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許央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猛地抬頭看向父親。父親認識秦則初的爸爸? 秦川那孩子。 算算年齡,父親比秦川大十歲。父親口中的‘秦川那孩子’應該是以現在的身份回憶當初的秦川。那時候的秦川只有十來歲,在現在的父親眼里,確實是個孩子。 父親迎上許央的目光,他剛并沒有提秦川是誰,但是女兒的反應,明顯是知道這個人。 這個秦則初……應該挺招女孩子喜歡。 父親輕輕嘆了口氣:“你這個同學的父親,就是秦川。他父親從小在宣坊街長大,很早離開了濱城。我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來歲的時候?!?/br> 母親不滿道:“你跟孩子說這些干什么?!?/br> 父親聳聳肩,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許央腦子有些亂,很想替秦則初問問當年的秦川,但現在這種情況,又什么都不能問。 關于秦則初,母親沒再說什么,問了許央放假時間,然后說想趁著這個假期抽空回趟江市。 “你外公外婆挺想你的,你帶著書去江市住幾天,正好可以去江大看看,提前感受下大學的氛圍?!蹦赣H最后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央坐如針氈。一會兒想秦則初會不會等得不耐煩,一會兒又想他有沒有可能已經翻窗正等在陽臺。 “許先生,飯菜做好了,現在可以擺飯嗎?”阿姨從廚房出來,問道。 “擺吧?!?/br> 許央站起來:“我上樓換件衣服?!?/br> 快速上樓,反鎖門。輕手輕腳走到窗前,猛地拉開窗簾。 陽臺沒人。 橫沖亂撞的心臟直直墜落心底。 她拿起地板上的書包,放在書桌上,然后拿出里面的手機,解鎖屏幕,沒有任何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 抿了抿唇,心底某個角落泛起一絲絲酸。 打開短信頁面,想著給秦則初發條短信,擔心他看不到,遂直接撥號。 響了一聲,那邊接通,沒人說話。 許央:“秦則初?” 秦則初像是松了口氣:“是我?!?/br> “你還在巷口嗎?” “在?!?/br> 簡單一個字,像是有某種魔力,撈起她心底軟趴趴的小心臟,心情一秒雀躍起來。 “對不起,我爸媽在家,我今天出不來?!痹S央坐在床上,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撫平床單的褶皺。 秦則初輕笑了聲:“我現在翻窗?” “不!要!”許央的兩條小腿不自覺晃蕩起來,耷拉下來的床單貼著小腿肚飄來飄去,“我要吃飯了。東西明天再找時間拿給你?!?/br> “好的,小祖宗?!?/br> 許央掛斷電話,換了件家居服下樓吃飯。吃飯的時候她在想,秦則初居然沒問她要給他什么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飯后,寫了套卷子。 拿出手機響看看班級群里的消息,登錄qq,蛋糕頭像躍然屏幕之上。原來是她忘記切換賬號,直接登錄了剛申請的小號上。 她看了會兒空間里僅有的兩條說說,想了想,寫了第三條說說:【同桌day1?!?/br> 然后,拿出來衣柜里的兩條白裙子,拍了個合照,上傳到空間相冊,配字:【找不同?!?/br> 放好裙子,退出小號qq,登錄大號。班級群里非常熱鬧,班長提議出去聚餐,不少同學響應。秦則初生日時,她剛用過這個理由,這次不能再用。反正班級聚餐無非就是吃飯唱歌,許央沒太大興趣,于是沒有冒泡。 正準備退出群聊天窗口時,馬尚飛在群里@秦則初,問他明天去不去聚餐。 秦則初很快回:【不去。我明天有事?!?/br> 馬尚飛:【什么事?】 秦則初:【祖宗大事?!?/br> 馬尚飛:【……】 馬尚飛:【告辭?!?/br> 許央趴桌上,把臉埋進卷子里。 良久,她坐直,搓了搓臉頰,解鎖手機屏幕,頁面依舊停留在班級群的聊天窗口,不過這會兒已經被其他消息刷了屏,秦則初那句話早已被沖沒。 她退出群聊,輸入早就爛熟于心的那串數字,查詢,【qin】的頭像跳出來,依舊是那個白胖長發娃娃,不過簽名現在是:【在線等小祖宗認領?!?/br> 許央嘴角上揚,幾乎把手指戳到申請好友的按鈕上,又觸電般縮回來。 現在用的不是那個小號吧? 明知道剛還在看班級群,現在登錄的無疑是平時的大號,她還是檢查再檢查,更是重新登錄了遍,確定萬無一失后,這才申請好友。 申請備注換了好幾個。 【你祖宗?!?/br> 【你同桌?!?/br> 【爸爸?】 【……】 最終寫:【許央?!?/br> 秦則初很快通過好友申請,第一句話:【你看我頭像,是不是瘦了?】 許央:【胖了?!?/br> 秦則初:【應該是被我親腫了?!?/br> ?。?! 許央扣下手機,站起來跑到角落,跪在地上拉開小冰箱的門,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冰箱里。 好丟臉。 她拿出一瓶冰紅茶,冰涼的瓶身貼著嘴唇滾了滾。又麻又冰。 像是在熨平浮腫。 * 第二天下午,父母都不在家。 許央給秦則初發消息,問他在不在宣坊街。 秦則初:【阿達中午打電話非請我吃飯,我現在他店里?!?/br> 【阿達就是上次夜市街的飲料店老板,給你炒酸奶,夸你乖的那個人?!?/br> 許央:“……” 秦則初:【你等我二十分鐘,我現在就回去?!?/br> 許央:【不用這么急?!?/br> 秦則初一直沒再回復,應該是已經準備回宣坊街了。 許央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照了照鏡子,涂了層橘紅的口紅,越看越覺得太明顯,用紙擦掉,還是有,最后用卸妝水擦掉。 這么一折騰,已經過去了十分鐘。怕父母突然回來,她拿起手機,拎著袋子出門。 這會兒日頭正烈,弄堂沒什么人。許央撐著太陽傘,一路走到便利店。 店門緊閉。又休息了么? 便利店這個位置有點引人注目,一直站在這里,怕被人看到。許央慢慢往便利店后院的巷子里走。 快到13號院門口時,隱隱聽到有什么聲響,像是哭聲又像是什么摔打聲。 她蹙眉,正要想著走近再聽一聽時,秦則初騎著單車沖進巷子里。他一個猛剎車,停在許央身旁,臉上有層細密的汗,順著下顎線流進脖頸里。 他笑著沖到她耳邊,叫:“央央?!?/br> 許央收起太陽傘,眼睛看著院墻:“秦則初,我好像聽里面不太對勁?!?/br> 秦則初一愣,單車懟著院門撞進院子里。 許央跟著他進去。 女人的哭聲,男人的怒罵聲,還有重物摔落的聲音。 來自閣樓。 秦則初的房間。 秦則初一秒沒有停留,沒走樓梯,直接蹬著一棵樹爬了上去。 許央只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看不見秦則初的身影。壓根沒看清他是怎么上去的。 閣樓里,秦荷趴在地上,懷里護著秦川的骨灰盒。一身酒氣的邢建軍拿著根皮帶正在抽她的背。 秦荷哭喊:“這是秦川的骨灰盒!不是錢!里面沒有錢!” 邢建軍打紅了眼,壓根不信:“不是錢你護著它干什么?!死開!” “這個不能給你。求求你,真的是秦川的骨灰盒,你要錢是不是,我給你錢?!鼻睾煽薜?,“我怕你把它打破,秦則初會瘋的……” 秦則初一腳踹飛邢建軍,從秦荷懷里拿出骨灰盒。 包裹骨灰盒的紅布站滿了土灰,因有秦荷一直護著,骨灰盒完好無損。 秦則初雙眼猩紅,一個字不說,走到邢建軍身旁,把骨灰盒放在他面前,按著他的腦袋使勁往地上砸。 一下兩下三下…… 邢建軍想掙扎,脊背被秦則初的膝蓋死死頂住,動彈不得。他由開始的怒罵到后來的求饒。 “給秦川道歉!”秦則初再次把他腦袋砸在地板上,“邢建軍!你他媽給秦川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毙辖ㄜ姏]半點骨氣,腦袋對著骨灰盒一聲聲磕在地板上,“我給秦川磕頭認罪……我錯了,對不起,磕夠一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