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純粹下意識動作,秦則初原地一個彈跳,籃球從他手里拋出,直接進了籃球框。 一個角度刁鉆的完美三分球,炸裂球場。 歡呼聲,口哨聲。 秦則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從腳底板躥上來一股心火,排山倒海,燒得他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喲呼?!被粝驏|鼓著掌搖晃過來,怪腔怪調道,“這位漂亮同學,看著很面生啊,咱倆來熟悉熟悉?” 霍向東下飛機直奔學校,連家都沒回,為的就是趕上這節體育課。原本想的是在球場上把秦則初虐到叫他爸爸,結果剛趕到cao場,就看到這個sao到不行的三分球。 真是cao了。 面子不能輸,霍向東吹口哨:“漂亮同學?” 秦則初瞥他一眼,吐出一個字:“滾?!?/br> 渾身戾氣。 來濱城半個月,見得到太陽的天數不到一個巴掌。 今天難得是個大晴天,明艷的太陽光鋪在空曠的cao場上。cao場外的梧桐樹影斑駁,一陣風經過,樹影在地上跟著來回晃。 秦則初轉身走到看臺高處一角,隨地坐下,雙肘撐著膝蓋默坐了半分鐘,脫下校服外套丟在腳邊,瞇起眼睛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搗鼓了一陣,塞好耳機,向后仰躺在臺階上。 細塵在光線里浮沉飄蕩,他撈起外套蓋在臉上開始睡大覺。 霍向東從‘滾’聲中緩過神來,罵了聲,捋起袖子……往球場方向走。他是想按著秦則初的腦袋在地上摩擦來著,但是錯過了最佳時機。 秦則初剛讓他滾時,他當即動手干一架,同學們可能還會覺得他倆是一言不合就開干,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這會兒秦則初已經躺下睡大覺了,他再沖上去揍人,顯得他是個存心找茬的大傻逼。 賽后回來轉去競賽班的是他,座位是老師給指定的,人家秦則初又沒主動搶他位置。 而且,秦則初剛才那個三分球的氣勢和渾身戾氣,一看就是個能打的主,萬一,虐人不成反被虐,這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有點不太合適。 霍向東深呼吸。 他是個有逼格的舞sao,他是個有身份的人,他是個有偶像包袱的東哥。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可以穩住。 馬尚飛躲在球場一角一直沒敢露面,霍向東找上秦則初的時候,以為這倆人要干架,馬尚飛本能跳出來去拉架,但又龜縮了回來。 拉架的時候叫啥?秦爸爸?東爺?他這樣一叫,這倆人能接著再打一場。 咦—— 沒打起來? 馬尚飛百思不得其解,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迎上去:“東爺,打球?” 霍向東雙指并攏在唇上印了一個吻,抬手蓋在他腦門上:“打你?!?/br> 馬尚飛嘿嘿笑著朝遠處的秦則初看了眼,問:“東爺,剛你們聊什么了?他就去睡覺了?” 霍向東:“我一個wink把他迷暈了?!?/br> 馬尚飛:“…………哦?!?/br> 行吧,櫻花粉的襪子和草莓發卡相互輝映,是挺wink。 許央脫下外套墊在屁股下,借著把頭發別到耳后的姿勢,瞧向遠處躺在臺階上睡覺的秦則初。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總覺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氣場變了。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下午放學,因為一整個下午,秦則初一直戴著耳機,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玩手機。 放學后,許央坐在母親車里,看見秦則初從校門出來,騎車左拐去了雙峰路,與宣坊街方向背道而馳。 “你看什么呢?”母親瞥向后視鏡。 “沒……我們班一個同學?!痹S央收回視線,強裝鎮定道,“mama,聽力聲音可以大點嗎?我聽不太清?!?/br> 母親把車載音響調大,熟悉的高考聽力旋律灌進耳朵里,許央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濱城的四月天多潮濕陰雨,但是只要出太陽,氣溫就會直線上升逼近夏天。持續一周陰霾天,第一天放晴,男生們剛出校門就開始迫不及待脫校服,邊脫邊互相追逐打鬧,青春恣意。 秦則初突然不想回去太早,臨時決定去護城河邊逛逛,出校門左拐上了雙峰路,額頭出了層細密的汗。 雙峰路右側第三個岔路口有條窄巷,巷口有個自動售賣機。 秦則初雙腳撐地停在售賣機前,扯掉外套搭在車把上,從褲兜里掏出兩枚硬幣,彎腰塞進投幣口。 拿起一瓶礦泉水直起腰,他瞥見巷子里站了一群人。 秦則初擰開瓶蓋,目光不經意掃過去,一片花臂雜毛中,一個頭戴草莓發卡的男生被襯托成一股清流。 碰觸到秦則初目光時,霍向東轉頭,給了他一個后腦勺。 塊頭最大的一個花臂哥胳膊搭在霍向東肩膀上,看著巷口的秦則初,問霍向東:“那人穿著三中的校服,你認識?” 霍向東:“不認識?!?/br> 花臂哥:“他認識你?” 霍向東:“喲,在你眼里,是不是全校學生不分男女,都會愛上我?” “cao!”花臂哥胳膊一掄,把霍向東按在墻上,另一只手從后腰抽出一把匕首,“狂是吧?接著狂??!” 秦則初慢慢喝掉半瓶水,擰緊瓶蓋,把礦泉水瓶丟進車筐里,輕嘆口氣,支起單車,不緊不慢往窄巷里走。 “你他媽誰???這條路不通,滾一邊去?!毕镒永锲渌丝匆娗貏t初,連轟帶罵道。 秦則初狀似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一個混混道:“cao,這是來挨打的,一起揍完事?!?/br> 花臂哥拿刀在霍向東鼻子前晃了晃:“你他媽還真是男女通吃啊,這是你小情人?”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猥瑣的笑聲,更是有人說:“強子,待會兒讓他倆來個現場表演親嘴摸胸,拍照發給莉莉?!?/br> 莉莉是藝體班跳民族舞的一個女生,被霍向東瞎幾把聊sao過后,陷入單方面愛戀中不可自拔。莉莉的初中同學強子愛慕她已久。強子中招考試分數太低又沒有藝術特長,進了濱城一個職專。兩人一直保持聯系但關系并沒有更進一步,莉莉一直瞧不上他,經過一番窮追猛打,最近勉強升為備胎一號。 上周末一起去唱歌,莉莉喝了點酒,說起霍向東時哭了,罵他是渣男。強子當即表示要去揍霍向東一頓替莉莉出氣,打聽到霍向東今天回了學校,強子叫了一幫社會上混的哥們來堵霍向東。 霍向東緊貼在墻上,脊背上的骨頭被磚頭硌得分外疼,心里罵了一串臟話。 他瞪著緩緩走過來的秦則初,骨頭更加疼了。 說不感動有點假,但是吧,總覺得哪里不對。 當秦則初一個字不說,上來就一個漂亮利落的刀手捏住花臂哥的麻筋時,霍向東天靈感一悸,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漂亮你麻痹。 來泄憤的吧? 強子帶的這幫花臂紋身哥雖然拿著刀,真捅他倒不至于,架都不見得能打起來,但秦則初這么一來,這架打不起來也得硬著頭皮打了。 真是cao了。 秦則初捏著花臂哥的麻筋,又在他膝窩一個狠踹,花臂哥噗通跪在地上。 這一連串動作也就幾秒,其他人還沒怎么反應過來。 秦則初反擰著花臂哥的胳膊,一臉不耐煩地抬眼,看向依舊貼墻呆站著的霍向東:“傻逼,打啊?!?/br> 霍向東:“……???” 秦則初一個猛推,把花臂哥推到霍向東懷里。 霍向東:“……” 行吧。 十分鐘后,秦則初推起巷口的單車,把車筐里剩下半瓶水慢吞吞喝了。 霍向東抹了把嘴角的血,跳上單車后座:“哥們,趕緊的吧,警察來了?!?/br> 秦則初瞧了眼巷子里躺了一地的社會哥,把礦泉水瓶捏扁扔進垃圾桶里,蹬車離開。 騎了兩條街,秦則初捏著車把停下,兩腳撐地:“下來?!?/br> 霍向東屁股沒動:“你爽夠了?輪到老子爽了?!?/br> 秦則初:“……” 霍向東腦門啪嘰砸在他背上:“你家在哪?我要去你家蹭飯。我臉上掛著彩不能見我媽?!?/br> 秦則初抬腿從車座上下來,左手扶著車把,右手拎著霍向東的后衣領,直接把他從后座上薅下來。 霍向東:“哎哎哎?!?/br> 秦則初:“滾吧?!?/br> 秦則初跨上單車絕塵而去。 “cao了?!被粝驏|揉著被后座硌疼的屁股,“秦則初你個渣男,只管自己爽?!?/br> 旁邊有兩個小姑娘捂著嘴在笑。 霍向東把劉海上的草莓發卡捋正,甩了甩頭發,沖小姑娘來了個蘇大強wink:“找男朋友不要找剛才那樣的,渣?!?/br> 許央吃過晚飯,拿著剩下的兩條黃花魚去弄堂里喂貓。 弄堂里有只長相很兇的貓,名字叫金毛獅王,原來是3號院常爺爺的貓。常爺爺去世后,3號院就空了下來,一直沒人住進來。金毛獅王誰家也不去,白天在弄堂里流竄,晚上回3號院等常爺爺。 大家覺得金毛獅王挺可憐的,每天都會拿些東西投喂它。 許央喂過金毛獅王,拿著空盤子回家,遠遠看見兩個警察正在盤問秦則初。 她剛見過這兩個警察。 今天放學回到家時,他們正好走訪到許家,就“小泥灣殺人事件”例行排查。問了有關那夜的幾個問題,他們記下許父的聯系方式后離開,讓許父有什么線索及時聯系警方。 全程非常和諧。 但是秦則初那里的氣氛似乎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