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今日正是攜妻子入宮拜見林皇后。 他出門時,林夫人又特意交代他定要言語恭敬,孝順皇后。 如今皇后雖得罪了圣上,但他林家一脈都是皇后一手扶持起來,絕不能有忘恩負義的心思。 林皇后往日里也是最寵溺這侄兒,是以見他來,臉上都多了幾分笑意。 她見他娶了新婦,更是感到欣慰。 她拉著林清潤交代許多,無非就是鼓勵他為林氏爭光,切莫再寄予希望在她這廢人身上。 高玉容心中則想自己出嫁時高家人交代過的話。 他們只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林家人并非是從前那個靠著林皇后扶持的孱弱之人,他們自有根系探入地下穩穩扎住,只怕并非林皇后倒臺就能拔除的事情。 是以高玉容待林皇后更是熱情,落入旁人眼中,倒也是個淑婦。 他們前腳走了,林皇后便愈發感慨起來,拿繡帕抹去眼角滲出的淚,“當年潤兒才在我膝蓋處那么高,如今他竟也已經成婚,真是極好?!?/br> 嬤嬤見狀,便道:“便是因為這樣,皇后才更應該立起來,好歹也能為這些林家族人遮風擋雨?!?/br> 林皇后道:“你容我想一想吧?!?/br> 這日姜荺娘聽聞了白凝瑄入選進宮的消息,頗是錯愕。 她再回想那日事情愈發覺得蹊蹺,正與莊錦虞說起此事,莊錦虞卻與她道:“她的名聲為高家公子毀了,是以白家會將她送入宮中,恰恰是她最好的出路?!?/br> 他看待事情從利益角度出發,竟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姜荺娘見他果真知曉,便問他:“你可知具體緣由?” 莊錦虞偏頭看她,問道:“想聽?” 姜荺娘點頭,他卻拍了拍膝蓋,道:“坐那么遠作甚,我說話你聽得見嗎?” 她聽他這話便忍不住暗暗磨牙,一旁有個丫鬟聽見這話,便低下頭去,自發地往外走去。 姜荺娘愈發覺得他是有意,卻還是往他身邊靠過去,慢吞吞坐到他懷里。 她勾著他脖子輕輕搖他,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夫君,妾身想知道……” 她撒個嬌都像是做賊一般,讓他愈是忍俊不禁。 “知道的,都以為你是在撒嬌,不知道的以為你要偷東西了?!鼻f錦虞與她說道。 姜荺娘咬著唇,委屈地望著他,卻將手伸到他懷里去掏了兩下。 莊錦虞問她:“你這是作甚?” 姜荺娘幽怨道:“你不與我說,我只好自己去掏,把你心窩里的話全都掏出來自己瞧瞧了?!?/br> 莊錦虞笑著將她的手捉出來握在掌心輕撫,與她道:“那日高家公子見她孤身一人在外,想要毀她名節逼她下嫁,她家下人求至我處,我便救了她一回?!?/br> “然后呢?”姜荺娘沒曾想過白凝瑄先前竟還有這一遭遇。 莊錦虞挑眉道:“你還想要什么然后?” 姜荺娘看他表情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然后她就替那白凝瑄帶話給他,作了個死。 她呵呵笑了兩聲,好在他那日該發泄的怨氣在她身上都找補夠了,也沒再為難于她。 第69章 轉眼便至臘月。 愈是這時,家家戶戶便愈是忙碌。 新衣,年貨,贈禮,換門神,貼對聯,祭祖,壓歲錢等事宜,自該一一忙來。 尋常人事都這般多,再說瑾王府中繁瑣事情舉不勝舉,姜荺娘作為府中王妃,府中雖有馮嬤嬤姚姑姑這些得力的幫手,但卻也還有許多人事都要叫她一一過問。 接連下來,惹得她年紀輕輕都忍不住腰疼。 “好些賬簿竟如此多的錯漏,即便我這個做主母的想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不行,因至年關,有些人事變動也只能等來年,這幾日又有大雪,倒也不怕他們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來?!苯\娘坐在妝臺前,一面歇下釵環,一面說道。 莊錦虞聽她碎碎念不止一兩日,替她揉了揉肩,又與她道:“你手底下可用之人太少,等來年自己再培養出幾個機靈的心腹之人,也好替你分擔了事務?!?/br> 姜荺娘道:“我怎會不知,我這廂忙著,外頭竟還有夫人遞來請柬,邀我去喝茶賞雪,我好奇之下問她怎那般清閑,她與我說家中有姨娘懂得賬務,便都交于對方做了,若是有錯漏之處,正好罰她,我一聽……” 她說著肩上一重,有人在她耳根不輕不重地啃了一口,問她:“你一聽怎地了?” 他的熱氣呵在她頸間,令她沒忍住縮了縮,道:“我一聽,自然還是覺得這些事情自己來做的好,我哪里舍得叫我夫君被其他女人占去?!?/br> 她說完便聽得他嗤笑一聲。 她亦笑著轉過身去抱住他的腰,與他道:“你怎就不疼我了,回來幫幫我也是好的?!?/br> 莊錦虞撫了撫她后背,道:“你瞧我是個清閑王爺,平日里清閑當差是真,可到年底也是閑不下的,待年例下來,我補你份壓歲錢可好?” 姜荺娘將他推開,轉身又對著鏡子拆下頭發來,語氣微嗔道:“你若回來幫我,我還回頭送你個禮呢?!?/br> 她也就發發牢sao,知道他在外自有他的忙碌應酬,并未真想叫他來參與內院之事。 豈料莊錦虞反問她:“你說真的?” 姜荺娘笑說:“真,比珍珠真?!?/br> 她說完便叫丫鬟來將頭發編束起,忘了這茬對話。 結果沒曾想莊錦虞第二日便沒再出去,一本正經地將事情交代給管事和府中其他婆子去辦。 姜荺娘打量著他道:“你這是作甚?” 莊錦虞道:“不是有夫人邀你去賞雪嗎?你去吧,叫車夫當心路滑,若是遇見大雪就早些回來?!?/br> 姜荺娘坐到他右手邊,道:“我留你在家中做差事,自己反倒出去與人賞雪,回頭這閑話傳出去,指不定我又成了什么潑婦了?!?/br> 莊錦虞慢悠悠抿了口熱茶,與她道:“你都已經尋得如意郎君了,她們說什么你何必在意,你又不用再嫁人了?!?/br> 姜荺娘扯了扯嘴角道:“若是我當初有的選,未必就選你這樣的?!?/br> 她隨意一說,莊錦虞卻將自己的注意力從賬簿上抽回,抬眸掃了她一眼,將那賬本朝桌上一丟,問她:“那你選什么樣的?” 姜荺娘道:“自然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br> “你知道我琴棋書畫不精通了?”莊錦虞蹙起眉頭。 姜荺娘繃著臉,忍著笑說:“你棋藝倒也還可以,可我既沒有聽你彈過琴,也沒看你寫過詩畫過畫,叫我如何評價?!?/br> 莊錦虞似瞧出她的促狹,牽著她的手便起身來。 “去哪里?”姜荺娘問他。 莊錦虞道:“去書房?!?/br> 等姚姑姑頂著滿頭雪過來的時候,卻見馮嬤嬤坐在那里,盯著賬本上的小字一行一行看過。 “王妃呢?”姚姑姑四下張望了一眼問道。 馮嬤嬤揉了揉受罪的老眼睛,一臉郁卒道:“王爺說了,這些事情他來處置,讓王妃賞雪去?!?/br> 姚姑姑心想她也沒看見王爺啊。 “那王爺人呢?”姚姑姑又問。 馮嬤嬤抽了抽嘴角,道:“與王妃去書房討論詩賦了?!?/br> 姚姑姑無語得很。 這小兩口倒是會偷懶,趁著大雪封城的時候兩個人兀自躲去談情說愛了。 至于年后,俞太后倒是也給姜荺娘包了個不小的紅包。 只是俞太后待她的態度始終微妙。 姜荺娘也說不上來。 與自家薛老太太一樣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薛老太太是嘴硬心軟,而俞太后卻是溫和客氣,但始終給人一種淡漠疏離之感。 姜荺娘收了紅包,便聽對方與她說道:“你入瑾王府也不算新婦了,是時候該有孩子了?!?/br> 姜荺娘頓時恍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俞太后這是想要抱重孫子了。 從俞太后處出來,宮婢正要引姜荺娘出宮去,等候她的丫鬟便上前來與她傳話。 “方才皇后宮中有人來過,見您久未出來,便傳話給奴婢,只說皇后請您過去一趟?!?/br> 這會兒姜荺娘倒是不忌諱在私下里見林皇后了。 如今她亦不是無名之卒,嚷嚷一聲自己是瑾王妃,也不怕沒人不上來幫忙。 她猶豫片刻,想宮中到底是個禮數嚴厲之地,按規矩只要林皇后一日為后,即便身為王妃,姜荺娘也不能拒見。 她因在皇后宮中落下的陰影,心中一面存了防備,一面往那處走去。 途中正路過一片假山叢石,突然鉆出來個男子。 那男子正整理著衣裳,卻不知方才在假山后作甚,抬眸見著姜荺娘,忽然就怔愣住了。 姜荺娘見他站在路中間擋住了去路,又盯著自己,行徑十分怪異,只顰起眉。 她身邊丫鬟正要上前去請人讓開,豈料那男子卻邁進一步,極是失禮地打量著姜荺娘道:“不知這位嬌娘是來自何府?” 丫鬟跟在姜荺娘身邊久了,哪里想過在皇宮這地方還能見到這等紈绔冒失子弟。 她正要呵斥對方,卻聽見有人先開了口。 “高公子,本宮沒曾想今日會在此地遇見了你?!?/br> 那聲音從姜荺娘身后傳來,姜荺娘抬眸看去,略有些驚訝。 這人便是年前入了宮的白凝瑄。 這會兒她與姜荺娘先前所認識的樣子很是不同。 對方眉間繪了花鈿,發髻高盤,簪金釵步搖,穿得茶白色纏枝蓮花紋對襟云錦襖,淡妝櫻唇,眉目冷清,她是白家極出色的女兒,年輕貌美,在這后宮之中與那些舊人亦是極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