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國，你還有臉要我說明白，考核的事情早就傳出來了，如果你當回事，上班時用點心，也不會出現打錯版的低級錯誤，既然你并不把上班當回事，何必要苦苦強求留在廠里?！?/br>
    頓時周衛國被她說得一愣，嘴唇動了半天才說出聲?！耙郧按蠹乙灿写蝈e版，怎么不解雇他們?！?/br>
    “在我之前的我無法處理，現在由我擔任廠長，我有權處理。以前是讓你們太安逸了，你們不思進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在考核的時候尚且不用心，讓廠里如何留你們？”

    “我不管，我非得在廠里上班，否則我就去省城找華先生評理?！?/br>
    “很難辦，你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愛華上班，你找華先生也沒用，華先生目前也不在省城，他帶著他的一對孩子去了香港，可能一個月、一年兩年都不會回來?！?/br>
    “姓馮的，你別趕盡殺絕?！?/br>
    “自作孽不可活。小刑，小洪，把周衛國拉出去，如果他再來鬧事讓派出所來處理?！?/br>
    “老周，走?！毙⌒毯托『樽е苄l國的胳膊往外拉。

    “姓馮的，你等著瞧?！?/br>
    咣當一響，鐵棒砸在墻壁上，把一幅掛在墻壁上的畫給砸下來，頓時固定畫面的木架也散落一地，馮碧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喚小馬進來收拾。

    辦公室剛收拾干凈，門外又傳來哭天搶地的嚎聲，只見成衣車間的李姐披麻戴孝地跑了進來，看見馮碧落便往她身上撲去，小馬趕緊拉，沒想到李姐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天呀，這讓我什么活呀！”李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好不傷心。

    馮碧落眼沒瞧她一眼，低頭翻看每個部門的考核成績，這些總成績關系最后一個被解雇的名單，其中采購部門的問題最大，采購的服裝面料質量差，而且價格貴，有中飽私囊的可能性，因此總體成績排在最后。

    廖紅軍，采購部的經理，看來最后一個被解雇的名單非他莫屬了。

    “我不活了，我死在這里算了，我不活了?！崩罱闳允翘柡看罂?。

    “馮廠長，你看這怎么辦？”小馬愁眉苦臉，臨湘鎮的人基本沾親帶故，這李姐是他二叔家丈母娘的外甥女，隔著一點關系，但來往還挺頻繁。

    “趕出去，以后來一個趕一個，不用問我怎么辦，我是廠長，這種趕人的事是你秘書該干的?！?/br>
    小馬一臉無奈，總是讓他做得罪的人活，可是不干又不行，不然被解雇的就是自己了?！袄罱?，你先回家，剛才老周來鬧過一次，也被小刑和小洪給拖出去了?！?/br>
    “我不去，她馮碧落要是解雇我，我就死在她這里?！崩罱愀纱嘣诘厣洗驖L，滿頭的頭發散開，滾到哪里鼻涕粘到哪里。

    “給我把她叉出去?！瘪T碧落厲聲道。

    “李姐，你走，別要為難我了，難道讓我和你一樣被解雇嗎？”小馬發了狠，此時也顧不得親戚情面，拖了李姐便往門外走。

    漸漸哭聲遠去，小馬悻悻然進來，馮碧落抬起頭瞧他，道：“小馬，你做得很好，一個稱職的秘書就是服從上司的任何命令，現在你去把采購部的廖經理叫來?！?/br>
    小馬大吃一驚，忙道：“要解雇廖經理嗎？”

    “你叫他來?！?/br>
    “好，我現在就去?！毙●R思忖廖紅軍也保不住了，這廖紅軍是鎮委書記的一個小舅子，其實廖紅軍手腳不干凈，愛拿回報，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說破而已。

    反正不是拿自己的，大家也樂得做人情，再說得罪廖紅軍也沒什么好處。

    十分鐘后廖紅軍氣勢洶洶趕來，大刺刺往馮碧落對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他體胖肥碩，椅子居然被他壓得咯吱作響?！奥犝f馮廠長要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嗎？”廖紅軍知道馮碧落要拿自己開刀，但仗著有書記姐夫撐腰，沒把馮碧落當回事。

    “是好事，為了不耽擱你的前程，請你另謀高就?！瘪T碧落將桌面上準備好的辭退書遞給廖紅軍。

    廖紅軍接過來，隨意瞟了一眼，道：“對管理人員的考核都沒有開始，你憑什么解雇我？”

    “考核過了，你部門的總體成績就是你的考核成績，在愛華所有部門中成績排在最末，所以不得已請你挪動尊臀給別人讓位了?！?/br>
    廖紅軍沖著她點頭，道：“好你個馮碧落，我還從來沒看出你是這種人，你以為你能輕易把我趕出愛華嗎？就算是華先生也不能趕我走?！?/br>
    “你可以不走，但你的行為是私闖生產重地，公安可以對你進行拘捕?！?/br>
    “馮碧落，你夠狠，但你別得意，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绷渭t軍摞下狠話。

    “付出什么代價？你以為你的靠山能幫你很久嗎？我提醒你風雨要來了，還是在家里呆著別出去了?！瘪T碧落毫不畏懼，廖紅軍的靠山也快要倒臺了，如果沒記錯的話，奶奶說過是在今年的八月份，那么離現在也只有幾天了。

    最遲不會超過一個月。

    070 天打雷劈

    華雍城的汽車停在山坡下，沿路采了一束紫菀，盡管現在心中有了馮碧落，但不代表他會把林淑蘭忘記，這是闖入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子，還為他生下了一對兒女，他沒有理由忘記她。

    墓園里有個人坐著，瘦削的影子映在月光里，華雍城看見她時，她還握著一柄鋤頭發呆。

    “詠梅，這么晚你怎么在這里？”華雍城輕聲道。

    白詠梅嚇了一跳，身子一陣劇顫，當她瞧到華雍城的面容時，趕緊起身道：“華先生，我剛翻完地，正好從這里路過，不知不覺就走上來看看?！?/br>
    “很晚了，回家去?！?/br>
    墓園里被收拾得很干凈，墓碑前已經有一束新鮮的紫菀，華雍城蹲下身去，將自己懷中的紫菀與那束紫菀放在一起?！霸伱?，謝謝你送的花?！?/br>
    “不用謝，我是代碧落采的花，她沒時間?！?/br>
    “這些日子她很忙。詠梅，我送你回家?！?/br>
    兩人一起下山，白詠梅走在前面，她走得很慢，很快華雍城與她并行?！霸伱?，我聽碧落說，你最近躲著她，對她態度冷淡，你們兩個是發生了什么嗎？”

    “沒有?！卑自伱窊u頭。

    “那碧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以為自己得罪你，或是說錯了什么話?！?/br>
    白詠梅咬著嘴唇，忽然她蹲下身，從山路上扯下一根草?！氨搪洮F在是廠長，我只是一個沒文化的村姑，就像這棵小草一樣不起眼，我和她之間相差太遠了?！?/br>
    “碧落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她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愿意與你分享?！?/br>
    白詠梅仍是搖頭，道：“不，有些東西碧落永遠不會和我分享，沒有人可以毫無保留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東西?！?/br>
    “是什么東西？你如果沒問她，怎么知道她不肯與你分享，也許她是覺得你并不需要這樣東西而已?！?/br>
    “我不能說，更不能問，因為那是她最珍視的東西，我怎么能搶奪她所愛呢?！?/br>
    “這真是你心里話嗎？你還有其他原因沒有說出來？”

    “是還有，自從碧落當了廠長，那天在會議上，我看著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碧落，我很害怕她，真的，她像山中的老虎，不但是我怕，廠里好多人都怕她。我不敢和她說話，就像老鼠見到貓那樣害怕，她已經不是我從前認識的碧落了，可以與我玩在一起說在一起的碧落?！?/br>
    華雍城嘆息一聲，道：“詠梅，你想太多了，碧落從來沒變過，她對工作要求很高，對職員嚴厲，但她并不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她真心待你，如果知道你心里所想，她一定會很難過的?！?/br>
    “其實，我不覺得碧落會難過，沒有我，還有其他人會和她做朋友。華先生，你不是也很關心碧落，你也是她的朋友?！?/br>
    華雍城又嘆息一聲，是白詠梅的自卑感在作怪，她覺得不如馮碧落，因此有了疏離之心。

    “詠梅，你無法想象碧落究竟對你有多好，這些我都看到了?！?/br>
    “華先生，你也無法想象曾經我對碧落有多好，但是做朋友也是需要緣分的，緣分盡了就不再是朋友了?！?/br>
    “你是要和她絕交？”

    “不是絕交，只是不能像從前那樣了?！?/br>
    進入鎮中心，白詠梅突然轉頭道：“華先生，我想你有事去找碧落，所以你不用送我回家了，我自己可以回去?！闭f完，她便往前跑去。

    很快漆黑的夜色淹沒她的背影，華雍城抬起頭看著天空，明月高懸，馮碧落的處境大約應該就是高處不勝寒。

    他甩甩頭，快步向馮碧落居住的屋子趕去，屋子里還亮著燈，他輕輕敲了門。

    “是誰？”門里傳來馮碧落的聲音。

    “我?！彼麎旱吐曇?。

    瞬間門開了，馮碧落拽住他的手臂便將她拉進去，然后關上了門?！坝袥]人看見你來臨湘鎮啊，這幾天可能會有不少人想去找你，我說你帶著兩個孩子去了香港，一個月，可能一年半載都不會回來了?！?/br>
    “詠梅看見我了?！?/br>
    馮碧落松了一口氣，道：“詠梅看見不要緊，我怕其他人看見了，不然大家都要找你說情。所以，這些天你也別來臨湘鎮了，省得被他們看見?！?/br>
    “那我們要多長時間不能見面？”

    “先過了這一個月，等那些人消停了，現在個個都在氣頭上，今天好幾個人沖進我的辦公室?！?/br>
    “碧落，那你要小心，晚上不要出去，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闭f得華雍城不禁憂慮起來。

    “沒事的，他們自己理虧，不敢大鬧，我給他們發放了三個月的工錢，足對得起他們了?！?/br>
    “這滿足不了他們的?！?/br>
    “那就沒辦法了，我們又不是他們的親爹有義務養著他們，自己不爭氣怪得了誰。對了，魏廠長的情況怎么樣？”

    “情況不太好，一直沒醒來，魏旺財已經沒耐心給魏廠長治療了，逼著魏嬸回來?！?/br>
    “這不孝子真該天打雷劈?！?/br>
    馮碧落將油燈放在桌上，走到灶臺前，用火剪在灶膛里取出一只烤得香噴噴的紅薯，扒去外面的皮，切成小塊放在碟子里?！澳銇淼恼菚r候，剛烤好的?！?/br>
    華雍城拈起一塊放在嘴里嚼，道：“碧落，我打算支付魏廠長在醫院的治療費用?！?/br>
    “好?！瘪T碧落抱出一捆柴塞到灶膛里，往鍋里舀了幾勺冷水。

    “你同意？”

    馮碧落白了他一眼，道：“你真以為我惡毒啊，該用的錢還是要用的，魏廠長在廠里8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嘛，對不對？你預備要和我說這些話的?！?/br>
    華雍城笑起來，道：“是的，碧落，你原來都猜到我的心思了?！?/br>
    “魏廠長怕是難逃此劫，可以考慮每月支付給魏嬸一筆撫恤金，用于家中幾位老人的生活，這筆撫恤金數目不用太大，夠他們生活就行?！?/br>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碧落，你又把我心里話說出來了?！比A雍城激動地握住了馮碧落的手。

    “我怕你不好意思講，所以都替你說出來了，怎么樣，現在你該開心了?！?/br>
    華雍城凝視著她，幾乎要把白詠梅說的話和盤托出來，但是他又不忍心，什么都愿意與白詠梅分享的馮碧落，她那樣重視白詠梅，可是……

    如果告訴她，華雍城完全可以肯定，馮碧落會毫不留念地辭去廠長的職位，只為了她與白詠梅的友誼。

    但是，為何在馮碧落與白詠梅之間能產生這樣的友誼呢？

    071 像被大螞蟻咬了一下

    熄了燈，兩人躺在床上說悄悄話，馮碧落依舊與華雍城約法三章，頭、手、腿不許碰在一起。這次華雍城被擠在床里靠墻，床實在狹窄，要想身體不接觸非常困難，他只好側身，面對墻壁。

    “你手指在墻上畫什么？”馮碧落捅著他的后背。

    “不是說不能身體接觸的嗎？你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