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一切不對勁的地方終于露出了絲絲縷縷的端倪。 姜荺娘覺得有些后怕。 她原就認為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只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林清潤會為了她花費這樣大的心思。 “這聘禮是下給誰的?”姜荺娘看著春黛的目光逐漸發涼。 春黛見她臉色愈發不善,道:“咱們家里只有姑娘你一個,況且姑娘你與林公子本就有緣分,不過是好事多磨罷了……” “住口——” 姜荺娘打斷她的話。 春黛嚇了一跳,不明白她為何有這樣大的火氣。 姜荺娘打開箱子,看見里面層疊累放的錦緞,最上面那層卻與春黛昨日身上穿著的布料如出一轍。 春黛眉心一跳,心虛地挪開了眼睛。 姜荺娘將那塊布揪出來,看向春黛:“春姨娘不妨再編幾個故事給我聽聽,也好叫我明白,春姨娘在我們家里竟是堪比主母的地位……” 春黛露出的惶恐的神情來,“姑娘說得什么話,我不過是個伺候老爺的下人,你這樣說冤枉我了?!?/br> 姜荺娘走向春黛,道:“你說我冤枉你了是么,那么今日我便叫來牙婆,若你說的有半句假話,我便當場把你發賣出去,若你說的全是真話,那這些東西全都歸你?!?/br> 她說著便猛地將箱蓋合上,發出好大動靜,嚇得春黛肩頭一顫。 “你去請個牙婆過來?!苯\娘對一旁恨不得將自己隱形了的婆子說道。 那婆子聽了她的話后忙貼著墻壁跑了出去。 春黛見屋里只剩下她與姜荺娘二人,心下略有些慌,忙轉身往外走去。 姜荺娘并不去追趕她,只轉身將所有箱子都打開來,見里面不僅有綢緞,還有些瓷器珠寶,甚至連錢銀都堆放在里面了。 她覺得胸口微窒,竟不敢信她父親會為了錢財選擇將她送給林清潤。 在姜荺娘的印象里,姜承肄不過是個略有些膽怯行事謹慎的中年男子,不曾行過出格之事,性子也不曾得罪過人,是個中規中矩的讀書人罷了。 便是因他在姜家平庸不顯眼的緣由,所以才在姜家這場傾覆性的劫難中分擔了個最小的罪名,這才得了一絲生機。 誰能想,他接她回來竟是另有意圖。 姜荺娘閉了閉眼,抬腳往春黛屋里走去。 屋里春黛卻一副害怕的模樣坐在了床邊上,將兒子抱在懷里,一臉防備地看著姜荺娘。 然而很快,姜承肄就從外面趕了回來。 姜荺娘見那婆子躲在拐角處,便知道對方也是與這春黛是串通一氣的。 “你這是做什么?” 姜承肄一進屋來,就瞧見姜荺娘咄咄逼人的樣子,而春黛則抱著孩子坐在床邊,正是可憐無助。 “你弟弟還沒滿周歲,你不要嚇到他了,有什么話好好說就是了?!苯幸迣λf道。 姜荺娘轉過身來道:“我自然疼惜弟弟,只是春姨娘不過是個下人,我疑心她偷竊我母親的東西,問她幾句話而已?!?/br> 姜承肄頓時被她的話一堵。 姜荺娘也不是個傻子,既然知道父親有了將自己送給林清潤的打算,也不會再在這件事情上與姜承肄據理力爭。 而姜承肄見她竟只字不提那聘禮之事,反而說起亡妻之事,叫他忍不住緩了口氣。 “我當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姜承肄說道。 春黛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心下微急,忙暗暗掐了兒子一下,她懷里的嬰孩頓時又哇哇大哭起來。 姜荺娘冷聲道:“這孩子難不成也是與春姨娘母子連心了,但凡說到春姨娘的時候,他倒能哭得及時了?!?/br> 姜承肄本是擔憂孩子,但一聽姜荺娘的話便也生了疑心,忙上前去將孩子從春黛懷里搶了出來,卻見孩子雪白的手臂上還有一道剛被掐過的紅痕未消。 姜承肄哪里能忍,抬手便打了她一個耳光。 春黛倒在榻上,捂著臉哭,目光有些怨毒地瞪了姜荺娘一眼。 姜承肄卻轉身對姜荺娘道:“荺娘,你自管放心,這件事情我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br> 姜荺娘立在原地不動。 姜承肄則說道:“我知道你心中必然還有許多疑惑要問我,只是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待我想好如何與你說,行嗎?” 姜荺娘也沒有說不好的選擇,只能轉身回了屋去。 春黛見她一走,忙從榻上爬起來,道:“老爺,姑娘是個執拗的,咱們可得為她好……” 姜承肄不耐道:“我要你來說,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在阿檀身上留下半道印子,我頭一個就饒不了你?!?/br> 春黛縮了縮脖子,又沒了話說。 姜荺娘回了自己屋后只反手將門全都拴上。 她收拾著自己貼身之物,心里愈發不安。 姜承肄根本就不打算主動與她說起這事情,這意味著什么已經是一清二楚了。 但凡他覺得這是一件能夠商量的事情,必然也會先行告知于她,而后再由林家下聘。 可他非但沒有說出來,甚至連薛家老太太也都瞞住了。 他顯然早就得知了姜荺娘的意愿。 姜荺娘越往下想,心里便越是發寒。 錢財能迷人眼,她一向都知道的。 但她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初她為了救姜承肄,也許是想了一個蠢得不能再蠢了的蠢主意,可她的用心卻全都是為了這個父親。 但凡她當時有半點私念,都做不出那般極端的事情來。 她不敢想姜承肄能待她也如此,但至少他也該會有當年那般毫不猶豫的拿自己身體來護著女兒的愛子之情。 可惜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經得住考驗,哪怕這個人是她的父親,他也可以為了利益而選擇不顧她的意愿。 姜荺娘匆匆撿了幾樣東西便想離開這里。 只是起身的瞬間,她忽然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姜荺娘想到那些飲食,隱約猜到了什么,卻也遲了。 等她醒來時,姜荺娘卻驚愕地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馬車里。 她動了動手指,發覺自己周身力氣好似被束縛住了一般,竟半分都使不出來。 這時馬車簾子被人扯開,姜承肄卻正在簾子邊上望著她。 姜荺娘望著他眼眶微酸。 她腦子里揣測得再多,當她真的親眼看到姜承肄是這樣做時,那種寒心是止都止不住的。 “荺娘,你不要恨我這個父親……”姜承肄的聲音有些僵硬。 “我……我離開京城之后真的吃了太多的苦頭,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煎熬?!?/br> “那薛老太太雖然給了我一些錢財,但根本就不夠我和春黛的開銷。 外地又有地頭蛇和那些流氓小混混,我一介文弱,哪里能斗得過他們。 就是討飯,我都討不過當地的乞丐……” 他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要給她一個交代,將他那時的痛苦遭遇一字不漏的說給她聽。 姜荺娘閉了閉眼,想到自己先前過的那些日子,竟也全都熬了過來。 反觀她的父親,卻遠遠要比她嬌氣許多。 而姜承肄卻覺得他已經吃過了天底下最苦的苦頭了。 “荺娘,我雖有私心,但也確實是為了你好,若你跟了林公子,往后必然是少不得你的好日子的?!?/br> 姜荺娘嘆了口氣,而后聲音平靜道:“父親,我求你放了我吧?!?/br> 姜承肄動作微僵,唇部翕動著,最后卻對姜荺娘道:“荺娘,我們最終都會過上好日子的,不是嗎?” 姜荺娘看著他,眼中最后一抹希望也隕滅消失。 姜承肄見不得她那樣失望悲哀的目光,長嘆了一聲便低頭走了。 隨即馬車便開始輕微搖晃,漸漸往外走去。 待馬車到了一個路口,林清潤一早便等在了那里。 他掀開簾子,見姜荺娘正軟軟地靠在車廂里,她的頭發松散挎下,沒了往日端莊冷清模樣,無端多了幾分撩人意味。 姜荺娘似醒似夢,目光透出一絲迷濛來,沒了防備與算計,澄澈純稚,似一泓秋水漾出柔柔漣漪,叫人不舍觸碰。 “荺娘……” 林清潤滑動著喉結,只覺口舌干澀。 她真是一個極美好的女子。 他讓車夫還按著原先的路線走去,自己卻將姜荺娘攬到了懷里。 少女柔軟的身體混著淡淡香氣將他的懷抱填滿。 林清潤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卻又在這滿足之中,生出更多的欲望來。 他緊緊扣住姜荺娘,覺得這女子的妙處當真只有男子才能懂。 她愈是柔軟,他便愈想用力將她揉進身體里去。 甚至會生出一種想要將她揉碎的沖動…… “荺娘……” 林清潤嗅著她的頸間淡香,正欲親吻到她的唇瓣,馬車卻陡然停下。 “公子,這里是集市,有不少的人,不若咱們換條路走吧?!?/br> 林清潤不耐道:“你行車慢一些就是了?!?/br> 若是要換條路走,只怕一個時辰都到不了,而他當下美人在懷,哪里能忍得了那么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