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你是他什么人,爺看他不順眼,為什么一定要遷怒你?”他不甚在意地卷起她的鬢發,“爺可不做那拈酸吃醋的事兒,無趣?!?/br> 想想也是,拈酸吃醋都是閨門小肚雞腸的姑娘做的,他這樣的公子哥,身邊要多少人有多少人,怎么可能在意這些。 花月點頭,想起沈知落的話,還是決定勸勸他:“公子雖然與沈大人總不對付,但他眼光一向很準,輕易也不會妄言,這次紅封之事,公子若是想查,可以聽聽沈大人的話?!?/br> “……” 心頭火燒得更甚,李景允抵著她,反倒是笑了:“你不是看他不順眼?” “不順眼是一回事?!被ㄔ螺p聲道,“該聽的還是要聽?!?/br> 胸腔笑得震了震,他膝蓋用力,抵開她的雙腿,咬牙貼在她耳側道:“小爺不會聽,你也別想?!?/br> 強烈的侵略氣息從他身上傳過來,花月瞳孔微縮,脖頸僵直泛白。牙關再度被他擠開,她嗚咽了半聲,被他統統堵回了喉嚨里。 氣息相融,抵死纏綿。 理智告訴殷花月,她這是在做錯事,分明只是有名無實的側室,哪能與人這么親近??墒撬〈胶蟻?,溫熱的觸感熨燙了她的嘴角,將她最后存著的一點理智都燒了個干凈。 輕輕顫著的手,緩緩朝他背后的衣料伸了去,想給他抓出些褶皺,想像她現在的心口一樣,把它擰成一團。 “腿軟了?”他松開她,輕聲呢喃著問。 花月抖著腿,梗著脖子答:“沒有,站久了很累?!?/br> 身上這人笑起來,眼里像是烏云破日,終于透出了光。 他就著這個姿勢將她抱起來,幾步走到軟榻邊,仰身往上一躺,她跟著就倒去了他身上,青色的裙擺卷上來,揉進他深色的衣擺里。 “公子?!被ㄔ孪肫届o地開口,但吐出來的聲音,怎么聽都帶著點顫,“您喜歡妾身嗎?” 李景允半闔了眼枕在厚厚的軟墊上,聞言沒有答,只輕輕啄了啄她的眼皮。 “喜歡嗎?”她固執起來,又問了一遍。 李景允覺得好笑,輕輕搖了搖頭,然后鉗住她的下頷,仰頭又想覆上去。 身上這人卻突然偏開了頭。 她撐在他身上的手顫了起來,極輕極緩,不過只一陣,她就將手收了回去,跪坐在他身側,雙手交疊放在腿上。 “怎么?”懷里突然一空,他不悅地側頭。 身邊這人朝他笑了笑,溫軟地頷首道:“將軍快回來了,您應該先去書房候著?!?/br> 先前的旖旎氣氛被這話一吹就散了個無影無蹤,李景允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爹知道我納的人是你,指不定正想著怎么把你扔出府去,你倒是好,還替他惦記著事兒呢?” “正事要緊?!彼龑⑺銎饋?,伸手撫了撫他背后衣裳上的褶皺,眼神平靜,“妾身在這兒候著?!?/br> 直覺告訴李景允,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可掃一眼殷花月,這人神色如常,姿勢恭敬,也沒何處不妥。 納悶地接過外袍穿上,他將人拉過來,又在她額上彈了彈:“爺待會兒就回來?!?/br> “是?!彼崧晳?,萬分順從地朝他行了個禮。 李景允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大門合上,屋子里恢復了寂靜。 軟榻上的人沉默地坐著,過了許久,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捏著衣袖擦了自己的唇,又將裙擺重新理好,然后起身去主院,拿先前放過去的東西。 路過西小門的時候,花月遠遠看見有人在喂狗。 旺福除了她,向來對旁人都兇惡得很,所以霜降站得很遠,將饅頭一點一點地拋過去,看它張口接得正好,便會笑兩聲。 打量了片刻,花月朝那邊走了過去。 旺福一看見她就不理霜降了,舌頭吐出來,對著她的方向直搖尾巴。 霜降跟著看過來,見著是她,瞇著眼就笑:“您可回來了,說去給將軍送湯,結果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夫人還在找您呢?!?/br> 花月看著她,抿唇道:“我還要在東院住些日子?!?/br> 臉上的笑容一頓,霜降看著她,眼神漸漸充滿不解。 “你不是一向最惦記夫人嗎?”她道,“人都回來了,還留在東院做什么?” “有些事沒處理完?!?/br> 手里的饅頭被揉碎,霜降垂眸看了兩眼,突然道:“您去觀山的時候那邊就有風聲傳過來,說您跟三公子太過親近,恐怕會誤事。我不信,還將小采罵了一頓,說您是刀尖上活下來的人,哪里還會感情用事?!?/br> “所以您現在,是要打我的臉嗎?” 霜降是與她一起從宮里進將軍府來的人,很長一段日子里,兩人是相依為命的,所以她說什么,花月都知道是為她好的。 她從她手里拿過稀碎的饅頭,走過去喂給旺福,聲音極輕地道:“不會?!?/br> “那你這一身裝束是做什么?”霜降冷笑,語氣刻薄起來,“想用美人計上位,好試試走另一條路子?” 微微有些難堪,花月摸了摸旺福的腦袋:“性命攸關之時做的選擇,并非心甘情愿?!?/br> 霜降狐疑地看著她。 長嘆一口氣,花月回頭,將觀山上發生的事挑了一二說與她聽,霜降起先還不信,可聽到長公主的時候,她沉默了。 “你……”猶豫半晌,霜降問,“你對三公子,當真沒有別的感情?” 能有什么別的感情呢,她低笑,目光落在旺福頭上,反問她:“你來喂旺福,是因為喜歡它嗎?” “不是?!彼道蠈嵉卮?,“我就是看廚房里有剩的饅頭,又剛好閑著無事,就來逗逗它?!?/br> 摸著旺福的手僵了僵,很快又繼續往下順毛,花月聲音很輕,幾乎是呢喃地道:“對啊,都是閑著沒事逗弄一二罷了,哪來的什么感情?!?/br> 這回答霜降很是滿意,她又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道:“您忙完就快些回來吧,聽那邊的消息說,好像找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咱們這些七零八落的人,也許很快就能重新凝聚在一起?!?/br> 重要的東西?花月想了想:“跟沈知落有關嗎?” “似乎就是他找到的?!彼灯沧?,“雖然我也不喜歡他,但常大人都能接受的人,一定不會是真的背叛了大皇子?!?/br> 提起常歸,花月有那么一點心虛,即使上回沒有她,常歸也成不了事,但兩人已經算是撕破了臉,往后要再遇見,也不知會是個什么光景。 亂七八糟一大堆事攪合在一起,花月有點煩。 回到東院的時候,她面色看起來依舊平靜,替李景允準備好了晚膳,又替他鋪好了被褥。 李景允連連看了她好幾眼,問:“你在想什么?” 花月隨口就答:“身為妾室,自然在想公子您?!?/br> 毫無感情的話,像極了酒桌上應付外客的敷衍。 他聽得不高興極了,伸手將人拉過來,仔細打量她。 殷花月原本身板就弱,只氣勢看著足,一副外強中干色厲內荏的模樣。來了東院之后,傷病更多,整個人活生生瘦了一大圈。他伸手比劃,發現她的臉真跟他的手掌一樣大了。 “你沒吃飯?”他皺眉。 懷里的人笑了笑:“吃過了?!?/br> “那為什么不長rou?”他捏捏她的臉蛋,又掐掐她的腰,眉峰高高地攏起來,“再吃點?!?/br> 桌上酒rou豐盛,是他的晚膳,花月看著搖了搖頭:“身份有別,妾身上不得桌子?!?/br> 李景允氣樂了:“行,你別上桌子,你就坐爺腿上,爺給你布菜?!?/br> 眼看著他真的開始動作了,花月捏了捏自己的袖口,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您不覺得這舉止太過親近了?” 筷子一頓,李景允若無其事地繼續夾菜:“親近怎么了,你有個側室的頭銜呢?!?/br> “可妾身也不是真的側室?!彼D頭看進他的眼里,“四下無人的時候,不是應該與主仆相去無幾嗎?” 他斜了她一眼,眼尾盡是戲謔:“哪個奴才能為主子豁出命去?” 花月認真地答:“妾身為夫人也能?!?/br> “……” 高興了一整日的事兒,就被她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澆了個透涼。李景允放下筷子,眼神有些沉:“你給爺找不自在?” “妾身不敢?!彼皖^,姿態一如既往的謙卑,“只是怕公子一時興起,忘了分寸,以后難以自處?!?/br> “還真是體貼?!彼站o了她的腰,聲調漸冷,“可到底是怕爺難自處,還是怕你自己動心思?” 心里緊了緊,花月朝他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妾身自然是懂分寸的?!?/br> 一股子火從心底冒上來,李景允覺得荒謬。他與她已經這么親密,這人憑什么還懂分寸?好幾回的耳鬢廝磨意亂情迷,難不成就他一個人沉浸其中? 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她醉酒的時候,什么也不知道。 閉了閉眼,李景允松了手。 花月飛快地站起來立在一側,替他盛飯布菜:“您先吃一些吧,今天忙來忙去都沒顧得上進食?!?/br> 拿起筷子,他沒吭聲,一雙眼幽深地盯著桌上某一處。 這一頓飯吃得格外的慢,花月沒有再開口,他也沒有再說話。碗筷收盡之后,他神色如常地抬眼看她:“你今晚就在這屋子里睡,爺不動你?!?/br> 花月點頭,回房去抱了她的被褥來。 晚上的時候,溫故知過來了一趟,他欣慰地看著同處一屋的這兩人,然后凝重地開口:“查出來了,韓霜干的?!?/br> 李景允平靜地喝著茶:“她怎么想的?” “估摸是想用那紅封挑撥您二位的關系,來個‘夫妾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睖毓手獢偸?,“誰料您沒上當?!?/br> “繞這么大個彎子,她也不嫌累?!崩罹霸屎苁遣荒蜔?,“你也跟她遞個信,讓她別白費功夫,沒用?!?/br> “也不是沒說過,那位死心眼,有什么辦法?”溫故知嘆了口氣,“不過我是沒想到,她這小腦袋,竟也能扯前朝之事,要知道咱們太子是最忌諱這個的,扯它出來,必定斷了您后路,還挺妙?!?/br> 神色微動,李景允突然轉頭看了花月一眼。 那人安靜地站在隔斷處,似乎在走神,琥珀色的眸子垂著,眼睫輕輕眨動,像個瓷做的娃娃一般。 收回目光,他聽得溫故知繼續道:“不過說來也怪,韓霜像是篤定小嫂子跟前朝有關似的,準備的這陷阱又毒又辣,一旦她被坐實了身份,那不管是長公主還是太子殿下,許是都不會放過她?!?/br> 說著,他轉頭問花月:“小嫂子,你是前朝之人嗎?” 花月捏著手看了李景允一眼,后者朝她點頭,示意她隨便說。 猶豫一二,她點了點頭:“先前在宮里……伺候過大魏的主子?!?/br> “難怪,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消息,我都不知道這事兒?!睖毓手托u頭,“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可怕?!?/br> “這事傳出去沒什么好處?!崩罹霸实?,“你能壓就壓了?!?/br> “我明白?!睖毓手c頭,“明日約了要去給韓霜診脈,我也就不久留了,您二位好生歇著?!?/br> 李景允將他送到門口,溫故知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不是我要說小話,三爺,畢竟是身邊人,有什么話早些問清楚,也免得將來誤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