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十六年后,主神不忍女神莉貝爾就這樣白白犧牲,給人類指出了一條明路——” “你們可以用另一顆純潔美麗的心來壓制這片土地深重的罪業,它可以阻止惡靈附身在活物上,給你們爭取片刻的喘息?!?/br> “這個秘密,原本只有這個國家的圣女知道。她是德狄的女兒,也與這個村子血脈相連,她在無助中曾經向自己的好友傾訴。而她的好友正是我輩的祖上?!?/br> 老人說。 “她們痛苦過、煩惱過、最終下了這樣一個決定——在這片大陸中選出一位最純潔善良的少女,讓她來抑制惡靈附身,同時在人類中不斷尋找能拔出圣劍的勇者,由他消滅魔王,凈化惡靈?!?/br> 然而事實上,因為無人能拔出圣劍,只有代代“女神代理”不斷依靠自我犧牲鎮壓這片大陸上的怨靈。而那些怨靈由于沒有得到徹底消滅,要么集聚于極北的魔王之間,要么依舊徘徊在人世,伺機附身在活物上。這也就是每過十六年,這片大陸上的魔物就會變多變活躍的原因。 “從表面看,這片大陸已經戰勝了魔物。魔物即使誕生數量也不多,僅靠冒險者就能將其消滅。但是事實上越來越多的絕望和仇恨在累積,終有一日會爆發出來?!?/br> 玩家們互相看了一眼。原來這就是這個副本需要勇者的原因:一口氣解決魔王,凈化積攢了數百年的怨靈。 “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何向陽問?!盀槭裁床话堰@件事直接說出來?原本就是人自己捅的簍子吧?最好的方法難道不是從源頭抓起,減少怨靈的產生嗎?” “因為你是個好孩子才會這么想……” 老人嘆息道。 “圣教之所以會成為這個國家的國教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圣女希望人們能真心信仰女神莉貝爾,信仰愛與慈悲,停止互相傷害。但事實上,有一部分人無法做到這一點,他們天性如此,甚至還會反過來利用‘規則’……” 利用“規則”制造魔物,為己所用。甚至很可能會通過虐殺同類,制造更強大、更充滿絕望的魔物,以此爭搶資源、侵害他人、乃至為了謀權顛覆整個國家。 “你們有所不知……當大洪水發生后,村民們大部分都逃到了山上,在洪水中失蹤的人并不算太多……” 雙胞胎姐妹倆聞言點了點頭。 “于是我們就在山上等待洪水退去,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等來救援物資,或是在士兵們的幫助下提前下山……就在這樣的期盼中,我們等來的是一伙帶著武器的強盜……” 克勞斯村長的臉上浸滿了疲憊和難以言述的痛苦。 “那些人,那些‘獵人’,他們才是比天災更恐怖的惡魔?!?/br> 雙胞胎姐妹倆睜大眼睛。jiejie朱莉捂住嘴,“不,不可能……難道……” 老人沉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他們為了販賣奴隸,竟然趕在士兵之前,上山搶人……而且搶的都是些婦女和孩子,村里的男人們拼死抵抗……折損了很多人……” 說到這里老人已是老淚縱橫。 “在我的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景……那血滲入了泥土,即使暴雨也無法沖洗干凈……” “在那一刻,整座山谷充滿了悲憤、痛苦、和親人被奪的仇恨……我們無助地向神明禱告,可是神明早已拋棄了我們……我想,也許就是這份絕望,造就了外面那些比任何人都強大的魔物……” 老人渾濁的哽咽聲聽來無比悲涼。 “是的,你們在村外碰到的那些‘藤壺巨人’,他們都是被屠殺的村民,都是我最寶貴的孩子們……” 老人早已泣不成聲。 “我看著他們長大,看著他們被那群惡魔殺害,看著他們的尸體被拋入水中……最后眼睜睜看著‘巨人們’從他們消失的地方出現,上了岸讓那些暴徒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拯救了我們剩下的人……” “這就是你們走后在狄格特發生的事。這也是在這片罪業深重的大地上,不斷上演的悲劇之一……” 賀容立時想起了那艘貨船和那間關滿了人的貨艙?;蛟S他們也是“獵人”從某個小村搶來的受害者,被強行押上了貨船運往東面。在壓抑又封閉的環境中痛苦而不甘地死去,就此化為了怨靈,向那條船上的所有知情者發起了復仇。 這是何等悲哀而又矛盾的連鎖。由人之惡造就的怪物反過來屠戮人,但同時又從惡人的手中拯救了人。 “但是我們在古魯克遇到的那頭食人蛛似乎不太一樣?!?/br> 邱叔皺著眉。 “如果約翰沒有說謊,那么當年確實發生了什么事,導致有一些礦工在地下慘死,成為了怨靈在那里徘徊不去……可是他們為什么要攻擊那些村里的年輕人?他們那時年紀還小,應該是無辜的?!?/br> “圣女說魔物們只有殺戮欲和食欲……會不會是因為在現世徘徊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變得敵我不分,只想滿足自己的欲望?” 南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眾人趕緊跑出屋外,只見在不遠處有個女人緊緊抱住自己年幼的孩子,而一頭藤壺巨人就站在他們面前,從頭部豁開的黑洞里不斷滲出粘稠的透明液體,長長的觸手伸向了母子二人—— 第115章 逆轉冒險(二十七) “神圣盾牌!” 賀容立刻發動了技能。何向陽第一時間趕到了那對母子身前,用大劍指向對面。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回答他的是藤壺巨人震天的怒吼,從那黑洞洞的豁口里鉆出了一條條水蛇。水蛇虬曲纏繞著掉到了地上,向何向陽發起了攻擊。 “紅蓮炎矢!” 邱叔用火燒掉了水蛇。但是藤壺巨人依然保持著攻擊姿態,它不斷發出恐怖的咆哮聲,引來村外越來越多的魔物。它們紛紛聚集到它身邊,密密麻麻的藤壺像潮水一般覆上了它的身體,讓它從原先的兩米多高變為了高達六米的龐然大物。 孩子被這一幕嚇得大哭起來,南易讓村民趕緊去一邊的屋子里避難??藙谒勾彘L也見到了這一幕,他滿懷悲痛地向魔物伸出了干枯的手。 “我親愛的孩子……你還認得我嗎……” “小心??!” 賀容在老人家的頭頂張開了防護罩,同一時間藤壺形成的長鞭也重重擊打在那層保護網上。 事已至此,這頭魔物已經是徹底要與他們所有人為敵了。 懷著從未有過的憋屈心情,何向陽一刀砍在巨人的膝蓋上,將它硬生生逼退了一步?!安灰獙ψ约喝藙邮职。?!”他大吼著。然而那魔物依然一刻不停地發動著進攻。它渾身上下的多個部位都幻化出了武器:長鞭、鐮刀、巨斧,而且可大可小,伸縮自如,靈活又兇厲地攻向了小隊眾人。 南易用槍挑住了那條長鞭,同時發動雷斬將鞭子從魔怪的身上扯了下來。那條鞭子就此潰散成了零零碎碎的藤壺,然而藤壺落地后卻仿佛擁有自我意識,又迅速涌回了本體。邱叔那邊也遇到了相同問題,這怪的渾身上下似乎都是由藤壺組成的,即使用各種方法將它擊碎,它也能立馬重組,看上去與先前別無二致。 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邱叔不由咂舌。這怪似乎可以無限再生,但是他們的mp和精力是有限的,藥物的補給也會跟不上,這樣下去遲早會撐不住。 站在眾人之后給他們加血的賀容此時用掉了身上的最后一瓶回藍藥。他望著隊友奮力抵擋的背影,偷偷啟用了手鏡里的【真實之鏡】。 只見在【真實之鏡】中,藤壺怪滿身黑氣,像是由一大團黑暗凝成的移動堡壘。所以無論如何攻擊那團黑氣都無濟于事。賀容按下內心的焦躁,凝神仔細觀察,忽然在那片沉郁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抹血紅色的影子,宛如搏動的心臟般時隱時現。 “攻擊它的胸口!那里有可能是它的核心??!” 賀容大喊著。其他人聞言一愣,迅速反應了過來。 南易幾步沖向了敵人,手舉長槍刺向它的胸膛,怪物揮動巨斧劈砍他的脖子。在刺耳的鐵器碰撞聲中,何向陽用大劍格擋住了這致命一擊,與此同時邱叔使用風刃暫時拘禁了怪物的軀體,使它發狂般大吼起來。 “位置再朝右下一點!大概還差二十公分??!” 賀容指揮道。南易朝著他所說的位置把長槍狠狠捅了進去。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怪物滿身的藤壺劇烈開合起來,它們像是被guntang的沸水燒融一般,從怪物的身上剝落而下。藤壺怪就在這樣的蛻變中四分五裂,不斷縮小,最后徹底瓦解,化為了一堆骨灰似的砂礫。 包圍村子的大霧緩緩消散了。陽光重新回歸了這片盛滿悲傷的山谷。村外魔物們的身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一場叫人午夜驚回的噩夢。但是誰都無法由衷地感到高興,窒息般的沉默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而在那堆怪物化為的砂礫中央,有一枚皮開rou綻的石榴。它已經被南易的長槍徹底捅穿,里頭晶瑩剔透的果瓤碎了一地。如同那首祭奠上的歌謠所唱,像一顆善良的心般對人敞開。里面無數的紅寶石向四周無聲滾落,仿佛數也數不盡的、血紅色的淚滴。 南易向克勞斯村長借來了紙筆,將發生在狄格特村的悲劇一五一十記錄了下來,飛鴿傳書給了在山谷外替他們看管馬車的士兵。那士兵立刻將這一情況快馬加鞭匯報給了當地領主,使得救援隊在一天之后就趕到了村子。 這里已經不適宜人繼續居住了。 在回信中,領主希望村長克勞斯能帶領村子里剩余的人暫時搬到山谷外的小鎮上。他向南易保證自己一定會妥善安置這些難民。而且由于勇者和騎士團的介入,近日也會加大力度打擊那些窮兇極惡的人販子,但愿此舉能告慰那些為守護家園無辜慘死的村民。 賀容他們原本還想陪著村民們一同離開山谷。但是克勞斯村長拒絕了。 “孩子們,你們還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請不要在我們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了?!?/br> 老人諄諄說道。 “只要一日不消滅魔王,這片大地上悲哀的亡靈們就一日得不到解放。請快一些拯救他們吧。他們已經吃了太多的苦,是時候回到女神身邊去了?!?/br> 克勞斯村長帶著所有村民站在村口送別勇者一行人。朱莉和朵麗姐妹倆這兩天一直在四處幫著村民們收拾行李,安撫大家的不安情緒?,F在她們分站在村長左右,朝賀容他們揮著手。 “謝謝你們!” 姐妹倆大聲喊。 “謝謝你們送我們回家!” “謝謝你們讓我們想起自己應該做的事!” 謝謝??! 女孩們的衣裙隨風飛揚,腿上的刺青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來,可是她們誰都沒有對此在意,兩個人的眼里都流露著堅定的光芒。 這個世界是如此殘酷,卻也如此美麗。在淚水干涸之后,有的人會被擊倒,但有的人會選擇咬牙站起來,邁向未知的明天。明天,或許會是另一道難關,也或許會出現雨后彩虹。但是人只有奮力用自己的雙腳走下去,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未來。 *** 極北,冰封之谷,霜血高地。 旅途進行到這里,怪的等級已經都在60級以上了。四人在冰天雪地里一邊前進一邊打怪吃經驗,爭取把等級提升到65左右。畢竟他們馬上就要面對這個副本的最終boss了。 在扎心刺骨的寒風之中,盡管一直活動身體,但何向陽還是感覺自己要被凍成狗了,他狠狠打了個噴嚏。 “我的媽呀,這也忒冷了吧???” 在他的背后邱叔不由笑道。 “小何你是南邊的吧,那確實撐不住,在我們北方這可真不算回事兒?!?/br> 何向陽吸著鼻涕。 “你、你是東北老鐵嘛?!” “也不算,就是小時候在那兒呆過一段日子?!?/br> “怪不得,”南易笑道,“你的視頻都很有意思,我和幾個朋友都很愛看?!?/br> “過獎過獎,就給大伙兒看個樂呵唄?!?/br> “所以你什么時候更新?” “……好好打怪,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br> 賀容忍不住笑出了聲,邱叔回過頭。 “小賀啊,我跟你玩了那么多局,都還不知道你是哪里人?!?/br> “我嗎,”賀容頓了頓,這問題可真是太犀利了,在這個副本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我可能離你們都比較遠……” “在國外嗎?” 賀容猶豫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