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別讓他來,他現在事情多?!鳖D時馮碧落急了,她并不希望華雍城知道自己來了省城。 “再多事情也不差來看你,這個時間雍城也該到了?!绷种畷掳?。 事已至此馮碧落只好接受,忽然她又記起此來省城的目的,視線在病床兩邊,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布包。 “馮小姐,你在找什么?”駱琪瞅著她。 “在找一個包,一個藍色布包?!?/br> “哦!你別找了,那個包在林之書的車上,過會我就給你拿過來?!?/br> 這時病房外面的走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駱琪傾聽一陣便走向門前,華雍城神色緊張,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馮碧落。 “雍城,馮小姐在這間病房?!瘪樼飨蛩惺?。 華雍城大步踏入病房,當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馮碧落,雙眼立即瞪大,幾個箭步便奔到床前?!氨搪??!闭f著,他便握住馮碧落的手。 手被握在那寬大的手心中,馮碧落心頭暖意滋生,華雍城的手大,卻不厚實,瘦骨嶙峋,但能給她無限的安全和歸宿感。 這世間最好的工作,大概就是做華雍城的太太。 駱琪向林之書使眼色,林之書正津津有味看華雍城和馮碧落,駱琪翻了一個白眼,便強行把林之書拽出病房。 華雍城的目光在馮碧落面上梭巡,急道:“碧落,快告訴我,你哪里受傷了?讓我看看?!?/br> “華先生,我沒事?!瘪T碧落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 “碧落,你是來找我的嗎?”華雍城審視她。 “不是,我是有其他的事?!瘪T碧落輕輕搖頭,雖然不是來找華雍城,卻是為了華雍城。 “是什么事能告訴我嗎?” “不能?!?/br> 華雍城笑起來,道:“好,我不追問,但我明白,一定是和我有關?!?/br> “你為什么這樣猜?” “從你的眼睛看到的?!?/br> “那你還從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多,但我也不能告訴你?!?/br> 馮碧落嘟起嘴,眼珠轉動一圈,又笑道:“我才不相信你從我的眼睛看出什么,你是在騙我?!?/br> “沒有騙你,我可以告訴你一個關于你心底最大的秘密?!比A雍城的神色神秘起來。 馮碧落瞅著他莫測高深的面龐信以為真,道:“我心底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你告訴我?”莫非華雍城看穿自己實際上是來自60多年后的未來。 面前的那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有著年輕女孩的純真和狡黠,霎時華雍城心中豁然開朗,他極力地找尋馮碧落和林淑蘭的相同點,但又發現了她們的不同。 林淑蘭堅強而又悲壯,但馮碧落充滿積極向上的活力,在他的人生三十年的光景中,他第一次在人的身上,在一個年輕女孩的身上看到了這種會被感染的活力。 貧窮,但她一樣快樂,是什么的環境使她這樣朝氣蓬勃呢。 在這個年代,他的眼睛看什么都是灰色,都是蒼白,都是朦朦朧朧,可是他看見這個姑娘卻是五顏六色,光彩斑斕。 “華先生,你怎么這樣看我?!比A雍城直視的目光讓馮碧落羞澀起來,她撇過頭,不敢再看華雍城。 “碧落?!比A雍城的聲音忽變得嘶啞,他俯下身,嘴唇不經意掠過馮碧落頭頂的發絲?!拔抑滥阈牡鬃畲蟮拿孛?,那就是,就是,你希望做華雍城的太太?!?/br> 霎時馮碧落吃驚不淺,不自覺地抬起頭,不料撞上華雍城的下巴,她尖叫了一聲,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明明自己什么都沒說,怎么就被華雍城看穿了心思,難道自己就這么不善于掩飾嗎。 “我說對了是嗎?”華雍城笑吟吟,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眼睛里的心事是很容易被對方看出來,馮碧落不但不會掩飾,而且還暴露無疑。 馮碧落噘著嘴,這么快就被華雍城看穿,太沒意思。她盯著華雍城使勁地瞧,希望也看出些端倪。 “你在看什么?” “我看你的眼睛里最大的秘密?!?/br> “啊哈!那你看出來沒有?”華雍城忍住笑。 “沒有?!?/br> “當然沒有了?!?/br> 馮碧落不解,道:“為什么你能從我眼中看出秘密,我卻不能從你眼中看出秘密?!?/br> “我最大的秘密藏在心里,不在眼睛里,你當然看不到了?!?/br> “那我能聽你的心嗎?”馮碧落睜大了眼睛。 “可以?!比A雍城向床榻靠近。 馮碧落撐著坐起,將耳朵貼在華雍城的胸膛,激烈的心跳聲如同草原的駿馬在奔騰,又好像是大海的驚濤駭浪,一聲聲地震響馮碧落的耳膜。 她聽得入迷了,雙手不知不覺繞到華雍城的腰部。 華雍城的手放在她的后背,有句話在他耳畔一直回響?!澳阒挥性诒业臅r候才會這么緊嗎?”是的,他第一次將一個女人擁抱得這么緊,這么的用力。 036俗人與俗人是要在一起的 激烈的心跳聲漸漸平靜下來,馮碧落從華雍城的胸口抬起頭,兩人的目光相遇?!澳懵牭搅耸裁??”華雍城笑道。 “不告訴你?!瘪T碧落閉上一只眼,做了個鬼臉。 其實,什么也不用說,馮碧落只知道,在她心慌氣短的時候,華雍城也有同樣的癥狀,他也會為她劇烈心跳。 華雍城微笑,這個年輕女孩的到來,讓他感受到久違的快樂,使他能從心底笑出聲。 他伸出手,想要去撫摸那張光潔的面孔,這時門上響起敲門聲,林之書咳嗽了一聲,道:“雍城,現在方便我和駱琪進來嗎?如果不方便,我們不介意再等等?!?/br> 馮碧落嚇了一跳,趕緊躺回病床上,華雍城轉身去開門,門前林之書一臉詭笑,踮起腳向里看,身后的駱琪拉著他的衣袖橫了一眼。 “沒打擾你們兩個纏綿?”林之書口無遮攔。 “林之書,你快別說話了?!瘪樼饔滞屏肆种畷话?,然后擠到林之書前面,道:“雍城,這是馮小姐的包,我給拿上來了,你還給馮小姐?!?/br> “謝謝?!比A雍城接過包。 “現在我們就不打擾你倆了,如果馮小姐有什么事記得找林之書,他負全責?!?/br> “對,我負全責,馮小姐今后我都可以負責,只要雍城愿意?!?/br> “又在胡說八道,快給我走,別在這里礙眼了?!瘪樼骼种畷x開。 華雍城關上門,將包放在茶幾上,道:“碧落,你來省城是因為服裝廠停工的事嗎?” 馮碧落咬了咬嘴唇,道:“本來我是想等事辦妥了再告訴你,但是你問我,我也不好瞞著你,是,就是為這事,我打算去找肖戰強?!?/br> 華雍城凝視她沒有說話,眼中有縷深色在涌動,半晌道:“很抱歉,因為我的無能讓你奔波?!?/br> 霎時馮碧落急了,又坐起身,大概起身太急,胸口傳來一陣疼痛,她輕咝了一口氣,道:“誰說你無能,明明你很厲害嘛,我只是希望能貢獻我的一份力量?!?/br> “碧落,我會讓你失望,其實今天我再次找過肖戰強,可仍然沒有說服他?!?/br> “可能他一時沒有想通,說不定到明天他就轉過彎來了?!?/br> “不是,是我沒有能力使他回心轉意。碧落,在尋找到新客商之前,愛華要面臨裁員,或者短期內降薪,我要辜負那些一起跟隨我八年的職員?!?/br> “這并沒有什么呀,商場如戰場,總會有成有敗,只要努力過就并沒虧欠誰?!?/br> “謝謝你?!比A雍城握住馮碧落的手,他握得很緊,握得馮碧落感到疼。 “但我們也不會放棄,爭取一切機會?!瘪T碧落沒有抽出手。 華雍城重重點頭,面前的女孩是如此地了解他的心意,他的嘴角浮出舒心的笑容,林淑蘭是人間的凡人成了神,而馮碧落是天上的神變成了凡人。 “命運待我很好,讓我隔著時空遇到你?!瘪T碧落微笑,她的奶奶對她真好,將她帶到了這有華雍城的50年代。 “嗯,命運待我也很好?!比A雍城感嘆,他何德何能,讓他遇到兩個深愛的女子。 “我要感謝詠梅?!?/br> “為什么要感謝詠梅?!比A雍城不解。 “不告訴你?!?/br> “又不告訴我?!比A雍城一臉的無可奈何,道:“你究竟藏著多少秘密?我發現自己對你越來越好奇?!?/br> “好奇才能引起你的興趣,讓你的目光不能離開我?!?/br> “傻瓜,即使我不對你好奇,目光也一樣不會離開你,在你的身上有著這個時代女人都不具備的特質,這種特質感染著我?!?/br> 馮碧落嘟起嘴唇,道:“什么特質?我都對自己感到好奇了,被你說的這么好,這還是我馮碧落嗎?” “朝氣、活力、溫暖、快樂、向上、積極、樂觀、自信?!?/br> 馮碧落啊了一聲,道:“這就是我的特質啊,這么普通的特質,一點都不特別?!瘪T碧落感到失望,她滿以為從華雍城嘴里聽到令她感到動聽的詞語,卻原來普通到了極點,根本不是特質。 “一點都不普通,你的這些特質使我輕易地發現你,即使在一萬個人當中,我也能輕易地看見你,你那么與眾不同?!?/br> 馮碧落沉默了,也許這樣的特質在21世紀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對于舊社會的女人來講,她們還沒有完全沖破封建的束縛,她們的自主意識還沒覺醒,她們仍然是男人的附屬品。 “那你的太太也一定有這樣的特質?!?/br> 話一出口馮碧落便覺自己失言了,現任最好不要和前任相比,何況還是一個去世的前任。 “她的特質和你不同,她是堅強、沉默、不屈、悲壯、隱忍?!?/br> “所以她才是個偉大的人,而我是個俗人?!瘪T碧落心頭有些傷感,這么美好的華太太,在華雍城的心里是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他也會在心中為她永遠保留一個位置,而自己是永遠無法得到華雍城的全身心。 唉! 女人就是太貪心了,喜歡一個男人,就巴不得男人心里眼里全是自己。 雖然這并不能怪華雍城,誰讓自己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太晚,可又覺得好不公平,在自己心中,華雍城是唯一,但在華雍城心中,自己只是一部分。 “我也是個俗人,所以俗人與俗人是要在一起的?!?/br> 這直白的表達讓馮碧落羞紅了臉,原來20年代出生的男人一點都不含蓄,她抽出手,又躺回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華雍城。 華雍城坐在床沿,其實,真正讓他對馮碧落產生好感,是在馮碧落騎著十幾個小時的自行車來到省城看他,當他叫出馮碧落的名字,馮碧落轉頭的剎那,那刻這個女孩就像靈丹妙藥般,治愈了他內心的傷痕。 “今晚的夜色真好!”馮碧落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