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只是祖母與母親要答應我,此事不能叫外人知道,只當是爹命大?!?/br> “為何?”周氏不解。 “古書難求,神藥更是難求,況且這是能救命的藥,倘若讓人知道了,怕是連皇上都不會輕易放過薛家了??傊銈冏屛乙辉?,總不能比現在更壞了,試了之后你們就當沒有這回事,包括爹,都不要讓他知道?!?/br> 周氏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不知為何,自從她答應讓她假扮景寧考科舉時,就對這位孫女兒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她點了點頭。 周氏只好道:“那你要當心?!?/br> 云淺將菩提葉子磨了,加在尋常的藥中喂給二老爺吃了。只是這空間靈藥作用太大,只要敷在傷口上怕是馬上就要愈合,云淺只弄了一點,讓二老爺的傷口沒那么痛就行。 果真,藥下去一炷香時間,二老爺的燒退了,面色也漸漸恢復了血色。 “世上怎會有如此神藥?”周氏訝異道。 “或許如同千年人參一般,只是我們少見,所以當是神藥?!痹茰\道。 一個時辰后,二老爺醒了,老太太已經回去休息了,屋中只剩了周氏與云淺。 “我是去地獄了么?”二老爺道。 周氏幾乎要哭出聲來,要不是先前云淺就讓她做好準備,她都快興奮的跳起來了。 “你們?”見到她們,二老爺面色大駭,震驚道,“圣上終究還是將薛家滿門抄斬了么?” 周氏忍著哭腔道:“你個混球,你沒死?!?/br> 二老爺半晌才接受過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然后細細將今日發生之時說了出來。 這幾日科舉舞弊案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皇帝自然也知曉了,私底下命了太子去查此事,簡直是如了太子的意。太子查了幾日,查出了解元公薛景寧從縣試,府試院試鄉試全是一路作弊,還將他的卷子調了出來,呈在皇帝面前。 皇帝大怒,找了薛二老爺前來問罪,薛二老爺看了卷子,當場不認,說是被人陷害了?;实勰目闲潘?,當即讓人去將薛景寧捉拿進詔獄。 二老爺只能以死明志,希望皇帝看在他死了的份上好好的查一查這個案子的真相。 說到這,二老爺的面色又白了,道:“看來是圣上網開一面,今日沒來捉拿你,怕是明日一早,就會有人來家中了?!?/br> 第163章 :說好的一起去死(十六) 不過一夜時間,殿上的事就在京中傳遍了。 十六歲天才解元是假的,他從縣試一路作弊到鄉試,連皇帝都驚動了。學子們先前只是懷疑,現在卻是群情激奮了,國子監的監生,京畿學院的學生,外地的學子,都聚集在了順天府衙前,擊鼓鳴冤,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吏部尚書的兒子,怪不得能考至解元,呵呵?!?/br> “太子爺英明,要不是有太子爺查出來此事,我們怕是一輩子都被蒙在鼓里了?!?/br> “話說當初在大興,這位解元可是當場做了一篇策論出來,想來也是為了避開嫌疑故意鬧事的了?!?/br> “偷雞不成蝕把米,要不是鬧的那場事,如今也不會驚動圣上了?!?/br> “聽說尚書大人以死明志,呸,要我說,他一家都該死?!?/br> “聽說幾位大人昨夜都被帶走了,這件案子可是本朝最大的一次舞弊案了。想來,這位十六歲的解元公真的要留名千古了?!?/br> 薛景元站在人群中,嘴角輕輕的翹了翹,又收了回來,他想笑,卻不得不忍著。家中這幾日多事,聽說二叔昨夜差點就死了,今日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 他在人群中聽了一會,轉身上了馬車回家。 大太太聽了薛景元的話,問道:“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如今大家都在府衙擊鼓鳴冤,要官府給他們一個交待?!?/br> “好啊,”大太太點點頭,笑道,“當初為了這件事他們還將你打了一頓,如今我倒要看看他們的下場?!?/br> “娘,此事不要輕舉妄動,待官府出了結果再說?!毖霸肫鹬?,還心有余悸。 “不能等了,傻孩子,科舉舞弊是大事,倘若這事坐實了,連你都抽不了身。就算咱們能茍活,留一條命,卻要為二房犯下的禍事背一輩子的罪名?!贝筇焐想m這樣說,眉眼間卻全是笑意,她喚來站在門口的丫鬟,道:“你去鎮國公府請容夫人,就說是我請她來一趟?!?/br> 丫鬟有些猶豫,“先前老太太下了命令,不能再讓容夫人踏進府上半步?!?/br> 大太太怒目圓瞪,“我叫你去你就去!” 丫鬟只好跑了。 大太太平日里太過強勢,薛景元的媳婦向來不怎么與她說話,此時坐在下首,慢悠悠的喝著茶。 大太太轉眼看向她,“大媳婦,過來,伺候我換身衣裳,咱們去上房找老太太?!?/br> “娘,你要干嘛?”薛景元被她嚇了一跳。 “分家?!贝筇Φ?。 上房里,老太太和大老爺都被嚇了一跳,大老爺雖然心中也恨,但是完全沒想到分家這事,如今二弟還躺在床上,他就是想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太太氣的手腳發抖,道:“你個孽障!吃著好的時候不見你要分家,如今二房有難了你倒要分家了!” 大太太挺直腰背,道:“老太太,二房不是有難,二房是自找苦吃,技不如人便罷了,他卻科舉舞弊,是要拉著我們一起死嗎?你念著二房的好,也要想想我家中還有個待考的兒子,倘若他這罪名坐實了,我們景元的前程是不是也完蛋了?” 大老爺想著當初他還為這事打了兒子一頓,只覺得后悔,心虛道:“你至少也等等,今日家中這么亂……” “等什么等!再等下去咱們一家子的前程都完了!” 老太太氣極反笑,“即便分家了,你也是薛家人,莫非你是想讓我開宗祠,將你們逐出薛家?” 大太太道:“只要分家,我必定能讓景元不受連累有一個好前程?!?/br> 大老爺依舊在猶豫,老太太是他的親娘,他是嫡子啊,庶子都沒叫著分家,他怎么能傷親娘的心呢?但是景元是他兒子,兒子的前程毀了這輩子可就完了。 正膠著著,外面小廝來報,圣上派了兩個人來將四少爺帶走了。 “是錦衣衛嗎?”老太太嚇得面色慘白。 “是宮中侍衛,只來了兩人,悄悄來的,從后門出去了。前門還聚集了不少學子在鬧事?!?/br> 老太太松了口氣,“隨他們鬧去?!?/br> 話音剛落,又有人來報,“鎮國公夫人來了,說是大太太請她來的?!?/br> 大太太昂首挺胸道:“分家必定要有族長在場,只這事不能再拖了,我便請了容夫人來做個見證?!?/br> 老太太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大老爺沒說話,她便知道老大也是此意。 “好!好!”老太太道,“開宗祠!分家!” …… 云淺在屋中等了一夜,本以為會是錦衣衛上門,沒想宮中來了兩個侍衛,悄悄的從后門將她帶走了。 到了宮中,明黃的大殿里,云淺跪下給皇帝行了禮。 “薛景寧,”皇帝背著手,從龍椅上走下來,“抬起頭來,讓朕看看?!?/br> 云淺抬起頭,看著穿著龍袍的皇帝。 “確有一兩分像薛閣老?!?/br> “祖父美名,草民不及半分?!?/br> 皇帝從桌上拿起了幾張卷子,道:“以你的年紀來看,你的策論寫的確實不錯,只是錯字連篇,手段略為生疏。如此卻是擔不起解元的美名了。再考幾年,或許也能中舉?!?/br> “皇上,可否容草民看一眼試卷?” 幾張卷子被皇帝扔在了云淺面前,這果然不是她的試卷,筆跡刻意模仿過,但是太子準備的時間短,一時半會哪能那么像,所以二老爺才會一眼認出這不是她的。至于文章,是在她原來的基礎上改過的,流暢的地方變得干澀,甚至還有一篇從破題之時就已經跑題了。 “這并非草民的試卷?!?/br> 皇帝哼道:“太子調查的明明白白?!?/br> “皇上,太子或許是遭人蒙蔽。畢竟京中流言四起,多少人想討好太子,所以草民便成了待宰之羊了?!?/br> 皇帝道:“事已至此,朕不能不給天下學子一個說法,景寧,太子不能犯錯?!?/br> 云淺抬頭看著皇帝,她咬著牙,半晌才道:“草民明白了,草民年幼之時,祖父曾教過草民,忠君為國。草民愿意以一人之命,換取天下安寧。只求皇上,放過薛家?!?/br> 大殿里一片寂靜,云淺緊緊捏著拳頭,她不怕皇帝,但是此時的她不能不怕,她只能低著頭,靜待圣言。 “不要發抖,你很害怕?”皇帝輕言問道。 云淺磕頭,卻并未起身,趴著道:“草民害怕,草民不過十六歲,昨日還在接受祝賀,明日就要準備上斷頭臺。草民怕死,誰說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不過是生死不在眼前罷了?!?/br> “那你為何不為自己爭???你不覺得自己冤嗎?” “太子乃國之儲君,草民再冤,也不能動搖根本?!?/br> “愚忠!” “非也,國家根本之前不談個人?;噬?,倘若此事是其他人冤草民,草民定當據理力爭,必定要在天下學子面前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草民是真的讀過書,并非作弊,草民不怕。但是,如今太子的威名已經在天下學子中立起來了……”云淺說著不由落了淚,道,“皇上,草民是否,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皇帝突然笑了,道:“到底是年紀小,動不動就哭?!?/br> “畢竟要死了,草民才十六歲,還沒活夠?!痹茰\低聲道。 “皇上,”一名錦衣衛走至殿前,行禮道,“提督學政梁大人已經招供,是他偷偷換了薛景寧的試卷,大興縣署和順天府衙里都有他買通的人,如今已經著人去抓了?!?/br> 皇帝嘆了口氣,“到此為止?!?/br> “是?!?/br> 皇帝道:“薛閣老一生為朕鞠躬盡瘁,他離開后,朕如同失去了左臂右膀。景寧,你的試卷朕已經看過了,青出于藍,你讓朕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薛閣老?!?/br> “祖父乃是草民學習的榜樣?!?/br> 皇帝笑,走至龍椅上坐下:“確實比你爹強,他也就只會撞柱威脅朕了?;丶腋嬖V他,朕清洗殿里的血跡也是要花費銀兩的,待他養好傷,親自把銀兩給朕送回來?!?/br> 云淺擦了擦汗,道:“皇上的意思是,草民不用死了?” “朕的江山需要人才,朕不希望它凋零在朕的兒子手上。日后無論是誰繼位,你薛家都必須好生輔佐他,朕希望,薛家能再出一個薛閣老,你莫要辜負了朕?!?/br> 云淺連忙磕頭,“草民不敢辜負圣恩?!?/br> “朕既說了,你無罪,你便光明正大的從宮中走出去,讓那些鬧事的學子都看看,能在朕面前活下來的薛景寧必定有真才實學?!?/br> “草民不敢?!痹茰\有些心虛,她實在怕走出宮門之后會被那些群情激奮的學子沖出來打一頓。 “怕?”皇帝道,“這件事對你的名聲確實有礙。既如此,那便傳朕旨意下去,明日下午朕親自在殿里主考,周閣老任副考官,由他出題,薛景寧赴考?!?/br> “奴才遵旨?!?/br> “膽小,準備馬車,送薛景寧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