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碧心雖然對沐子良極為不恥,但是今日若真的退了婚,夏淺語以后再嫁便是千難萬難了,她有些猶豫地喊了一聲:“小姐……” “備筆墨!”夏淺語看了她一眼,聲音重了三分。 碧心在心里嘆了口氣,知道夏淺語和沐子良鬧到這一步,就算強行在一起那也是一對怨偶。 她輕應了一聲,然后便從正廳的偏房里取出筆墨放在小幾上。 夏淺語拿起筆,蘸上墨,提筆一揮而就:“沐姓子良,雖學識博學識,卻品性低劣,愛慕虛榮,實不堪為良配,今日解除婚約,從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寫完后對著那張紙吹了吹,然后遞給沐子良道:“往后你我再無干系,你若再惡意中傷于我,休怪我不客氣!” 沐子良今日來之前做了各種準備,怕的是夏淺語不愿退婚死纏爛打,卻沒料到她不但沒有半點糾纏,反而直接寫下了退婚書,眉眼里對他各種不屑。 他此時雖然達到目的,但是卻與預期的不太一樣,他是去歲的探花郎,也是欽差副使,這樣被退婚,實有些打臉。 他沒接夏淺語遞過來的退婚書,而是冷冷地看著她道:“夏淺語,你若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戲碼嗎?” 夏淺語的嘴角微勾道:“欲擒故縱?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br> 沐子良見她的眼中含冰,整個人冷若冰霜,這樣的神情,又哪里還有一分往日的情意? 他的臉微有些扭曲,手緊握成拳,卻不自覺地想起兩人小時候相處的光景。 因為從小便有婚約在身,所以兩人幼時還算親厚,只是她從小就跟著夏家大老爺處理生意上的事情,性子算不得溫柔,在生意場上摸滾打爬得久了,處事既果絕又圓滑,她的性子里還有著幾分獨屬于她的驕傲。 長大之后,兩人卻漸行漸遠,他嫌她粗鄙,她嫌他虛偽,到如今,終是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他冷冷地道:“夏淺語,你會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后悔的?!?/br> 他說完拂袖而去,只是他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夏淺語沉聲道:“慢著!” ☆、第10章慢走不送 沐子良因為夏淺語這一聲憋在心里的那口氣舒了不少,果然,不管她剛才在他的面前表現的多么的強勢,在她的骨子里,只怕還是舍不得他的。 他冷冷一笑道:“怎么呢?后悔呢?可惜已經晚了,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愿意娶你,你此時若是好好求我,我也許會看在故去的夏伯伯的面子上納你為妾!” “你想多了?!毕臏\語的聲音里滿是冷意:“我叫住你是想告訴你,之前沐府欠了夏府不少銀子,我那里還有你父親寫下的借據,以前覺得大家以后總歸會是一家人,也沒有什么好細算的,但是如今你我再無干系,這債自然是要還的。勞煩沐公子回去后好生準備一下,過幾日我會帶人上門討債?!?/br> 沐子良猛的回頭瞪著她,她卻是一片淡然的風范,見他瞪來,她淺淺一笑,還朝他拱了拱手。 沐子良原本只是覺得心里憋了一口氣,此時卻覺得胸口堵得喘不過氣來。 夏長河自然是樂得夏淺語和沐子良斷關系,所以不管是誰退誰的婚都可以,但是前提是這件事情不會把夏府給牽扯進去。 而此時夏淺語竟要向沐子良討還之前的債務,這件事情就牽扯進了夏府,于是夏長河忙在旁道:“淺語,夏府和沐府是世交,就算是結不成親,那也還是好友,你此時來翻這些舊帳就有些過了?!?/br> 他說完又拍著胸膛向沐子良示好:“今日我做主,你們的婚事做罷,以前的那些糾葛也做罷,往后我們夏沐兩家還是世交?!?/br> “二叔想要和沐府走動我沒有意見?!毕臏\語的語氣平淡:“但是之前沐府欠的卻是夏府長房的銀錢,二叔似乎還做不了長房的主?!?/br> 夏長河氣得面色大變,伸手指著她道:“你……” “我只是就事論事?!毕臏\語掃了夏長河一眼道:“我既然是夏府家主,又是長房嫡長女,就算你是我的二叔,也不能替我做此決斷?!?/br> 沐子良實在是沒有料到夏淺語會竟會在這個時侯跟他算之前的舊帳,頓時明白她是真的想要和他退婚了,他冷冷地道:“我沐家不會欠你夏家一分一毫!” 他說完拂袖離開,夏淺語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冷冷一笑,揚聲道:“沐公子慢走不送!” 沐子良走出夏家大門時臉已經黑沉的能滴出水來了,他今日之所以一直在夏府等夏淺語回來,原本還存了羞辱她的心思,結果卻反被她打了臉! 他跳上馬車,陰惻惻地對車夫道:“走!” 沐子良走后,夏長河立即指著夏淺語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自己品性低劣嫁不出去也就算了,臨了還要把夏府拉下水!你知不知道這一次沐子良是欽差副使,他現在雖然只是一個七品的官職,卻也能讓夏家翻不了身!” 夏淺語對于他的雖斥如若未聞,反而轉身走到他的身邊道:“二叔,這是夏府家主才能坐的位置,麻煩讓一下?!?/br> 夏長河的臉色有些難看,卻喝斥道:“你原來還知道你是夏府的家主!你身為家主不為夏家謀利,卻帶著夏府走進深淵!此番得罪了沐家,之前還弄丟了貢茶,族中長老們已經決定取消你的家主資格,由我來做這夏府家主!” 夏淺語淡淡一笑:“原來二叔想做這夏府的家主啊,只可惜二叔太過心急了些,族中長老們給了我三日的時間,就算要革我家主之職,那也要等到明日?!?/br> 夏長河想做夏府家主的事情,從夏淺語當家主的第一日起便已知曉,只是當時她借憑家父親留下來的根基,踩踏了夏長河一頭,硬是以女子的身份繼任夏府的家主。 她原本以為這些年來只要她做得夠好,給夏府帶來豐厚的利潤,讓夏府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那么夏長河便會慢慢歇下這番心思。 只是如今看來,卻是她把夏長河想得太好。 夏長河冷冷地道:“族中長老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再給了你三日的時間,而不是讓你不知羞恥的跑進青樓敗我夏府的清譽!且你此時還未曾將茶葉找回,只要一過子時就你就不再是夏府的家主!” 夏淺語幽幽一嘆道:“所以二叔就迫不及待坐上家主的位置?” “這不是迫不及待!”夏長河看著她道:“是你品性不端,能力不夠,不堪為夏家家主!眼下你做下如此大傷心敗俗之事,這夏家也容不下你了,所以也不用等到明日了,今日我便代表族中長老廢了你的家主之位!來人,把大小姐綁起來,沉塘!” 這一日夏長河已等了許久,之前因為她和沐府有婚約,她自己又有著極為厲害的手段,所以夏長河一直不太敢動她。 而今日沐子良上門退婚,夏淺語和沐家再無任何關系,他也不用再顧忌沐家,而今日夏淺語作死,又自己跑進了青樓。 她進了青樓,他就能把行事不端這樣的帽子扣在她的身上,當她沒了夏家家主之位,再被扣上這樣的帽子,等待她的將是沉塘的命運。 “誰敢動我家小姐!”碧心擋在夏淺語的面前,對那些涌過來的家丁怒喝道。 她的聲音一落,外面跑進來十余個強壯的漢子,直接拿刀抵在當先進來的那些家丁身上,那些家丁頓時動都不敢動一下。 夏長河看到那些奔過來的家丁面色大變,夏淺語何時在夏家培養了這么多的侍衛? 夏淺語斂了斂眸光,看著夏長河道:“所以二叔和三叔先讓我和沐子良退婚,然后再以禮法來束縛我,目的是想置我于死地,對嗎?” “不是我們要置你于死地,而是你自尋死路,身為女子,卻沒有半點女子的樣子,還混跡于青樓之間!我夏家門風高潔,像豈容得你如此行事!”夏長河冷冷地道:“像你這種人活在世上,只會給我夏家抹黑!” ☆、第11章小小懲戒 夏淺語看著夏長河道:“我為何會進茗香樓,別人不知,二叔又豈會不知?再則我是以夏府家主的身份進的茗香樓,所談只為公事,何來抹黑夏府之說?” “茶葉失竊,二叔從不過追查茶葉的下落,只揪著這個錯處,處心積慮想將我從家主之位上拉下來,在明知茗香樓是個對付我的局時,你做為夏府的二老爺竟不想著幫我化解這個局,反而將我推進局中,有你這樣做叔叔的嗎?” “我今日只想問一下二叔,在你的心里,家主這個位置竟比骨rou親情還要重要?比夏家的百年基業還要重要?” “住口!”夏長河喝道:“你少在這里顧左右而言其他,又沒有人逼著你進茗香樓!我若不顧骨rou親情,在你做下那等丑事之后,早將你亂刀砍死了!” 夏淺語冷冷地道:“亂刀砍死?想來這是你們為我最初設計的死法,對此,我只能說,二叔,你真的太狠了!我去茗香樓的事情此時我不想多加辯解,我現在只想問問二叔,若有人伙同外人監守自盜府中的茶葉,這又當何罪?” 夏長河聽到她這話心頭一凜,卻道:“那自然是要嚴懲!” “如何嚴懲?”夏淺語追問。 夏長河答道:“自然是要以最嚴厲的家規處置!” 夏府家規嚴苛,分為三等,最嚴厲的則是活活仗斃。 只是夏府自立府以來,百余年間,最嚴厲的那條家規,從未真正執行過。 夏淺語沉聲道:“說得好,那么這些東西還請二叔過目?!?/br> 她說完拿出碧心交給她的那些資料,遞到夏長河的面前。 夏長河看有些狐疑地看著她,她淡淡地道:“就算二叔想要將我沉塘,將這些東西看完之后也還來得及?!?/br> 夏長河有些遲疑地接過她遞過來的資料,才翻開第一頁,他的面色卻變了。 夏淺語卻沒理會他,直接拿起案上沒人飲過的茶,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今夜連著處理了這么多的事情,她此時已經有些渴了。 夏長河越往后翻,面色越難看。 夏長湖在旁看到夏長河的面色,心念沉了沉,他再看了淡定從容的夏淺語一眼,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眼前這個年方十八的侄女有些高深難測,他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夏淺語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后道:“二叔,不知你看完這些東西有何感想?” 夏長河的手已經有些抖了,然后重重拍在案上道:“這個逆子,竟背著我做下這等事情!著實可恨!” “只是可恨嗎?”夏淺語再次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問道。 夏長河的面色變了好幾變后道:“他做下的事情我并不知曉,就算他是我的兒子,他犯下如此大錯我也絕不會姑息!” “二叔說的是,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毕臏\語把杯中的茶喝完后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道:“沒有任何人能逃脫?!?/br> 杯子摔在地上極響,屋子里的氣氛原本極為凝重,夏長河被嚇了一大跳。 而這只是開始。 正在此時,二房的管事匆匆跑進來道:“老爺,不好了!大少爺出事了!” 夏長河以為他說的是他的長子夏明陽在外面拿著夏府的錢財放貸的事情被捅出來而已,沉著臉道:“早前就告訴過你,遇事不必慌亂,你看看你的樣子,成何體統!” 二房的管事苦著臉道:“老爺,大少爺被人打成重傷,現在昏迷不醒,夫人請您過去看看!” 夏長河頓時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響,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只是他沒走上幾步,突然想到什么,當即扭頭朝夏淺語看了過來。 夏淺語對上他的目光道:“二叔家中有事,先回去看看吧,就算是家主之位再重要,也沒有你兒子的命重要?!?/br> 夏長河不知為何,聽到她這句話只覺得心底生寒,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卻又不緊不慢地說了句:“對了,有件事情我剛才忘記告訴二叔了,夏府丟失的茶葉我已經在茗香樓里找到了,二叔好生照料大堂哥便好,族中的事情二叔就不用cao心了,這個家主之位,我現在坐得挺穩,想來一時半會之間二叔還拿不走?!?/br> 夏長河聽到這句話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在地上,也是管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他好半晌才緩過勁來,扭頭看向夏淺語道:“陽兒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關?” 夏淺語淡淡地道:“瞧二叔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夏府長府素來以仁厚持家,就算是二叔一門心思想要逼死我,我也學不來二叔的狠毒心腸,能對自己的堂哥下手。只是堂哥之前在外有不少的風流債,我早前曾勸過他好幾回,他卻不聽,卻沒料到這么快就出事了?!?/br> 夏明陽比夏淺語年長兩歲,自小就貪花好色,夏淺語早前就知道他和城西的一個寡婦勾勾搭搭,她曾告誡過他那寡婦有個厲害的姘頭,只是他一直沒放在心上。 夏長河聽到夏淺語的話氣得手直發抖,此時他的長子受了重傷,家主之位無望,他謀劃了這么久的事情,今夜竟全付諸于流水,他如何能不惱? 他忍不住道:“你已找回茶葉的事情方才為什么不說?” 夏淺語說得理直氣壯:“我若早早說了,又如何能看到二叔逼迫我的樣子?又如何知道二叔的狠毒心腸?今日二叔對我做下的事情,我也記住了,以后若有機會,定會按此標準還于二叔?!?/br> “到如今,也不妨告訴二叔另一件事情,堂哥背著夏家經營的翠和堂我以家主的身份收回來了,就不追究他之前偷賣府中茶葉的事情了,翠和堂里的銀錢全部充入公中?!?/br> “二叔處事一向公允,眼里進不得沙子,方才也說了并不知曉堂兄在外經營之事,所以這翠和堂也算不得二房的產業,我如今收回來,想來二叔也不會有意見吧!” 夏長河伸手指著她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