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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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兩邊便這么僵持著,直到這一日,甄兮院中的小廝吃壞了肚子,拉得險些去了半條命。 甄兮看在眼里,卻依然觀望。 然后第二日,又一個小廝吃壞了肚子,癥狀比前一個還嚴重。 于是到了第三日,不想再連累他人的甄兮帶上丹桂,又一次出了門。 等走出了一段距離,甄兮本想自己支開丹桂,給懷安接近她的機會,可又怕她這樣太過明顯了些,便將話咽了回去。 皇覺寺后院進出管理得相對嚴格,并不會出現身份不明人士,因此往常甄兮只會帶著丹桂一人閑逛。 如今這個時間,在皇覺寺暫住的人實在很少,據甄兮所知,除了她這個已經住了半年的趙王妃之外,還有一位親王的側妃,聽說喪子后便來了皇覺寺,再沒有回去過,這一住便是十幾年,比她還宅,她一次都沒見過對方。除了她們之外,剩下就只一個懷安和他帶來的人了。 甄兮正默默等待著,忽見前方來了個年輕的僧人,雙手合十對甄兮道:“覺明大師讓小僧來請娘娘?!?/br> 甄兮沒見過他,看向丹桂,誰知丹桂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有些害羞。 甄兮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僧人身上,只見他確實有幾分英俊。 “小師父請在前帶路?!闭缳饪蜌獾卣f。 這位英俊僧人帶甄兮走的并非她熟悉的路,她故作困惑地提了出來,那僧人神情自若地說:“這是覺明大師的意思,今日講經在別處?!?/br> 甄兮便不再問。 等到了地方,那英俊僧人客氣地說:“娘娘請在此處稍候,大師很快便來?!?/br> 他說著看向丹桂,嘴角一勾,噙著笑道:“丹桂施主,請隨小僧來這邊為娘娘準備茶點?!?/br> 丹桂紅著臉道:“謝謝小師父?!?/br> 她竟也忘了跟甄兮說一聲,直接跟著人走了。 甄兮:“……”她是真沒想到,還能用美男計,而且還特別成功。 甄兮收回思緒,端坐著,心里盤算著見到懷安后該怎么表現才能打消他的想法。 丹桂跟著英俊和尚走后沒多久,門口便有人走了進來。 正是懷安。 瞿懷安進門的腳步走得有些急,但面上卻顯露出似乎毫不知情的驚訝來:“王妃jiejie,你怎么在此處?” 甄兮面上浮現驚愕,又很快將之壓下來,皺眉道:“我在等覺明大師?!?/br> “我也是來找覺明大師的,不曾想沒見到覺明大師,倒先見著了王妃jiejie?!宾膽寻裁嫔蠋е钊松黄鸾z毫防備的甜笑,慢悠悠地走近。 “你究竟是何人?”甄兮皺眉,“不要再過來了。你我共處一室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還請你先行離開?!?/br> “我名懷安?!宾膽寻残Φ?,“沒想到jiejie如此懼怕閑言碎語,倒是我沒想周到,我這便離開?!?/br> 甄兮聽到瞿懷安的話,有些詫異他怎么如此好說話,便見他雖口中說著離開,人卻向著她走來。 甄兮蹙眉,擺著屬于趙王妃的威嚴,端坐著絲毫不露怯,冷冷地說:“大膽!你再如此無禮,我便叫人了?!?/br> 瞿懷安腳步一頓,剛好停在半丈之外,他站著,甄兮坐著,他稍稍低頭,視線落在甄兮身上時并不顯得冒犯,似乎軟綿綿的毫無殺傷力。 只見他咬了咬下唇,委屈地說:“jiejie可是誤會了什么?我并無惡意,只是想在離開前,再好好看看jiejie。前些日子我與jiejie一見如故,也不知為何,我看到jiejie便想起了我那早逝的表姐,倍感親切?!?/br> 甄兮沉默下來。 瞿懷安笑著道:“我那表姐,極為美麗心善,待我極好,只可惜天妒紅顏,她英年早逝,將我一人拋下?!?/br> 他說著紅了眼眶。 “她說好了不會離開我的,但她食言了?!彼Φ帽瓤捱€難看,“我曾想過追隨她而去,在地下團聚,也好質問她為何要食言?!?/br> 甄兮只覺如坐針氈。 她穿越而來已一年多,唯一能讓她牽掛的人也就一個懷安,他說這些,她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瞿懷安望著眼前那低垂眉眼,面色沉靜的趙王妃,斂了斂情緒笑著問道:“jiejie,你說她為何要如此對我?是我還不夠乖巧不夠聽話嗎?還是我太過討人厭,讓她厭棄了我?” 甄兮望著地面,冷淡地回道:“我不知?!?/br> “jiejie與表姐如此相像,想必對表姐的心思能猜出一二,不若幫幫我?”瞿懷安顯然不會如此就放棄,笑著逼近了一步,“算我求求jiejie了,好么?” 甄兮抬眼望向瞿懷安,眉眼一沉:“我是趙王妃,你口中的表姐算什么東西,你怎么敢拿她與我相提并論?” 瞿懷安面色微變,望著甄兮的眼神冷了下來。 甄兮只當沒看到,起身道:“今日我也沒興致再聽覺明大師講經了,這兒留給你。只一點,”她頓了頓,語氣很冷,“莫再叫我什么‘jiejie’,我與你非親非故,你如何高攀得起!” 她說完便繞過瞿懷安,快步向外走去,似乎帶著難言的怒氣。 瞿懷安并未攔她,他站了會兒,才慢悠悠地在她先前坐過的座位上坐下,思緒已有些放空了。 甄兮走出去沒多遠便看到了端著茶點過來的丹桂,見到丹桂詫異的眼神,她道:“我有些不適,今日不聽經,先回了?!?/br> 丹桂身后跟著那英俊小僧,聞言不動聲色地往甄兮身后看了看,只笑道:“小僧會替娘娘轉告的,請娘娘好好歇息?!?/br> 甄兮道了謝,便先離去了。 丹桂不得不跟在她后頭,只是一步三回頭,忍不住回望那個模樣英俊,又對自己很溫柔的小和尚。 甄兮回去后便將自己關回了屋子里,連午飯都沒吃,實在是沒什么胃口,吃不下。 她曾經可以面對懷安的表白,斬釘截鐵地告訴他,這是他的誤會??扇缃?,在見識了他的不同一面后,她只覺得無所適從。 她甚至在想,干脆死遁,讓他找不到自己她就不用煩心了。 另一邊,英俊小僧見到瞿懷安時放下了合十的手掌,低著頭恭敬地說:“安少爺?!?/br> 瞿懷安隨意地擺擺手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br> 英俊小僧悄然看了瞿懷安一眼。 他名叫程三,原是個在街面上招搖撞騙的,因長了一副好相貌,屢屢得手。后來他騙到了瞿懷安頭上,被他戳穿后本以為自己這回要完蛋了,誰知卻被瞿懷安看上想要收為手下,他在得知瞿懷安的身份后大喜,自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便認了主。 與雷鳴他們不同的是,程三并未被告知瞿懷安找人的內情,還以為瞿懷安是看上了趙王妃,想要撬人墻角,他暗中咋舌驚訝瞿懷安膽大包天的同時,也極為積極——撬趙王的墻角,這是多么刺激的事??! 程三并未立即退下,他見瞿懷安的神色便知他并未得手,眼珠子一轉道:“安少爺,這嫁為人婦的女子與待字閨中的少女不同,手段太過和緩反而不得其門而入。依小人所見,您只需要夜探香閨,得手之后諒她也不敢宣揚,那之后豈不是長長久久了?” 瞿懷安抬眼望來,笑了笑道:“今后你若再說這種話,我便將你的舌頭割下來?!?/br> 程三面色一變,只覺得自己的舌根處隱隱疼了起來,連忙道:“小人一時胡言亂語,安少爺莫放在心上!” 求饒完后見瞿懷安根本就沒搭理自己的意思,程三松了口氣,連忙退了出去,再不敢亂出主意。 待程三走了出去,瞿懷安撐著下巴,反倒考慮起程三的提議來,當然,只是考慮“夜探香閨”這一件事而已。 這位“趙王妃”的話,毫無疑問刺傷了他。 她好像真的對“兮表姐”一無所知似的,以她親王妃的驕傲,貶斥著他所鐘情的唯一對象。 可他還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沒找錯人。既然如此,不如試試。 當夜,甄兮依然沒能順利睡著,她睜著眼看著眼前的昏暗,腦中還在想著是不是要提前離開這身體的事。 這時,她聽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微小的聲音傳來。 她屏住呼吸,再聽了會兒,終于確認,是有人在開她的屋門! 甄兮擁被坐起,剛想叫人,卻猛地記起這地方是皇覺寺,外人想進來十分困難,這個打算撬她屋門的,大概率是內部的人。 她披上外衣來到門口,側耳傾聽,外頭的聲音很小,在她聽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然后她聽到外頭有人輕聲叫道:“jiejie,你睡了嗎?” 甄兮一驚,怎么會是懷安?他想做什么! 她并沒有出聲,打定了主意不放他進來。這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任意妄為了! 甄兮突然想起懷安曾跟她說過,孟世坤是他殺的……他的膽子有多大,她從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認知。 “jiejie,你開門讓我進去吧?!遍T外,瞿懷安的聲音很小,“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你且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br> 甄兮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在現代??吹降亩巫印拔揖筒洳洳贿M去”,實在對懷安的話無法相信。倒不是說認為他會對她不軌,雖說這點其實毫無道理,但她就是相信他不會那樣傷害她。 她擔心的是,她的身份真正曝光。 瞿懷安還在門外苦苦哀求,聽到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甄兮擔心他會將其他人引來,連忙小聲道:“我不會讓你進來的,你快走吧,否則我叫人了!” 門外一靜,隨后是瞿懷安帶著笑意的聲音:“jiejie,想叫人你便叫吧,我不怕被人發現?!?/br> 相比較于門外瞿懷安的氣定神閑,門內甄兮簡直要氣得失態。 “你究竟要如何!”她咬牙道。從前她怎么就沒發現懷安如此的令人難以招架?她真是太想念最初那個安靜乖巧的小表弟了。 “jiejie,我只是想進來罷了,有些話我想同你說?!宾膽寻驳吐暤?,“說完我便走?!?/br> 甄兮不語,門內外頓時一陣安靜。 瞿懷安等了會兒沒等到門內的人開門,可同時也沒見她揚聲喊人,嘴角一勾,心情已是一片控制不住的雀躍。 “jiejie,你若不肯開門……我便將人都叫來如何?”瞿懷安的聲音隨著他的話而變得稍微大了些,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有些矚目,聽得甄兮膽戰心驚。 隨便換個人,甄兮早就叫人過來將人抓走了,連話都不會與對方多說。 可偏偏外頭的人是懷安,她怎么可能讓他因要強闖已婚女子的房間而被人抓個現行? 甄兮在門內猶豫不決之時,門外的瞿懷安愈發鎮定,他又輕輕敲了敲門,放緩了語氣道:“jiejie,我就與你說幾句話便好,真的不久留?!?/br> “要說話,隔著門說便是?!闭缳饣氐?。 瞿懷安委屈地說:“可是門外好冷啊,我的手都凍僵了。而且……我聽到旁邊有動靜,是不是有人要起來了?” 瞿懷安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打開,隨后他手腕上一重,整個人便被拉扯了進去。 這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甄兮將瞿懷安拉進來關上門后,便退后了好幾步遠,只遠遠地望著他。 屋內沒有點燈,她其實不太看得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但她的心卻滯后地沉了下去。 她很清楚,她不該將他放進來的,若是她的心腸能再硬一些便好了,就讓他自作自受去吧。 可她偏偏做不到。 她來到這個書中世界之后,本就沒有活著的熱情,是懷安給了她牽掛,她對他自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可那份感情,同樣重要,她沒可能隨意割舍。她可以狠心遠離他,讓他在沒有她的世界過他自己的日子,卻做不到親手傷害他。 “你有什么話快說吧,那之后便立即離開?!闭缳饫渲曇舻?。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連她自己都能聽出聲音里的不穩和心虛。 黑暗中,瞿懷安低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