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林夏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剛剛跟他說完‘不能辜負這兩年的努力’的人,現在已經堅決的棄賽走了。 他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 腦子里想的不是蘇糯為什么會棄權,而是 蘇糯竟然也會有那么急的時候? 張帆在那么多人面前攔住他,提醒他節目馬上開始,他出場的那一場最多還有10分鐘就要開拍。 話里的意思誰都明白。 只要現在走了絕對是趕不上比賽的。 沒想到。 蘇糯干脆果斷的選擇了棄權。 毫不猶豫。 放棄他為之奮斗了整整720個日日夜夜的夢想。 和蘇糯相處的兩年,對于他的性子,林夏天自認為還是有所了解的。 對萬事萬物似乎都不太上心,個性冷淡又隱忍。 卻又對唱歌有著奇異的執念,為了能站上舞臺,他沒日沒夜訓練。 如今,這個讓他們等了兩年的機會終于出現了,也抓住了。 他卻放手了。 第八章 正午時分的陽光亮的刺眼,蘇糯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陰冷黑暗的無盡懸崖,從心底里冒出的涼意凍得他抑制不住渾身發抖。 那個讓他每時每刻想起來都想虔誠叩拜上蒼。 讓他即使捧在手心里,都要僵著臂膀小心翼翼,唯恐傷到分毫的寶貝。 現在,被人廢品一樣的扔在地上。 深黑色的爪子,隱隱能見到滲出的血跡,奶白的腹部,橫著一塊烏青泛紫色的淤痕,觸目驚心。 蘇糯雙眸劇烈顫動,眼眶倏然染上血色。 默默! 他恐懼又膽怯地叫它的名字,卻發現根本無法成音。 只聽到難聽的沙沙聲,從自己嗓子里發出來。 蘇糯拖著顫抖的幾乎無法平穩站立的雙腿,踉蹌著跑到它面前。 卻突然腿一軟。 脫力般地跪倒在地板上,膝蓋砸出撲通一聲鈍響。 他卻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蘇糯顫抖著伸手想抱起它,卻根本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它滿身傷痕,奄奄一息,舊疾未愈又添新傷。 他用力咬緊牙,竭力控制自己發抖的指尖,一點點,順著脊背,輕輕地,把它托在了手掌上抬起。 像是捧著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寶。 然后,緩緩地俯下身,胸口起起伏伏,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哽咽的嗓音里是無法言說的溫柔疼惜,輕聲呢喃“默默,別怕別怕,我帶你去醫院?!?/br> 別怕,我在。 身后傳來悠閑的腳步聲。 和裴祁然憎恨又夾雜著快意的笑聲“要怪就怪它運氣不好,沒有跟一個好主人?!?/br> “沒想到你真回來了啊,你想聽細節嗎?我來給你講講?” 他的語氣突然暢快起來“肚子上的傷,是我拿皮鞋踹的?!?/br> “爪子上的傷,是我拿皮鞋踩的?!?/br> “哦,對了,它為什么會在地上呢?” “讓我想想奧——剛剛拿起來沒抓穩,啪嗒一聲,就掉地上了?!?/br> 他故意放慢語速的一句句話,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一樣,一刀一刀,捅進蘇糯最柔軟心臟里。 刀刀見血。 蘇糯死命地垂著頭,像一把繃緊的弦,死死壓抑住自己。 他僵硬著側過身子,想要繞過他。 裴祁然卻以為他要回演播廳,就在身形交錯間他突然后退一步,向后靠在門框上,擋住去路。 一手撐住另一邊門框,輕笑道“既然選擇回來了,節目結束前,你都不用再回去了。蘇糯,我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也不過如此,為了這么個東西,你就能不管不顧地跑回來,是我高看你了啊?!?/br> 聲音突地拔高“從進公司起,你就什么都要跟我搶,主唱,寢室,公司關注,所有好的你都要跟我搶,你憑什么!你只不過是從鄉里來的沒爸沒媽的孤兒,你哪里來的資本高傲,你拿什么跟我比!不要說我今天傷了它,就算我弄死它扒了它的皮你又能拿我怎么——” 蘇糯終于抬了頭。 滿身戾氣,眼底血絲交錯,死死的看著他。 像是從泥沼里爬出來的孤狼。 裴祁然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驟然消聲。 眼底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驚懼。 他小心翼翼把懷里的小狗安放在床上,輕輕的吻在它額間落下。 像是羽毛撫過一樣的溫柔。 轉身瞬間,周身所有溫柔暖意頃刻褪盡。 繞過床沿,走到還擋在門邊的裴祁然面前,對著他的臉狠狠的砸下去。 蘇糯嘴唇微動。 一字一句,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懾人的寒意,讓人如墜冰窖。 “你——找——死?!?/br> 客廳的椅子轟咚一聲倒地,裴祁然呆滯了好幾秒才想起來還擊。 意識到挨了打他氣急敗壞,暴跳如雷,起身就想打回去。 蘇糯已經迅速撲過來壓到他身上。 他雖然比蘇糯高壯,但男生的體重怎么也不會太輕,他用力一推也沒把蘇糯掀下去。 他干脆躺在地上,對準蘇糯的臉。 掄起胳膊,一拳,用力擊打過去。 地板上兩個男生廝打在一起。 裴祁然剛開始還能硬氣反擊,到后來已經筋疲力盡,卻無意間看到蘇糯平靜無波的臉。 心里突然慌了,恐懼感驅使他開始小聲求饒。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握緊的拳頭又一次用力砸下來。 他終于感覺到怕了。 蘇糯他。 根本就是個瘋子! 除了把他掀在地上那一拳,蘇糯的每一拳,都落在了腹部。 一拳一拳,對準同一個地方。 狠狠地砸下去。 他的所有反擊,蘇糯不偏不躲。 每一次反擊,卻都像是一粒沙子落進茫茫沙漠中一樣,引不起半分波瀾。 他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像是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無論他做什么。 下一刻,總會有一個拳頭,不偏不倚落在腹部的某一處。 到最后。 只能感受到鉆心的疼痛沿著腹部漫延到全身。 自己卻已經無力反擊。 蘇糯就像狩獵的狼,用尖銳的牙齒,死死地咬住獵物,睜著血紅的眼緊盯獵物,等待著獵物血流干。 不死不休。 顧琛緩過來的時候,裴祁然已經在哭喊求饒了。 他定定地噙著少年的身影,無法挪開視線。 他看到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柔軟甜糯的小奶貓一樣的少年,像是只憤怒的小豹子,亮出尖牙不管不顧要把獵物撕碎。 他回味著剛剛少年落在他額上的,那個濕熱的吻。 他能感受少年掌心柔軟的溫度,和耳邊溫熱的話語。 也能感受到少年渾身尖銳的戾氣。 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個人,為了他,斂了周身戾氣,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他,為了他,拋棄所有追求和夢想,不惜傷了自己也要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