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不少同學,是南京來北地里求學的。 南京淪陷了。 日本人瘋了,竟然屠城。 那禎禧前腳離開了南京,后腳日本人就進城了,再晚一天,她就是里面其中活埋的一個了。 幸虧是走的早,可是大家都在空地上站著,校長摸了一把眼淚。 “同學們,任重而道遠啊?!?/br> 那禎禧牙齒都在顫抖,咯吱咯吱,那么多同胞啊,昔日的南京城,成了一座鬼城呢。 日本人,你怎么敢呢? 那禎禧就站在那里,立志一定要救中國,一定要自己的后代同胞,不要受這樣的罪啊。 咱們幾十萬的同胞,就這么被虐殺了。 國際條例有規定不得虐殺俘虜,可是日本人連老百姓都不放過。 校長給大家上的第一節課,就是這樣深刻的烙印在每一個學生的心中的。 她們教室沒有什么,都是臨時搭建出來的,鐵皮屋子,冬天很冷了,湖南天氣又潮濕。 很多同學身上起了皮膚病,還有的吃不了辣,長沙的辣帶著干辣,吃不了。 那禎禧嘴巴上面起來痘痘,紅色的每天火辣辣的疼,她是上火了,再加上剛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吃了不少辣椒。 紅紅的一個,她瞧見了都覺得丑,馮二爺去了上海了,他是不得不回去了,日本人眼看著要去攻占上海,他得留一手才行。 那禎禧這孩子,不會做飯的。 但是她懂,會去學。 最起碼會煮面疙瘩湯,有水有面的,吃起來方便。 說她也不會打疙瘩,只能跟糨子一樣的,然后扔進去一下蔬菜之類的,最后撒上一把鹽。 沒有油,戰略階段,大家物資都很緊張了,出門在外是,都不夠用的,長沙又不是很富裕的大城市。 她端著碗吃,同學們看到了,覺得這么一大海碗,不適合端著,畢竟跟本人氣質不符合,都起了外號,叫漿糊meimei。 第108章 求婚 那禎禧是真不在乎了,她覺得能吃就行了,很多來這邊的同學水土不服,氣候不適應,每天無精打采的,不得不去醫院。 來的時候,她是二爺送來的,算是很可以了,家庭條件不好的同學,火車票都是大家湊出來的。 您瞧瞧,這求學就沒有一個不是辛苦的,都辛苦,哪里時候一個安樂窩啊,可是華北之大,已經沒有孩子們讀書的地方了。 冬天鐵皮屋子冷的跟什么一樣的,腳放在地上,多么厚的棉花,都跟要凍起來了一般,特別的難熬。 那禎禧是晚上泡腳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小指頭竟然紅腫了,才知道這是凍瘡。 她笑著跟同學們說,“我們北地里那么冷,都扛過來了,北平的風吹起來的時候,跟刀子一樣的。結果沒想到到了這里,一年就幾天的雪,還生了凍瘡了?!?/br> 似模似樣的嘆一口氣,“這腳啊,還真的是帶著一點兒揍性的?!?/br> 從水里面出來,然后翹著自己的小指頭,白嫩嫩的腳不算小,比起來她的身高,腳算是大的了。 來回擺動了一下,那禎禧笑了笑,她一點也不覺得大腳不好看,她腳有點大,但是依然是白嫩嫩的,就只有一點兒紅腫的地方,是鞋子不行凍得。 不由得微微笑,想起來老家兒的一句話,大腳走天下,可不是,她以后就是行走天下。 轉眼到了夏天,那禎禧來長沙已經半年了,人黑了,也瘦了。 馮二爺來信說是要住幾天,他當初說好陪著她一起的,可是家里一攤子的生意。 “這次去待多久呢?” 馮老太太笑瞇瞇的看著他,長沙離著上海,不算是院,可是也不算是近了。 一來一回很是折騰了,可是兒子一趟一趟的去,心思她都知道,很想問一句,早知道有今天,當初何苦呢? 當初要不是鬧出來那么一出,兩個人其實早就結婚了,說不定孩子都那么大了。 二爺樂呵呵的,也不生氣,事情他做了,總不能不讓人說吧。 “母親在家,還望保重,如今世道不平穩,兒子不才,家里的事兒,母親還要多cao心一些?!?/br> 老太太聽不得兒子說軟話,這兒子,前二十年,活的跟老虎一樣的,拉著臉給她看,現如今這么和氣了,她反而是心疼了一點兒。 “早去早回吧,不過多帶著一些東西,不又不怕行程累,什么吃的用的,我都去買好了,你只管帶了去?!?/br> 瞧瞧,這許多年了,老太太對著那禎禧,真的是用了極大的包容了,不曾說過一句不好的,不然按照馮二爺這個年紀的人了,就算是多好的感情,都應該結婚了,不能這么不安穩下來的。 可是她對著那禎禧,自始至終都是沒管過的,我活著一天,我就是你姨媽,我就只管我自己的事兒,你們的事兒自己處理。 帶著的吃的尤其多,還有衣服鞋子,其余的東西,也用不上,是個女學生。 馮二爺一到,同學們都笑,這個年紀大孩子,這樣艱苦的環境,依然保持著本心,劉小鍋在外面把著門呢,不去攆人,只是拿出來上海的特產,“請大家來吃,同學們平日里讀書辛苦?!?/br> 大家都笑,然后還是不走,都很喜歡那禎禧了,因為那禎禧這個人,實在是沒有什么壞心眼,而且對人也是極為熱心的,懂得也多,脾氣又是很和氣的。 因此一般人都樂意跟這樣的人相處,人緣實在是很好了。 劉小鍋心里面罵娘,又搬出來一個箱子,“還有老師們,我也不認識,還希望大家幫忙,去給老師們送去?!?/br> 這下子,人不走也得走了,給老師送東西,沒有人敢怠慢的。 老師們跟著一起來的,甚至是比學生更艱苦,有的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就留在家鄉里面了,也有的跟著一起去了,可是總得要吃飯吧。 但是老師的工資時常發不出來,經常餓著肚子給大家上課的。 “上海的形勢也也很不好了,表哥,你要多注意安全,必要時候,就南遷吧?!?/br> 那禎禧坐在靠著窗戶的椅子上,看著馮二爺,也就是兩個月沒有見面,但是每一天似乎都過得很漫長,不忙的時候,開始四年一個人。 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來一個人,又或者是早上睜開眼睛,睡夢里面的時候,都是一個人,那大概就是愛吧。 她從來也沒說過,只是你看她的眼睛,看著你的時候,馮二爺就知道,什么也不用說。 上海的形勢實在是不容樂觀,南京慘案一直縈繞在大家的心頭上,有時候那禎禧熬夜苦讀的時候,都覺得很累,可是她覺得自己如果放下課本,去安眠的話,實在是做不到。 怎么能忘記,中華民族的屈辱呢? 怎么能忘記,億萬同胞的期盼呢? 怎么能釋懷,我們犧牲的一切呢? 老師們就教育過他們了,做科學的人,就是擼起來袖子加油干,你畫多少圖紙,做多少零件,沒有一個是白做的。 馮二爺的心頭上一大堆的事情,可是他看到那禎禧的時候,是很少想起來這些的,他想著的是怎么多說一會話,都相處一下,多看一眼。 兩個人,一人一把椅子,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說,只是安靜地待著,就覺得很好,很滿足。 這大概就是感情,馮二爺終于徹徹底底的明白了,自己當初說的納妾多可笑了。 真正的相愛的兩個人,是容不下第三者的,他的眼睛里面,是看不到第三個人的。 這是一個,只關乎兩個人的世界。 管它外面大炮轟炸還是子彈飛,你愛的人在哪里,心就是在哪里。 “我上海有兩處小房兒,再有銀行存款若干,各地鋪面百來家,股息分紅也有些許。高堂安在,兄長一人?!?/br> “如今兄長要成婚了,我很是苦惱,我排行老二的,下面母親大概是要催婚?!?/br> 說到這里,他不由得靠了一下椅子,依然含著笑,“恰好我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不知道,她能否為我解決一些苦惱呢?” 說完了,眼巴巴的看著那禎禧,眼前的青梅竹馬的表妹。 那禎禧心里面快活的像是一只鳥兒一樣的,如果有路,那么她覺得自己會自由的奔跑,如果有風,她會把自己拋向云彩,被風帶著到處走,就是如此的快活。 找到一個喜歡為自己,自己又喜歡的人,還如此的情投意合,“我要是你青梅竹馬的那個表妹,先幫她問幾個問題吧?!?/br> “問吧?!?/br> “聘禮幾何?” 馮二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她竟然問這個,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兒,怎么會關心到聘禮? “要多少,給多少,全部身家都是?!?/br> 那禎禧笑著點點頭,“可有宴席?” “若是答應,隨她心思,北平上海,還有這里,都行?!?/br> 那禎禧臉上帶著粉色,依然是笑著,“最后一個問題?” “打算何時辦婚禮?” 馮二爺這個不好回答,他看著那禎禧的臉色,都學會看人家的臉色了。 不想說的太晚了,他盼望著早日成親,可是如果說的太早了,又怕那禎禧拒絕了。 想著找一個最合適的,那禎禧能點頭的日子最好。 想著說她畢業了,或者是明年,可是他不想這么晚,心里面碰碰的,好像是午夜的時候,突然間樓底下出現了那禎禧,站在花叢里面對著他笑,就跟當年她回北平以后,每晚他夢到的樣子一般。 手心里面帶著汗,冷津津的,可是心又是那么的火熱,恨不得把話全都說出來,可是又怕她覺得厭煩。 原來喜歡一個人,可能帶著一點兒小憂傷,帶著一點小矛盾,小苦惱的。 瞧著她笑,他覺得大概是鼓勵,說出來吧,說出來自己的想法,這個年紀的人了,合該是沖動一次的。 “我覺得——” 那禎禧豎著耳朵聽,她心里面也是車轱轆一樣的,滾滾而過的,都是期待,一車一車的期待,想著早點結婚,想著每天在一起,可是又怕兩個人不在一起住著,時間長了,問題就多了。 如今的世道,真的不是一個結婚的好時候,日本人一直南下,要是再往下面轟炸,那么估計,長沙也待不住了,大概還要繼續往更南邊去,那離著上海就更遠了。 “我覺得,今晚大概月色不錯,良辰美景,正合時?!?/br> 腦海里面過了無數次,可是說出來的跟草稿完全不一樣,他不由得懊惱,覺得自己話多,不清楚,不由得補上一句,“今晚吧,今晚我們結婚?!?/br> “要聘禮,儀式還要酒席,我都能準備好?!?/br> 那么的急切的語氣,那么真誠的神色,沒有一個女孩子是不會動容的,尤其這個人是你喜歡的。 那禎禧是不能去拒絕的,無論是出于自己的本心,還是出于心疼,一個男人為你做到了這么一步,一次次來看你,到長沙來陪著,什么問題都給你解決,為了跟你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要結婚,甚至不跟家里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