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她卻一臉神秘道:“你猜這是誰送我的?” “玉靈的父親?” “不對!” “那是玉靈的母親么?” “也不是!” “額,難道是玉靈在宮里頭的jiejie?” “哎呀,不對不對,是靈兒的大哥哥喲!”小姑娘笑的一臉驕傲,“大哥哥還說了,這鈴鐺轉起來的聲音,像極了靈兒的笑聲?!?/br> 我笑道:“確是如此,靈兒笑起來聲音也是這般叫人歡愉?!?/br> “jiejie,”玉靈突然眸子一亮,“我帶你去瞧瞧我家后頭院子里的亭子吧?那處很是好看的!” 瞧著她一臉的天真無邪,我輕聲道:“好?!?/br> 孫府的院子到果真是極大的,我隨著她七扭八拐的,路過許多短橋,行過幾座假山,瞧過許多池中的紅魚綠荷,終是到了那處亭子。 從外頭瞧著那亭子,確是一處十分精致的六角亭,各個角邊都掛著銅鈴,紅繩隨著微風輕動,暗色的柱子將那鮮紅襯得更紅了幾分。 與其說是亭,卻不如說是閣,各面都被烏木和窗子掩著。 玉靈飛快的沿著石階上了去,我跟她身后,卻是那石階較窄,我只好提了裙子慢慢的往上走。 剛踏了兩步便覺不妥,抬頭看,玉靈動作很是靈敏,已然進去了。 我猛然發現了怪異之處,玉靈這般千金,年齡亦是尚幼,在家中竟是沒有丫鬟婆子跟著。便是她跑的太快,那些下人們跟不上,卻也不能解釋,為何她的小院內也不見一人? 我猶豫了幾番,瞧著這亭子有兩個入口,便打算直接下了臺階在另一個入口等著,卻是剛下了一階,才發現這四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我心中猛然出現了一個不祥的預感:無論今日是進是退,都踏不出這個陷阱一了。 果真,才剛下了兩步,便聽見身后亭子里,有人開門的聲音。 “容姑娘?!?/br> 這聲音我認得,溫潤儒雅,一股君子之氣,正是孫家的那位公子。我回了頭,他的神色里皆是淡然,一身白袍,立在那烏木綠瓦之間,猛然間叫我想起了李墨寒,許是世家公子見多了世面,都會有這般淡然的氣質吧。 我輕舒一口氣,提了裙子往上行了幾步,進去了。 亭中果然不見玉靈,只中間一個棋盤,兩個石凳。卻是孫家公子坐在東側,輕聲開口道:“容姑娘,坐吧?!?/br> 我微微欠了身行禮,坐在西側。 “不知姑娘可有心儀之人?”他輕聲開口。 我瞧著桌上那盤棋,已經幾乎是個死局了,卻是聽了他這話,心中更是駭然。因為即便到了現在,我始終處在云霧里,只知自己困于局中,卻不知原因,更不知這局是何人所設。 我輕聲開口道:“有?!奔毤毲浦鴮O家的公子,怎料他面上的神色始終淡淡的盯著面前的那盤棋。 “可惜了,”他輕輕執起白子,“我頭一次見到姑娘時,便對姑娘傾心?!?/br> 我迷了眼睛,心道:怎么看,你對那盤棋都更上心些。 “孫公子萬莫打趣我了?!蔽逸p聲道,立起身來,“小女粗陋,對棋藝十分不精通,玉靈也不知道跑去了何處,小女就先告退了?!?/br> 卻是他猛然站起身,將我一把拉住。 “孫公子這是何意?”我掙了兩下,怎奈他力道十分大。 他將我摁在石凳上,輕聲道:“意思是,你還不能走?!?/br> 我瞧著那孫家公子看著棋盤許久,終是又下了一步棋,猛然起身,向外頭跑去,卻是又被他抓了回來,此番卻是沒方才那般客氣了。 他正掐著我的脖子,用了些力道,我已然頭頂憋脹,有些呼吸不暢了。 可他瞧著我的神色仍舊是淡淡的,“姑娘可知我父親是何人?”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卻繼續道:“沒錯,大理寺卿?!?/br> “我從幼時起,便是跟著他學武的,且便見慣了他審訊犯人……所以,我說你還不能走,你便不能走?!?/br> 呼吸越來越不順暢,我連忙用力點了頭。 他這才松開手,我瞬時癱軟在地上,渾身戰栗,大口的喘息著。 “你一個姑娘家的,我并不想下重手,也不想扭斷了你的腿。說句實話,便是你方才不進這亭子,我也有的是辦法把你捆進來。所以,還是老實些吧,還能少受些罪?!?/br> 他兀自又坐在那棋盤跟前。 我在地上坐了許久之后,才勉強停止了渾身的戰栗,緩緩起身坐在那石凳上頭。 “孫公子有話不妨直說,何必在此出浪費時間?”我輕聲道,抬眼瞧著他,便是篤信無論如何,今日我是一定有命出去的。 他又落了一子,如今瞧著棋局仿佛有些變化了。 其實孫家公子的長相,同孫玉裳是比較相似的,自有一派高潔之氣,卻是沒想到他會是如此。他抬眼看著我,蹙了蹙眉,道:“告訴你也無妨?!?/br> “今日,我同你在這亭子里獨處之事,稍候,等你出去了,便會傳的沸沸揚揚?!?/br> 他又垂下了眸子,繼續看著棋盤,道:“然后,我們家便會上門提親?!?/br> “若是你們家將你嫁給了我做妾,那便是給齊淵的一個重擊,他越是慌亂,越是容易出現破綻?!?/br> “若是你們家不將你嫁給我,那便是給齊淵的一個警告,告訴他,他在這京城里頭,本就是孤立無援的。若是不能尋棵大樹蔭蔽,便只能任人踩在腳下,揉圓捏扁了?!?/br> 他抬了眸子看我,道:“當然,我是更傾向第二種的,大家都好,皆大歡喜,我也不必去個自己中意歡的姑娘,你也不必嫁我?!?/br> 他始終淡然的眸子中,終是出現了一絲情緒,卻又低下了頭,輕聲道:“可若是你父母親還有陛下,顧忌各自的名聲,最終行了第一種,那便只好叫姑娘受苦了?!?/br> 我蹙了眉,“陛下已然見過我了,也許了我同齊淵的婚事,你如此行事,便是是將陛下玩弄于股掌之中,陛下又怎能容你孫家?” 他卻輕笑了一聲,“與我孫家何干?你在玉覽殿里時,便偷偷隔著屏風看我了,有的是宮人作證,又怎么會是我們孫家的過錯?況且陛下本就不喜你,我們這也算順了圣意了,陛下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哼,皇后娘娘好計策,人前裝作對我甚是喜愛,處處護著,暗地里卻是用這般法子,挾制我來強迫齊淵就范,甚至不惜拿孫家冒險。 這齊淵,可當真是根引禍的苗子啊。 第43章 第42章 我抬眼瞧著這孫家公子,文質彬彬滿身的書卷氣,卻是一想起他方才掐著我時的模樣和手上的力道,逃,怕是不成了。 我微蹙了眉,心里頭不免腹誹:怎么我也算是給你親meimei提了醒,不論用的法子如何,卻總也是叫那孫玉裳提防了容韶,起碼能免了她像上一世那般被容韶逼瘋,孫家卻是如此地恩將仇報。 那徐寶兒也是瞎了眼,竟看上這般衣冠禽獸。 一想到稍后出去時,我同這孫家公子,在孫府的亭子里頭沒皮沒臉與人私會的事情,便會傳得沸沸揚揚了,我心中除了懼怕,便是一陣苦悶。若是我此番失了名聲,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容韶那里的謀劃,便是全都付諸流水了。 我微舒一口氣,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心頭一橫,便是今日生生被他打斷了腿,也總好若安然無恙的從孫府里頭出來。 腿斷了總也有個說話解釋的由頭,哪怕說是不小心摔的??涩F下我們兩人已經在這亭子里頭呆了這么久了,若還是完完整整的出來,那便當真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況且,想來若是我今日腿斷了,他孫家也不能強留了我在孫府里頭??偛荒芮那牡卦趯O府里頭待三四個月,等我腿傷好了再放人走吧。畢竟我父親亦是在朝廷里頭做官的,懂得輕重利害,兩家向來非親非故,官銜也差出了許多,哪怕是為避嫌,避免人家說我們容家攀附,也定是要將我接回容府中的。 思索清楚了,我心一橫,立起身來,瞧著他,開始打算激怒他。 “孫公子方才說喜歡我,可我卻是連孫公子的名字都不知曉,此事若是傳出去豈非叫人笑話?!?/br> 未等他開口,我繼續道:“不過也是,你堂堂大理寺卿家的嫡子,父親乃是執掌重權,手握正義之人,卻是你這嫡子能使出這般陰險手段,在自家亭子里頭私自扣押官眷,威脅弱女子,便已是豁出體面去了。這等名字的細枝末節之事,又怎會在意?!?/br> 我細細瞧著他,祈禱著他能有一絲動作,卻是他仍微微垂著首看棋,兩指間夾著一顆黑子,冠上晶瑩細潤的白玉,竟是紋絲未動。 待我正要開口繼續,他卻是頭也不抬,輕笑一聲,將兩指間的黑子收回手心里,先一步開了口,“孫裴?!?/br> 他倒是干脆,竟直接報上名來。 我一時氣極,卻正好趁著這股怒意,開口便罵他:“你怎能面皮如此之厚?虧得你是三品大員之子,你可知,你如今行的這等皆是些最末流下作的腌臜法子!本還以為你們孫家是有幾分傲骨的,卻不承想你自己要與人做走狗便罷,竟還拉著自己尚且年幼不懂事的meimei一起,當真是下作極了!” 話剛出口,我卻先喘了口氣,等稍微冷靜了些,便被自己方才的說法給驚著了。其實這般說,對玉靈確實是刻薄了些的,可現下,我也著實在是沒有旁的辦法了,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孫公子初聽時,始終將頭低著看棋,不為所動。卻是一聽我提到“meimei”二字時,這才緩緩地將頭抬了起來。 我瞧他的神色一掃之前的溫潤淡然,帶了幾分薄怒,眸子間的暴戾顯而易見。便是如此生氣了,卻仍是不說話,也沒什么動作。 看來只有跑,才能真正激怒他了。 可嘆我也當真是遇到絕境了,為了自救,竟只能上趕著叫人把自己的腿打折。撞柱子雖也可行,卻是風險始終是有些大的。 趁著他神色暴戾,我猛然轉過身,一步便將門打開,剛走出一步,卻又撞到了外頭的人,被彈了回來。還兩步倒退不及,又坐倒在亭中,屁股摔得生疼,模樣甚是狼狽。 這一系列的變化,叫我一時心亂如麻,心間猛然跳動了起來,慌得厲害,腹間也是一陣翻滾。我心下登時轟隆一聲,幾乎忍不住要哭了出來。這回,他不必弄折我的腿,便是我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去了。 難道便只能觸柱了嗎?會不會被他一把攔下?若是被攔下了綁住又該作何? “喲!你這丫頭平日里便野得很,今日在孫府里也不老實,怎的又摔了?” 我眼里的淚都還在眼框里頭打轉,那些個自殘的法子也在心頭百轉千回,卻是猛然聽見了那熟悉的語氣,熟識的聲音,心下也跟著猛地跳動了起來,幾乎要控制不住哭出來。 是齊淵! 我抬著頭看他,他面上那向來只叫我覺得jian猾的笑意,在此時瞧著,似乎也順眼了幾分。 他伸手將我拉起,帶到他身后。 “怎么?孫賢弟方才的棋沒有下暢快了,我都走了這么久了,賢弟還在思索?”齊淵開口道,絕口不提方才的事。 我自然知曉,他想大事化小,不愿壞了我的名聲,也不插話。 孫裴站起身來,輕輕拱手,“齊兄的棋藝便是讓小弟幾招,小弟都望塵莫及??!” “哪里?!饼R淵自謙。 “齊兄怎的又回來了?可是落了什么東西?”孫裴明知故問。 齊淵笑意更深了:“非也,卻是你們院中有我喜歡的風景,我都出了孫府,卻仍是戀戀不忘,這才又折了回來?!?/br> 孫裴笑笑道:“不知是何處?不若我陪著齊兄一同賞賞?” “正是此處?!?/br> 孫裴輕笑一聲,卻是是不肯讓方才的事情就此翻過,見此機會,立刻開口,將話頭往我的身上引,“我從送了齊兄出門之后,便一直在此處思慮你我之前的棋局……卻是容姑娘突然進來了?!?/br> “她向來愛四處亂逛,不過今日剛出宮,還未回家便被你母親孫夫人邀進了孫府,如此才擾了賢弟的雅興,賢弟向來是個寬厚的,定不會怪罪?!饼R淵輕聲道。 孫裴卻是又笑了笑,“齊兄哪里的話,不過一樁小事罷了,又何談怪罪?只是……” “賢弟如此豁達,那便好!”齊淵瞬時將孫裴的話打斷,“人我便帶著走了?!闭f罷,伸手拉起我便要出去。 我心里頭瞬間松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