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她氣得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快步如飛出了李家。 來的時候,她可是帶著幾只箱子的,如今箱子里的東西沒了,箱子也被楊惠芬留下,楊惠芬說,哎呀,姑母,您的箱子四角都是包銅,我可喜歡這種箱子了! “哦,那就給你,這種箱子我們周家有的是……” 那是幾日前被楊惠芬捧上云端飄飄然的李賽鳳,順手就把箱子賞給了楊氏。 箱子給了,箱子里的東西自然也得給了。 于是,李賽鳳哭笑不得,她回了趟娘家,就險些把自己身上的衣衫飾物都被人覬覦了去。 上了馬車,她還氣呼呼的。 李家人在李陳氏的帶領下于村頭列隊歡送回娘家的李賽鳳,惹得村里人都說,這姑奶奶總算走了,險些把李家攪鬧得天翻地覆,把馬氏都給告到衙門里去了,你說說,這姑奶奶是不是個能折騰的? “哼,姑奶奶回來可是沒少帶東西,那好東西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走的時候,卻就挎著一個小包袱,陳氏還真是手段高??!”孫鳳娥不屑地啐了一口,“哼,李賽鳳也是活該,我家老爺子怎么說也是她爹吧?她回來省親不去看爹,倒是把東西都弄去了陳氏那里,不擎等著被陳氏搜刮嗎?” “呵呵,她若是把東西放你哪兒,估計走的時候,連鞋子也沒了!” 旁人說道。 哈哈! 大家都知道孫氏的為人,笑了起來。 “你們……可真不了解我,我這個人,其實最心善了……” “對,你可善了,善得雁過拔毛,誰沾上你,想揭下來都得禿嚕一層皮……” 哈哈! 大家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對于李家來說,李賽鳳這個能折騰的姑奶奶走了,喜歡找事兒的大郎李顯仁也去了京都,沒有了他的支持,不安分的楊氏也安分了不少,所以,李家的日子隨著深冬降下了幾場雪,漸漸變得有些平緩了。 冬月末,孫鳳娥來了。 她來的時候,怡福居里李陳氏正帶著四個兒媳婦腌制臘八蒜。 臘月初八都要腌制臘八蒜,在當地是一種風俗,材料非常簡單,就是剝皮的蒜瓣兒,在臘月初八這天,蒜瓣兒放進一個密封的罐子里,然后倒入食醋,封口放到一個很冷的地方,慢慢的,罐子里的蒜瓣兒就會變綠,最后變得通體碧綠,如同翡翠碧玉,如此俗稱臘八蒜。 臘八蒜的功效是解膩祛腥,助消化。 過了臘八就是春節,春節的時候,大多都會各家去探訪,舉辦宴席,吃些油膩的東西,這種油膩的東西不好消化,會讓人感覺身體不舒服。這個時候拿出臘八蒜來,吃幾粒,就可以解除油膩。 李家每年都是要腌制臘八蒜的。 李陳氏又是個務實勤快的,所以,這種事兒她向來都是帶著兒媳們一起做的,旁邊小丫鬟們也伺候著,跑進跑出地拿大蒜,端容器,忙得熱熱鬧鬧的。 “哎呀,這是在做臘八蒜呢!嘖嘖,你們家可真舍得,一次做這樣多的臘八蒜,這街上的大蒜都半吊錢一串兒了,貴得嚇死人呢!弟妹啊,你這可真舍得!” 孫鳳娥說著,就拿起了一頭蒜,暗搓搓的要往口袋里放。 “大伯娘,這頭蒜是我的……” 李秀云是知道這位大伯娘一直沿襲著賊不走空的習慣,所以打孫氏一進門,她的眼睛就盯著她呢,見她偷偷要裝大蒜,李秀云一伸手,把大蒜搶過來,旋即剝了皮,丟進罐子里。 “瞧瞧你這丫頭,就好像大伯娘要拿你的大蒜似的……”孫鳳娥面色不快,斜著瞅了李秀云一眼,“你這小性兒啊,將來誰家好男兒敢要你哦!” “那就不勞大伯娘cao心了!”李秀云臉色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大伯娘,我聽說你們家艷云meimei跟鎮子上開糧店的張老板家的少爺結親了,真的假的?” 一旁剝蒜的劉氏抬起頭來,眉眼里帶著笑,不懷好意的笑,問。 “哼,誰稀罕什么姓張???不過是些個市儈小人,兒子長的跟個歪瓜裂棗似的,我們家艷云要樣子有樣子,要品行有品行,干啥要去嫁他家?” 孫鳳娥貌似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當即就變了臉色,怒罵著。 旁人都不解,大伯娘這是怎么了? “你們是不知道,我聽我鎮上開鋪子的表叔說了,大伯娘想要高攀人家張掌柜家的兒子,自己厚著臉皮去結實了人家張夫人,跟人家把自家閨女吹得天花亂墜,什么美貌傾國傾城,什么品行好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人家張夫人一聽,真有這樣好的姑娘,那就見見吧?然后就商定了日子,趁著城里趕集的日子,讓大伯娘把艷云meimei帶去給她看,張夫人一看艷云meimei竟是個豁嘴,當即就翻臉了,說大伯娘這就是妄圖騙婚,讓人把大伯娘給打了幾巴掌,還當眾數落大伯娘,趕集的日子人也多,大伯娘那叫一個丟人??!” 劉氏低低地把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呵呵,她還真是喜歡做夢!” 楊惠芬不屑地說道。 第一百零二章 豈有此理 對于大伯娘家這個叫艷云的meimei,徐寶珠是見過的,人長得一般,體型也不胖不瘦,若非天生的豁嘴,想必也是個文靜可愛的姑娘,古代也沒有美容手術,不能把她天生的豁嘴給整好,所以,她只能是那么忍著,每次到街上遇著一些頑皮的孩子就喊她,兔子嘴來了,三瓣嘴,三瓣嘴的兔子來了…… 時常把她給惹哭了。 她這種情況本來就自卑,她那老娘呢還不自知,到處帶著她去相親,結果每次對艷云都是一種打擊。 聽雙翹說,現在這艷云 姑娘變得沉默寡言,一天到晚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徐寶珠真覺得長此以往下去,這姑娘能得了抑郁癥。 “大伯娘,我艷云meimei品行是很好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完全是大家閨秀的做派,您呢,想要給艷云妹子說婆家,也沒必要總扯了她一道兒出去,咱們艷云meimei人好,還怕沒人喜歡嗎?所以,最好是讓人上門來看meimei,省了meimei出去,旁人還得說咱們自己送上門去,不高貴!您說呢?” 徐寶珠淡淡地看了孫鳳娥一眼,說道。 “額?”孫鳳娥沉吟了一下,而后就點頭,“對,對,你說的對,所謂的好酒不怕巷子深,誰想娶我家寶貝閨女,那得他們上趕著到家里來瞧,沒必要咱們送上門去!” “對,您說的太對了!” 徐寶珠點頭。 接著在心里就嘆氣了,她也算是幫了可憐的艷云一個小忙,她娘當她是寶貝,把她拉出去還洋洋自得,豈不知旁人的嘲笑,對于艷云姑娘來說,那就跟針扎一樣,她說服了孫氏,她不再拉了艷云出去,艷云的心里也好受些! “哼,就顯得你能耐?幫她,就是氣咱娘!”楊惠芬看出徐寶珠的用意,不屑地說了一句。 李陳氏看了看徐寶珠,“唉,你四弟妹也是好意,艷云可憐??!” 徐寶珠感激地對著婆婆笑笑。 “對了,對了,我是來通知你們的,這個月十二是老爺子的六十八歲壽辰,你們可得備下厚禮,給他慶祝壽辰去,宴席就定在我家,你們這里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來,對了,一個人一份禮物,老人都這樣大年紀,你們就是舍盡了錢財給他買人參鹿茸,他又能吃你們幾年?都別忘啦,多帶禮物,少說廢話……” 孫鳳娥說著,也不跟大家打招呼,徑直地就走了。 “哼,真不要臉,若非是為了禮物,她才不會主動承辦祖父的生辰呢?她還好意思提孝道,我可是聽他家隔壁的嬸子說了,她把祖父關在了工具棚里,一天只給一頓飯,冬天里蓋得還是夏天的被子,老人經常餓得叫,她就拿了舀子去豬食槽子里盛一舀子給祖父吃……這種人,我呸呸……” 楊惠芬說著,就狠狠地啐了幾口。 “就是,我也聽說大伯娘對祖父可不是太好!” 王氏也插嘴說道。 “唉!” 李陳氏聽了一聲嘆息。 當初老爺子聽信了孫氏兩口子的攛掇,把死了丈夫的她跟幾個孩子趕出了老李家祖屋,大冬天的,她跟孩子們蜷縮在鄰居家的草棚里一夜,小四兒李海城那年還小,就只小貓兒那么一點,險些就凍死在那個冬夜里了。 后來,幸虧李陳氏跟程嬤嬤那時都年輕,第二天一早她們就去了城里碼頭,換了男裝,在碼頭上跟狗一樣整整扛了三個月的包,這才賺了一些錢,買下了村子里一戶村民的老房子,這樣娘幾個才算是有了安身之處! 現在想想,那時候,誰還以為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 “我常常跟你們說,過日子,就跟做人一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走背運的時候不焦急,不放棄,有福氣的日子也要珍惜,不囂張不跋扈,那樣才能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李陳氏說道。 大家都點頭。 只有楊惠芬白了徐寶珠一眼,眼神落在她手腕上,徐寶珠戴著的是李陳氏那日給她的鐲子,鐲子不值錢,可說道不同,按理老李家的東西都該長子來繼承的,她沒有的,徐寶珠為啥有? 真真是豈有此理! 如此想著,就恨上心頭。 “寶珠,有幾日沒見著小四兒了,他還在糧庫里住著?” 李陳氏忽然問徐寶珠。 “嗯,喜子回來說,糧庫這幾日都在張羅著晾麥子,那些麥子總得忙段日子……” 徐寶珠急忙低下頭。 “這孩子怎么想想,那麥子還能飛了不成,要他天天住在糧庫里?”李陳氏說著,眼神就探究地看徐寶珠。 “老夫人,四少爺說了,糧庫里的麥子長時間被裝在糧囤子里,積攢了很多的濕氣,需要都放開晾晾,晚上也得留人手翻麥子,這樣能加速麥子的干燥。不然,眼見著大年到了,麥子被再裝進囤子里,還不定什么時候才能賣出去,所以,得盡心一些,以防麥子長了霉芽兒就不好了?!?/br> 雙翹看徐寶珠窘頓,把話茬接過去,說了一遍。 “哦?!崩铌愂宵c點頭,理兒是這個理兒,但那也不用夜夜不歸,把個新娶來的媳婦撂下不管吧? 這時間久了,寶珠是個好的,不會當面說啥,可背地里孩子得多委屈? “雙翹,下回喜子再回來,你告訴他,就說我說的,讓你們四少爺回來一趟,我有事兒找他!” “嗯,知道了,老夫人!” 雙翹恭敬地施禮,應下。 “呵呵,四弟妹,我就說,做女人不能太要強了,哪個男人不喜歡柔柔弱弱的女子啊,你看看我,在你們大哥跟前,那可是小貓兒一樣聽話,遇事兒啊也是讓你大哥解決,我呢,就好生聽話就成!我看你啊,可是個能出頭的,這世上,能出頭的女子,都不是善茬兒,男人不待見呢!” 楊惠芬一旁聽著,隱約覺得李海城不回來,是因為不喜歡徐寶珠,心里一高興,就貌似同情似的說了這一大通的話。 第一百零三章 食髓知味 徐寶珠抬起頭,微微一笑,“大嫂說的極是。以后寶珠就學大嫂一樣聽話,四少爺讓寶珠去算計旁人,寶珠就去算計她個底兒掉,四少爺讓寶珠去哄騙長輩的首飾,寶珠就去,哄騙了來賣了銀子給四少爺當資本去賭坊賺更多的銀子……四少爺讓寶珠去把窯子里的窯姐兒接到娘家住下,供四少爺偶爾去吃個新鮮,寶珠也一定做到,保證讓四少爺養成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習慣,這習慣好啊,多給李家開枝散葉,不是?” “你……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楊惠芬氣呼呼地站起來,“娘,這里有人對媳婦不敬不重,媳婦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媳婦出去透透氣兒……” 說完,她掉頭就走。 “大嫂,你涼快夠了,再回來教教寶珠,怎么聽夫君的話哦!” 后頭,徐寶珠裝傻充愣地喊著。 “哼!誰稀罕教你?”楊惠芬丟給她一句,簾子給呱嗒一聲撂下,珠簾相互碰撞,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大嫂這是怎么了?生氣了?她說的,我也答應跟著學了,她怎么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