人的性格。

    家里有老爺子這樣明理又不迂腐的公公，又有老太太這樣脾氣好，在不犯什么原則性大錯的基礎上都會好聲說道的婆婆，沈婉和兩個嫂子做他們家的兒媳婦做的不知道比別家輕松多少倍。

    想著老爺子這次的說教時間可能會稍微持續的有點長。

    沈大嫂在跟沈婉說了一會兒話之后就打算出去看看了，她已經好久沒再聽公公說教人了，還真有點想念了。

    “弟妹，我們一起去聽爹訓人吧？”沈大嫂不知自己去，還攛掇沈婉跟著一起去。

    沈婉有些猶豫，她其實也想去，只是看著躺在床上的沈小雨，就覺得不好將孩子留在房間里自己去看熱鬧，至于抱孩子出去，她根本就沒想過，如果愿意讓孩子留在外面，剛才就不會抱她回來了。

    猶豫半晌之后，她還是咬牙道，“那我把孩子放床里面，去聽一會兒？”

    沈小雨：媽，親媽，你怎么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出去把我一個可憐的小寶寶留在房間里干瞪眼，帶我一起去呀?。?！

    沈大嫂就跟聽到了她的心聲似的，幫著她說起了話，“放什么床上，帶著一起出去啊，孩子都滿月了，多抱她去外面轉轉啊。聽聽爹怎么訓人，說不定還能讓孩子學著點，以后能有爹一半的聰明就好了?！?/br>
    說完不等沈婉回應自己就將孩子抱了起來。

    “我來吧，我們不站在太陽底下就行了，走吧！”說完就抱著孩子風風火火的往外走，生怕去得晚了少聽一句。

    沈婉性子里本就有些優柔寡斷，這性格跟她一直被寵著有很大的關系，所以在大嫂替她做出決定后，她反倒不怎么猶豫了。

    再說，大嫂說的很有道理??！

    想到這里，沈婉應了一聲好跟了上去。

    被沈大嫂抱在懷里的沈小雨悄咪咪的在心里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又一次成功出門啦，這大伯娘真是親的，她太喜歡啦?。?！

    大隊長家的三兒子和三兒媳婦養了一個棄嬰的事基本上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自然也包括朱琴和何老太這對婆媳。

    沈老二雖說是孩子親爸，但因為孩子不是兒子，所以壓根就不在乎，更是在他媽決定將那個孩子扔掉之后就徹底將她拋之腦后了。

    再加上男人家在這種事上可能不怎么敏感，所以這件事傳到他耳朵里，他最多嘀咕幾句，壓根就沒往自家身上想。

    可何老太和朱琴不一樣。

    女人在這種事上心思一向都更敏感一些，她們聽到消息后的反應幾乎一致，都是心下一個咯噔，再算算這孩子滿月的時間跟自家那個扔掉的一樣，就忍不住開始往這上面懷疑了。

    不要小瞧農村婦人在這種事上的智慧和精明。

    她們精明起來甚至比男人還要厲害。

    朱琴在猶豫許久之后，還是決定找她婆婆商量一下。

    家里知道她生下的那個小丫頭不是生出來沒立住，而是她們不想要，選擇扔掉了孩子真相的人只有她們婆媳倆和她男人，以及家里當時在家的幾個小丫頭和替她接生的張婆子。

    張婆子是外人，還拿了婆婆給的東西，不會亂說。

    幾個丫頭更是被婆婆嚴厲的吩咐過，關于生產當天的事只需要一口咬定孩子生下來就死了就對了，一個多余的字都不準說。

    婆婆說的話，幾個小丫頭是完全沒有膽子違抗的。

    她男人對這種事不上心，因為她一個又一個的生丫頭片子對她已經很不滿了，她都不敢跟他說這些猜想，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跟婆婆說最合適。

    “你說什么？”何老太看著朱琴，一張臉板的看上去就很嚇人。

    朱琴縮了縮脖子，看了看周圍沒人，聲音更小的重復問了一遍，“媽，你說沈家陽撿回去的那個孩子是不是……”

    老太太目光狠狠的盯著她打斷道，“你個瓜皮媳婦，閉上你的嘴！”

    第34章

    朱琴被婆婆一聲喝嚇了一大跳，神情變得越發瑟縮起來，就跟個鵪鶉似的。

    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其實膽子還沒有這么小，不過在娘家的時候就隨了娘家媽，她娘家媽是那種以夫為天的性子，也沒什么主見，她自己被她娘家媽一手帶大，可以說是她娘家媽的翻版。

    同樣的沒主見，同樣的以夫為天。

    何老太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反而比較喜歡朱琴這種沒主見的兒媳婦。

    因為這種性格的兒媳婦可以被她完全掌控住，她說東兒媳婦絕不敢往西，這種性格的人更能滿足她的掌控欲，同時也會更進一步的放大她的掌控欲。

    所以一開始婆媳倆處得還不錯。

    應該說朱琴不是會惹婆婆生氣的性格，她也不敢！

    嫁進來沒多久朱琴就懷上了，何老太那時還覺得自己沒給兒子挑錯媳婦。

    但隨著后來一胎又一胎的生，每一胎都是丫頭片子，不管是何老太還是沈老二都對她的態度都有些不對了，朱琴就是從哪個時候變得越發伏低做小起來，在家里的地位越來越尷尬，就連出個門都覺得人人都在笑她。

    以至于她人變得越發瑟縮，膽子也越發小。

    偏偏這樣膽小的女人對上自己的女兒卻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她覺得自己落到這般處境都是幾個女兒的錯，對女兒非打即罵，家里人將這些看在眼里，但也沒人管。

    反正是幾個賠錢貨，還是她自己生的。

    她愛打就去打吧，而且打了孩子也才會更聽話。

    因著這樣的念頭，二房的幾個小丫頭在這個家里過的最為艱辛，爹不疼，媽不愛，身上還時常帶著傷，在這個家里說是透明人都不為過。

    重活她們干。

    吃飯輪不到她們上桌。

    遇到什么好事更是沒她們的份兒。

    而她們幾個堂姐堂妹雖然在家里也不怎么受重視，但她們有兄弟，兄弟分薄了爹媽的關注，爹媽對她們來說就不會顯得那么面目可憎，心情好了甚至還會給她們一點笑臉。

    所以二房的三個小丫頭甚至是羨慕堂姐堂妹的，就是這么卑微。

    而朱琴也只會在自己三個女兒面前硬氣，出去了在外人面前，在婆婆和妯娌面前卻是從來都抬不起頭的，這樣的女人當真是可悲又可恨！

    現在她不過被婆婆大聲喝止了一跳就能嚇得她縮脖子，哪還有在三個女兒面前的威風樣兒？！

    何老太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朱琴，心里越發后悔給兒子娶了這么個蠢媳婦。

    “你給我聽好了，四丫頭生下來當天就死了，我和老二也已經把那個丫頭埋了，所以我們家沒啥四丫頭，別人家的孩子也跟我們沒關系，以后別再說什么不著調的話，再亂說我就讓老二休了你，聽清楚沒？”

    朱琴被婆婆的說法嚇得唇都變白了，囁嚅道，“……聽清楚了?！?/br>
    何老太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嫌棄的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吧，有那個閑心思，還不如早點給老二再懷一胎，我就不信了，還真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朱琴臉色又紅又白，但鑒于自己其實也特別想要一個兒子，聽完婆婆這番話不僅沒反駁，還順從的應道，“我會努力的?！?/br>
    何老太撇了撇嘴，也就聽話這一個優點了。

    等朱琴離開之后，這個才剛將兒媳婦訓了一頓的老太太自己卻忍不住琢磨了一下，雖然她罵兒媳婦罵的很干脆，但其實心里還真跟兒媳婦想的差不多。

    越想越覺得沈家陽撿回去的那個孩子就是被她親手扔掉的丫頭。

    不然也太巧了！

    沒想到她那個孫女還有這個好命，被扔掉的那天下了那么大雨都沒被淋死，還被沈家陽那個小子撿了回去，現在還給辦什么滿月酒，一個賠錢貨還看得那么值錢，也就沈家陽和他媳婦生不出孩子才會將一個賠錢貨當寶了。

    想到這里，何老太腦子里突然動了一個念頭，要不要去大隊長家跟大隊長媳婦要點好處？

    要不是她家兒媳婦生了那個丫頭，沈家陽小兩口現在還沒孩子呢！

    她兒媳婦給他們兩口子生了個孩子，她要點好處也不算過分吧？！

    只是很快她就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先不說她家已經說過那個生下來的孩子沒立住死了，就說大隊長媳婦那也不是個好招惹的。

    別看她現在看著和和氣氣挺好說話，但真好說話的人也不會在男人在外面當兵的時候將底下幾個孩子拉拔大，還不讓他們受人欺負，真相信她好說話的才是傻子。

    再說，人家男人是大隊長，他們一家還要在村里生活，就不要去人家面前扎眼了，也不能壞了家里的名聲。

    孩子沒立住死了，和因為孩子是女嬰主動將孩子扔掉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在大隊長的帶領下，整個二隊敗良心的人還是不多的。

    雖然每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但大部分人心地還是好的。

    要是讓村里人知道她扔掉了自己親孫女……

    何老太搖了搖頭，算了，就跟她剛才罵兒媳婦說的那樣，她家老二底下沒有什么四丫頭，四丫頭命不好，已經沒了！

    至于沈家陽和他媳婦將一個賠錢貨撿回去養？

    何老太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是個冤大頭而已，對一個賠錢貨那么寶貝，她就冷眼瞧著，看他們以后能養個什么好玩意兒來！

    沈三癩已經被大隊長訓的頭暈腦脹了。

    人老爺子也沒嚴厲的指責他或是罵他，但就是一句不帶臟的說教才更讓他頭疼，聽他講話比干活還要累人，干活累的是身體，聽大隊長講話累的是心。

    像沈三癩這樣的人寧愿累身也不愿意累心。

    他苦著一張臉，垂著腦袋就跟個孫子似的，哪還有一開始來的討嫌樣，現在的他看上去都有些令人同情了，臉上的汗大滴大滴的滑落，想插話卻連機會都找不著。

    老爺子說話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很均速。

    但就是能在沈三癩想要插話的時候自然而然、一點都不顯違和的將他要說的話堵回去，每一次都是這樣，次數多了，沈三癩連說話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只盼著大隊長快點說完，他以后絕對再也不主動來大隊長家了。

    瞧著這樣的沈三癩，就連最開始最生氣的沈大嫂都忍不住同情的掃了他一眼，嘚瑟啊，繼續嘚瑟啊，還以為他能多厲害呢，還不是慫了？

    被沈大嫂抱在懷里的沈小雨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

    她現在什么想法都沒有，只想給爺爺瘋狂打call。

    這也太厲害了吧？！

    這口才，只在農村當一個大隊長可真是屈才了呀！

    難怪剛才在房間的時候，大伯娘和她媽一說老爺子訓人就啥也不cao心了。

    這擱她她也不cao心了，實在是爺爺太讓人安心了。

    想到這里，她不由慶幸，幸虧大伯娘將她抱出來了，不然她都要錯過對爺爺加深了解的機會了，就沖這一點，順帶也給大伯娘打一次call。

    而老爺子在覺得說的差不多了的時候，這才慢慢停下，看著沈三癩，神情堪稱溫和的問道，“你剛才想說啥？看我，年紀大了話就是有點多，剛才不小心搶了你的話，看在我年齡大的份上，你就多理解一下，現在好了，有啥想說的你現在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