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屬于徐扣弦的太陽都會一直在,永遠明媚溫暖,裹挾她在光下肆意生長。 徐扣弦迎上去,手指挑邵恩緊繃的下頜,給了他一個糖炒栗子味的深吻。 **** 歲家跟徐家算得上是世交好友,徐扣弦跟邵恩的感情又非常穩定,大年初一定了婚期,為了婚禮的盛大跟隆重,準備時限留的很長,婚期定在了端午節假期。 邵恩求完婚,白路就拿著黃歷湊上來征求兩個孩子的意見,得到了肯定后,一家子長輩又都戴了老花鏡,拿白紙開始計劃其他。 這一天宜嫁娶,可不是假期,親朋好友不方便到場,劃掉。 這一天是假期,可是小吉,不太行,劃掉。 算了半天,領證的日子就定在了大年初八。 民政局上班就領,用徐老爺子的話講就是,“爭做新年第一批領證的人?!?/br> 徐扣弦跟邵恩對此不可置否,徐扣弦在院子里說的那句,“那就等民政局開門唄?!北緛碇皇莻€玩笑。 但既然長輩算好了日子,那就那天唄,反正早領晚領都是領,問題不大。 就是邵恩原計劃的新年時候帶徐扣弦去大溪地潛水的旅游計劃胎死腹中。 從年初一到年初六,徐扣弦跟邵恩兩個人連軸轉,前兩天住徐家祖宅,后三天住歲家四合院。 這兩人一個近幾年都在國外,過年歇個腳,總是回來沒幾天就走;另一個這些年都是一個人不怎么歡愉湊合度過新春的。 歡聲笑語,齊聚一堂,觥籌交錯的場面倒是見多了。 只是每天都有局還是累的要死要活,最關鍵的是,平日里以徐扣弦跟邵恩的身份,在喝酒跟敬酒這兩件小事上。 多是別人敬他們,不想喝真的不用喝。 而現在每天見到的都是長輩跟親朋好友,初當人家“媳婦”、“女婿”,屬實是不好推諉抹下面子。 所幸兩個人酒量都不錯,敬上一圈白酒下來至多臉上蒙了層薄紅,走路不見飄。 整個春節里,把徐扣弦聽到的最多的詞匯做個總結,名列前三的便是。 “郎才女貌,可喜可賀?!?/br> “新婚快樂,早生貴子?!?/br> “苦盡甘來,都過去了?!?/br> …… 最后一句是對邵恩講的,歲家前十幾年花了所有人力物力尋找被抱走的歲尋,人盡皆知。 大家對這個忽然認祖歸宗,且已經功成名就的“歲尋”紛紛夸耀的贊不絕口。 在大多數長輩眼里,孝敬有三,出息、孝敬、有后。 邵恩占了兩個大頭,三十年都沒被歲家撫養過一天,但在律政界聲名顯赫,對歲家一家孝敬有佳,雖然沒后,但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過兩個月就結婚了。 并且兒媳婦兒貌美、家境好、學歷高。 這種白撿便宜的好事都讓歲深跟白路夫妻倆攤上了,不少外系的親戚都妒紅了眼。 所以苦盡甘來,都過去了,在徐扣弦這里總能聽出股子酸勁來,她是壓著脾氣的,這不是她家聚會,她沒辦法多說些什么。 所以每回有人說這八個字的時候,徐扣弦都會無意識地掃一眼身旁的邵恩。 邵恩抿著鼻唇,劍眉星目,平常的寒暄,有人敬酒就干了,沒人也不會主動舉杯,沒有多余的熱切。 他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這幅端著的冷清模樣, 徐扣弦愛的打緊。 **** 初七終于結束了所有親朋好友的“歡聚”。 席上徐扣弦籍口過敏喝不了,所以回去的時候是她開的車,邵恩把副駕駛的座位放低,合眼半躺在徐扣弦身側。 長假的末尾,北京又迎來了一個新的堵車高峰,高架橋上堵的紋絲不動。 徐扣弦側目去看邵恩,那人就安靜的閉目躺著,明黃路燈從斜后方的車窗照進來,打在邵恩臉側,英俊的臉以高挺的鼻梁為分界點,半明半暗。 “邵恩?!毙炜巯业吐晢舅?。 “嗯?”邵恩發了個單音節,倏然睜開眼,深邃的眼眸望著車頂篷,啞聲答,“我在?!?/br> 徐扣弦搖了搖頭,“沒事兒,我就想喊喊你?!?/br> 說完徐扣弦按開了車頂篷的遮擋,邵恩睜著眼,透過天窗望見蒼穹。 月明星稀,天空是深藍色布幕。 “天很藍?!鄙鄱鲬?,所答非問,又閉了目。 他是真的累了,在他人生里經歷過太多惡心事,但從來沒有應付親戚這個選項。 因為從前不需要,金月不會他帶去,后來沒必要,因為在沒有親人。 而現在這局面真的是頭一遭,上午吃飯時候有人打趣問徐扣弦,“什么時候要孩子???再不生可就年紀大了?!?/br> 話很不禮貌。 問的徐扣弦一陣尷尬,又顧忌對方是邵恩親戚,有口難辯。 不等徐扣弦講話,邵恩就先回敬了不知道什么關系的長輩一句,“您cao心這么多,為什么不自己生個二胎去?” 也不是邵恩有意沖撞,就是徐扣弦本來就他心頭那滴血。 有人想伸手碰,或者言語問的時候,心里就有團火,瞬間燒了起來,難以壓抑。 長輩也被邵恩問的一愣,仗著自己年紀大輩分高,拍桌子質問道,“家里是怎么教你的?你是怎么跟長輩講話呢?” “請問,您是我什么長輩?”邵恩譏諷的笑了下,眼神一冷,厲聲呵斥,“還是您真不知道我身世,白撿個親戚就當自己了不起了可以拿來教育了?” 席上碰杯的清脆聲霎那間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邵恩和這位長輩身上。 邵恩攔著徐扣弦的手緊了緊,她也便跟著定心。 長輩剛想回嘴,就聽見邵恩緩慢的掃視了圓桌一圈,語氣緩和了些,又講,“有且只有我爹媽跟我姐還有我爺爺奶奶有資格問候我這些年過的怎么樣,接下來怎么過。剩下的在做各位,知道我也不過是個姓名,我認識您也不過是個稱呼罷了,謹言慎行,別在不屬于自己的領域里指點江山?!?/br> “你這孩……”長輩的“子”還沒講出去。 就被白路打斷了,包間里一是安靜無聲,只剩下白路用筷子砸碗的脆聲。 看熱鬧不嫌棄事大,全場的焦點立刻從邵恩身上移到了白路那邊。 本來大家以為白路會管教兒子,沒成想,白路開口擲地有聲,卻是對著長輩去的,“表姑父,歲尋是我跟歲深的兒子,是我歲家的人,徐扣弦是我歲家的媳婦兒,再怎么樣也輪不到別人cao心。您還是管好您兒子,別再讓女方大著肚子找上門討說法吧?!?/br> 話里帶刺,溢于言表。 歲深亦接話,揮了揮手,喊邵恩,“小尋,過來坐,不用敬了?!?/br> 立場明確,夫妻二人都護著邵恩。 吵架時候基本上是兩方勢均力敵,或者一方勢寡,才有可能爭論下去,否則單方面的碾壓就沒什么意思跟必要了。 歲家是一眾親戚里經濟狀況跟社會地位最好的,歲家夫妻發了話,被喊叫表姑父的男人即便是再生氣,也只能壓著火不了了之的喝悶酒。 還沒人敢再跟他碰杯,生怕得罪了歲家跟邵恩。 年三十都扛到初七了,出了這種紕漏,沒鬧大,可心有余悸。 最令徐扣弦憤憤不平的是,這位“表姑父”在散場時候湊過來拍了拍邵恩肩膀,道了句,“苦盡甘來,都過去了?!?/br> 一語雙關,嘲諷無疑。 徐扣弦歪頭甜甜的回了句,“長命百歲,入土為安?!?/br> 講完就拉著邵恩上車,全然不顧表姑父在后面氣急跳腳罵娘。 他倆也沒能看到白路挽起袖子問表姑父,“你罵誰呢?我們說道說道?!钡暮罄m局面。 **** “天很藍,超幸運,很愛你?!备袅艘粫?,邵恩才又開口講,“沒事了徐扣弦,都算了吧?!?/br> 徐扣弦沉默著,手指緊緊的攥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聽見身邊人冷清音色,緩緩道。 “真的是苦盡甘來,我本來以為有你就足夠了,可歲深跟白路今天有多護著我,你也看見了。本來這幾天我聽苦盡甘來,都過去了這話,有些不是滋味,可今天局上這事,讓我覺得,真的是都過去了?!?/br> “平心而論,我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若我站在歲深的位子,僅從父親的角度出發,看見十幾年沒見的兒子,穿破舊校服,讀四十八線沒什么出路的中學,會不會沖上前去,抱住他,認回他?” “那你會嗎?”徐扣弦輕聲問,胸腔里情緒依然翻騰起伏。 邵恩嘆了口氣,認真答,“我會遵從你的意見,因為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就像歲深遵從白路的意見一樣。只有血緣關系從未生活在一起的親生骨rou,跟肌膚相親日復一日相見的妻子,我會遵從你的選擇,摒棄我自己的想法?!?/br> “那我應該不會認回這個孩子吧?!毙炜巯乙矂冮_自己內心最陰暗的地方,給邵恩聽,“我也曾經思索過這個問題,人總是趨利避害的,是人性?!?/br> 父母子女一場,單憑血緣這個紐帶關系,無法長久延續,人是感情生物,只會對朝夕相處的人或者物有深厚感情。 所有人都一樣。 “嗯,所以都過去了,起碼我現在過的很甜蜜?!鄙鄱魉闪丝跉?,“好好開車?!?/br> “謹遵老公大人命令?!毙炜巯逸p快答。 **** 剩余堵車的時間里,邵恩依然合眼,半夢半醒,他給徐扣弦放了首黃耀明的《下流》。 “你太溫柔,拿一個枕頭,問我,撐著的理由。 …… 你太溫柔,拿一塊石頭,問我,活著的理由。 他們往上奮斗,我們往下漂流,靠著剎那的碼頭。 答應我,不靠大時代的戶口,他們住在高樓。 我們淌在洪流,不為日子皺眉頭。 答應你,只為吻你才低頭,手牽手,往歷史下流?!?/br> 宋知非那箱被忽略了許久的日用品,終于在徐扣弦跟邵恩公布領證時間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來說事了。 “反正我已經人在美國了,有本事飛過來打死我啊?!彼沃窃捜绱?,囂張的不行。 徐扣弦拆了箱以后,望著一箱東西,基本上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