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中毒躺了那么久，這渾身都躺的累死了，這回您也好了，我可得出去松快松快，我走啦，娘……”

    說著，李海城就往外走。

    “攔著他！”

    李陳氏喊。

    她不喊不要緊，這一喊，李海城反倒是撒腿跑起來，邊跑邊喊著，四少爺詐尸啦，誰攔著誰也詐尸……

    撲哧……

    李陳氏樂了。

    李秀云樂得前仰后合，“娘……娘，您真該教訓教訓四哥了，簡直就是個活寶！”

    旁邊的下人們也捂嘴偷樂。

    這老李家能三言兩語把老夫人逗樂的，也就只有四少爺了，四少爺人渾是渾點，成天沒個正形兒，也不讀書，也不習武的，就知道吃喝玩樂，拿著李家的錢不當錢，可勁兒地花，可他有一樣好處，那就是得老夫人喜歡，老夫人一日不見他，那都急得什么似的，把他當眼珠子寵，誰欺負跟誰急。

    “嗯，成，等他回來我就教訓他，這怎么能把徐……”李陳氏看著徐寶珠，她還不知道徐寶珠的名字。

    徐寶珠急忙福了福，說，“老夫人，您身體康泰，寶珠給您施禮了！”

    這話一說，李陳氏點點頭，心道，是個機靈的，“嗯，寶珠啊，四郎雖說頑劣些，但人不壞，你呢，也是個好姑娘，你們倆啊，剛才往哪兒一站，就是一對璧人，老身看了心歡喜??！這樣，今晚上你先湊合著睡一晚上，等明兒個老身把這前后的事兒好好捋捋，總會給你一個妥帖的交代的！”

    “是，寶珠一切都聽您的！”

    徐寶珠知道李海城這會兒溜走，也是為了給李陳氏時間，或者說，他中毒這件事兒，該怎么收場，那都看老夫人的，老夫人不追究，李海城沒意見，老夫人若是追究，那也不會是大張旗鼓的，老李家兄弟四人，若是傳揚出去，說大郎跟四郎不合，會讓人恥笑的。

    對徐寶珠來說，她心里其實還是有點小委屈的。

    自己匆匆忙忙地就成了親，成親的人竟不是李海城本人，這梗怎么說都有點遺憾！

    她也在等，看老夫人怎么給她一個交待！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她剛起來穿戴好，外頭就傳來敲門聲，“徐姑娘，您起了嗎？”

    是個小丫頭的聲音。

    “嗯，起了?！毙鞂氈榻o徐俞氏遞個眼色，徐俞氏過去把門打開，進來一個小丫鬟，近前給徐寶珠施禮，“徐姑娘，我家老夫人說了，您來的時候長途跋涉，一路辛苦，知您所帶物什不多，所以就讓人給您備下了幾套換洗的衣裳，另外已然派人去請成衣鋪的裁縫，讓她到這里來給您量身，要給您多做幾套喜歡的衣裳，衣服料子回頭就會送過來，請姑娘挑選！”

    “多謝老夫人了！”徐寶珠也不客氣了，沒啥好客氣的，本來她就什么都沒帶，這衣裳總是要穿要換的，難道為了面子，就什么不要，一直穿著一套衣裳度日嗎？

    在面子跟現實跟前，她覺得還是得尊重現實。

    “徐姑娘，奴婢叫雙翹，老夫人說了，以后奴婢就留在您這里伺候您了，您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奴婢說，奴婢做的不好了，您也該罰罰，奴婢絕無半點怨言！”

    雙翹說著，又施禮，同時還給一旁的徐俞氏施了一禮，“親家奶奶，奴婢給您施禮了！”

    這小丫頭長得挺樸實，不是那種一看就令人賞心悅目的，但說話辦事有理有據，不慌不忙，是個妥帖的。

    徐俞氏看看徐寶珠，暗中對她點點頭，那意思，這小丫頭不錯。

    徐寶珠看了雙翹一眼，許是剛才施禮過于鄭重，雙翹的動作幅度有點大，所以衣服袖子往上擼起的有點大，皓白的腕子上隱隱露出一枚銀鐲子，這銀鐲是掐絲的，做工實在是不錯，應該是城里大首飾鋪子里的樣式。

    心下暗忖，這老李家財勢不一般，連小丫鬟都能戴得出這種手筆來？

    “雙翹，你來的正好，我正想過去給老夫人請安呢！”

    初來乍到的，這晨昏定省一定是不能省略的。

    “額？徐姑娘，我家老夫人說了，您旅途辛苦，又……暫時跟我們四少爺沒圓房，所以就不用一大早過去請安了，奴婢已經吩咐下頭給您準備了早飯，老夫人囑咐的，一應都是江南的點心，吃食，請您稍后，馬上就來！”說著，雙翹退了出去，招呼人上早飯了。

    “寶珠，他們這是什么意思??？”

    徐俞氏有點擔心。

    第五章 心甘情愿

    “嬸娘，您不用擔心，老夫人大病初愈，家中有許多事兒總得先管管，咱們啊，就客隨主便，人家怎么說，咱們就怎么聽好了，總歸這一日兩日的過去，他們總得給咱們一個說法吧？”

    徐寶珠說著，站起身來，往外走。

    外頭已然是陽光萬道，院子里的樹上有鳥兒在“不急不急”地叫著，聽著它們的叫聲，徐寶珠樂了，說，對，不急，不急的，嬸娘，您聽，連鳥兒都說，不急不急，咱們急什么？

    “你這孩子！”徐俞氏也樂了，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急也沒用，娘倆什么依靠都沒有，徑直奔老李家來了，這老李家怎么對待她們，那得看老李家的人性德行！

    但愿，但愿徐家祖上保佑，保佑寶珠能從此生活如意，安定幸福！

    徐俞氏暗中禱告著。

    “徐姑娘，早飯來了，您請進屋吧！”雙翹手托著一個盤子進來。

    “不用了，就在這里吃吧！”

    院子里的樹下有一個圓的石頭桌子，桌子不大，剛好能擺開幾樣餐點。

    “早上還是挺涼的，姑娘還是進去……”

    “不用，就在這里……”

    徐寶珠已然要坐下，雙翹急忙進屋拿來了兩個墊子放在了石凳子上。

    然后依著徐寶珠，把兩碗粥，幾樣小咸菜，兩碟子蒸餃，三四樣點心，一一擺放在石桌上。

    看看點心，果然都是江南的樣式，看起來李家也算是用心了。

    “嬸娘，您吃這個，這是您最愛吃的！”徐寶珠先把蒸餃放在徐俞氏跟前。

    徐俞氏眼圈一紅，“虧你這丫頭還記得……”

    寶珠是個好的，是個孝順的，徐俞氏自來就知道。

    “嬸娘，您快吃吧！”

    徐寶珠笑盈盈的。

    兩人簡單吃了點后，徐俞氏跟雙翹要了點絲線跟布料，索性現在沒事兒，她得給寶珠縫制幾件 貼身的內衣，她是寶珠的娘家人，可身邊卻什么都沒有，讓孩子就這樣被人笑話，連內衣都得婆家人買，實在是很窘頓的事兒。

    盡管徐寶珠一再地說，情況特殊，咱們家若不是遇上瘟疫亡了家了，也不會跑他們這里來！

    可徐俞氏認為，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不然她心里不安。

    見她堅持，徐寶珠也不勸了，心想就順著她吧，嬸娘這人善心，想得也多，硬是攔著她，反倒讓她難受，倒不如順著，她想怎樣就怎樣吧！

    雙翹把吃剩下的東西收拾到廚房后，就直奔老夫人屋那邊了。

    剛進院就聽到老夫人在發怒，“你這當大哥的就忍心？就能那么狠心？你對他不仁不義，可是小四呢，卻根本沒有不依不饒，他一晚上沒回來，他躲出去，你當是為什么？他那是不愿意鬧騰開了，讓你沒臉，你沒臉就是老李家沒臉，真虧你是當大哥的，怎么這點見識都沒有？”

    “娘，我們……我們真沒害他的心，就是想勸他跟徐家姑娘成親給您沖喜，他不干，沒法子才給他下了點藥，只是想讓他聽話……”李顯仁跪在那里，辯解。

    “對，娘，是這樣的，顯仁也是一片孝心，是好意……”楊惠芬跪在旁邊，幫腔道。

    “你閉嘴吧！都說家有賢妻，萬事順意，你呢，成天在老大耳邊嘀咕些有的沒的，讓老大犯下這種錯誤，還辯解些什么？人家徐家姑娘初來乍到就見了你們這陰損的招兒，我若是不嚴厲處置這事兒，你讓人家徐家人怎么看咱們？”

    “娘，您也沒事兒了，這沖喜也沒必要了，我看四弟也不稀罕那女的，不如就讓他們走吧……她們窮成那樣，跟咱們家也不相配！”

    李顯仁說道。

    “你……你……你真氣死我了！”

    李陳氏一口氣上不來，捶胸頓足，干咳起來。

    一旁的程嬤嬤急忙給揉心口，順后背，好半天李陳氏才算是回過一口氣來，哎呦呦地拍桌子，“你說說，我怎么會把你教成這樣？！徐家跟李家的這樁婚事，乃是你爺爺跟徐家老爺子定下的，都有婚書的，你現在說這些，是想讓老李家背上毀婚的惡名嗎？”

    “娘……”李顯仁還想說什么，被程嬤嬤打斷了，“大少爺，您就先別說了，老夫人身體剛剛痊愈，您得顧忌著點，就聽老夫人的吧！”

    “……嗯?！崩铒@仁無奈，只好點頭。

    “這事兒不能善了！”

    李陳氏轉頭跟程嬤嬤說，“你讓老耿駕車去衙門，跟衙門報案，說家里出了投毒的了……讓他們帶人來！”

    “??？娘，虎毒不食子，您……您不能把兒子給告了??！”李顯仁嚇得面色慘白。

    “你早知道怕，就不要做出那些事兒來！”

    李陳氏冷了臉。

    “夫人，這事兒……”程嬤嬤低聲在老夫人耳邊說了幾句。

    “唉！”

    李陳氏重重嘆氣，“家門不幸??！”

    “老夫人，奴婢過來給您稟告一聲，徐姑娘吃了早飯了……吃得挺好，還說要來給您請安，是奴婢攔下了……”

    雙翹進門來，施禮稟告。

    “你看看徐家養出來的閨女，那就是知書達理啊，再看看我這里……唉……”老夫人嘆息著。

    傍天晌，徐寶珠聽說，衙門來人了，把周奶娘抓走了，說是她居心叵測，竟然給四少爺下毒，被老夫人報官。

    徐寶珠聽了搖頭不語。

    “寶珠，你說這老夫人是不是病糊涂了？周奶娘是個下人，她閑著沒事兒為啥要給主子下毒？這起事情一看就是有人背后主使的，老夫人卻拿了一個下人開了刀，這真是……”

    徐俞氏有點不滿。

    “嬸娘，設身處地為老夫人想想，她也無奈，總不能因為四兒子把大兒子抓起來吧？”

    “可是，這是四兒子沒事兒，被你給救了，那若是四兒子死了，豈不是白白被大兒子給害死了，四兒子上哪兒說理去？”

    徐俞氏搖頭，那意思，這老夫人還是個拎不清的。

    “也許四兒子是心甘情愿去死呢？”徐寶珠想起李海城來，從他清醒過來，似乎一直沒只言片語是咒罵李家老大的，做的最重的事兒也不過是連夜去老大屋里嚇唬了他們兩口子一番……

    “那怎么可能？寶珠，若這新姑爺真是如此傻的，那你嫁了他可是要吃虧的！”

    徐俞氏不安了。

    第六章 綠林強盜

    “嬸娘，您放心，他就真的一心尋死，那也死不了！”徐寶珠想起那兩個忽然出現的黑衣人，李四是有人護著的，至于護著的人是不是老夫人暗中指派的，她未可知，但總歸有一點，她是明白的，李四這人身上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