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這一路上辛苦了吧,今天我請客,大家好好休息一下?!?/br> 納倫:???????! 更離奇的是,薇爾身邊的騎士團士兵對此也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態度,他們無聲而又迅速地將納倫一行人從混亂中帶走。在他們背后,另一批王國士兵趕到了現場,領隊士兵向薇爾的背影敬了個禮,隨后高聲指揮在場的所有人蹲地抱頭,接受審查。 同樣一臉震驚的還有何向陽。他抱著要死一起死的心情,好不容易盼到了南易出場,誰料對方輕描淡寫地就就把初遇一筆帶過了,什么特殊情節都沒發生。勇者這個沒用的廢物?。?!垃圾?。。?!想到自己的初見殺,何向陽就恨不得把這傻x的頭殼都打飛!要不是這個副本他們沒法呼叫客服,何向陽一定會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你馬的,為什么???憑什么他不用丟人而我瘋狂受苦??!客服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所以說,同人不同命。何向陽做夢也想不到,當他們在與勇者斗智斗勇的時候,被長期放置的南易卻開辟出了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另一條路線。 南易進入副本后,所處的環境其實比另外三人復雜得多。身為王國騎士團第七小隊的隊長,他上有好色懶政的上司,下有一盤散沙的下屬。整個騎士團的氛圍松松垮垮,守護所有公民只是嘴上說說的口號而已。在這個政教合一、注重血統和階級差異的國家,認真執法是行不通的。許多有志青年加入騎士團后要么被消極作風磨滅了棱角;要么一怒之下退出騎士團,寧愿回老家種地。 如果換成一般玩家,估計也就順著人設裝裝樣子,反正這個副本的主要目的是打倒魔王。但是南易這個人,他天生就是做領導的料,從小熟讀各類心理學、人事管理、組織行為學書籍。這就導致他在無所事事的等待期間開始挖掘身為“騎士團第七隊長”的更多潛能。 在這個副本里,南易很清楚自己有一項十分有利的天然優勢——銀藍色的長發、天山雪蓮般的氣質、再加上這張臉,令“薇爾”時時刻刻吸引著他人的目光。原來的“薇爾”屬于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雪美人,但在南易看來,不好好活用這種一開場就點滿的“偶像魅力”簡直是暴殄天物。 怎么用?當然是有事沒事找手底下的員工談心,傾聽他們的心聲,肯定他們的個人價值,鼓勵他們的勞動積極性。而且還是利用輪班空余的私人時間一對一談話。試想一下,你冷若冰霜、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美人上司,有一天突然在下班后把你單獨留下,肯定你在工作中的努力,列出你的種種優點,鼓勵你不要因為暫時的困境灰心喪氣,這是何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于是整個第七小隊的團隊士氣被最大程度地激發了,所有隊員每日站崗或巡城都表現得精神抖擻、斗志昂揚,活像每一天都肩負著這個國家的希望。他們這種仿佛中了亢奮buff的詭異狀態自然讓其他小隊迷惑不已。 一問之下,其他小隊也明白了這就是“別人家的上司”,而自己只能日日面對中年謝頂愛推卸責任的大叔。巨大的落差使他們在挫敗之余同樣渴求偶像的關注。于是南易繼續展現包容心——“大家都是為國效力的同伴”。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并在每天路過時和他們笑著打招呼。 朋友們,試想一下你是一個排著長隊參加偶像見面會的粉絲,你在內心惦念這個偶像許久,但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將這份喜愛說出口。然而這個偶像在見到你時,卻毫無猶豫說出了你的名字,同時對你展露溫暖的笑容,好像你所有的辛苦和不忿她都看在眼里。 是的,無論是誰都會陷入單推不可避的狂熱狀態,南易因此在短期內鞏固了自己在騎士團的地位,把握住了隱性話語權。之所以是隱性的,因為整體大環境依然無法動搖,這個國家的權利始終牢牢把持在王室和圣教手上。他也不可能單憑談心和搞團建就平步青云。但是這種“隱藏精神領袖”為他之后提供了極大便利。 比如這次任務,騎士團收到了線人密報,說是圣教追捕的“褻神者”一行人近日將出現在主城港口附近。國王親口下令,派遣騎士團盡快在港口將人逮住。這活既輕松功勞又大,每個小隊都對此虎視眈眈。騎士團團長沃爾夫一向喜歡用優渥獎勵挑起部下的爭斗心,以此收割最優成果,然而他發現最近這一套開始逐漸失靈了。 第七小隊隊長——令自己垂涎已久的薇爾主動站出來,申請由自己來押送要犯。這若是放在以前,其他幾個小隊肯定有人提出異議。但是現在全場居然鴉雀無聲,不僅幾個隊長都欣然同意(他們覺得與其讓別人占便宜不如讓給美人),連最不服管的刺頭都望著薇爾滿眼傾慕,就差把“您是我生命的方向”刻在臉上了。 所以說,與南易相比,何向陽還是眼界太窄,格局太小,不懂得利用女裝為自己謀福利。而南易就這樣成功將賀容他們截了下來,并把人帶入了自己的轄區。 “這個國家,雖然表面上是由國王瑪利歐奈特把持朝政,但背后真正的執政者是圣女,也就是公主霍雪莉亞?!?/br> 享用了一頓美味的午餐后,玩家們齊聚薇爾的房間商議下一步對策。 “公主的意思就是圣教的意思,而圣教就是這個國家的根本。因為格蕾娜達在圣祭前逃脫,不少地區已經發生了sao動,民心不穩是圣教最無法容忍的。我已經接到命令下午就把你們押入王宮地牢?!?/br> “那我們什么時候拔劍?再不快點他就要被祭天了!” 何向陽指著賀容說。 “不用慌,為了穩定民心,圣教肯定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舉行儀式的。時間定于明天中午,地點是主城中央的祭壇,一旁的紀念碑上就插著圣劍?!?/br> 南易有條不紊地分析形勢。 “明天押送你們上祭壇的也是我的人,到時候我會下令讓他們適當防水。你倆負責引發/sao亂,讓勇者趁機去拔劍,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br> 邱叔嘆了口氣。是啊,畢竟勇者那個倒霉玩意兒是真的天選之子啊。 何向陽也想到了這茬,勇者拔了劍意味著他們離討伐魔王又近了一步,也意味著離那個毛骨悚然的婚禮也近了一步。這才是這個副本真正的祭天吧??? 懷著這樣復雜的心情,他們被馬車押往了王宮地牢,男女被分房囚禁。同時還被收走了身上所有的武器。何向陽躺在稻草堆上,苦哈哈地望著滲水的天花板想,至少他們中午吃上了一頓好的,而且今晚總算不用跟勇者呼吸同樣的空氣了。 第109章 逆轉冒險(二十一) 待我意識回籠已是三日之后。體內的魔氣雖已滌蕩一空,但是我周身虛軟,靈力枯竭,連那好不容易結出的金丹上都出現了一條葉脈似的裂痕。為了確認眼下的情況,我強撐著病軀走出了洞府。 只是短短三日,浮月島上熟悉的景致卻令我產生了恍如隔世之感。許是那劇痛太過霸道,我的腦子依舊昏昏沉沉的。我只好慢慢挪動步子,借著冷風一點點回復清明。 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走至師父的洞府前?;腥婚g看到了兩條人影,肩并肩挨得極近。 我的心頭巨震。宛如一盆冰水當頭淋下,使我從夢中驟然驚醒。何止是驚醒,我簡直從未有過的心驚。哪怕是魔氣貫體都沒讓我的心那么痛過,這痛怕是比得上書中所言的任何一種酷刑,讓我恨不得返身讓魔氣再吞我一遍,好叫這兩痛相抵,以毒攻毒。 是了,我痛得連腦子都不清楚了。 此時師父倏地轉頭看向了我,他點了點頭,示意我過去。而那閉月羞花的女子靜靜站在他身側,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 “千年靈木化形,聚清觀果真是物華天寶,人杰地靈?!?/br> 此時我理應上前行禮,拜謝仙子的恩情。但是我卻做了這輩子最荒唐、也最蠢笨的一件事——我轉身拔腿就跑。 任誰來看這都失禮至極,但那時那刻,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既保存師父的顏面,又不讓自己在人前過于失態??傊也幻靼鬃约簽楹我?,又覺得不跑后果不堪設想,權宜之下,只能一跑了之。 好在事后師父并未追究此事,因為他那日在遠遠看我一眼后便閉關了。 在松了一口氣之余,我又感到難言的失落。我已有大半年沒有見師父了,吸收魔氣的那晚又過于緊張,未曾仔細瞧上一眼。師父還好嗎?他真的恢復如初了嗎?若是留下了病根該如何是好? “這回多虧了芷涵仙子傾囊相助,若不是她救治及時,又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玄沄身上的魔氣也不會這么快就拔除干凈?!?/br> 百草長老輕捻長須,在師父閉關的洞府前笑呵呵地說。 “怪不得,我算出他近日紅鸞星動,果真是好事將近,這兇劫反倒促成了一雙璧人!” 你可真會馬后炮啊,百草長老毫不客氣地拆臺。天衍長老并不著惱,反而高深莫測地念叨天機不可泄露云云。 我想,原來如此,那兩人之間由不得旁人介入的氛圍是這么回事。 想來這對師父是極好的。他本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六親無緣,刑親克友,若是真能找到一位知心人相伴,想必今后這漫漫修行路也不再孤單。 我是真心如此期盼,同時那一刻胸口又絞痛難當。那魔氣恐怕真的傷及了心脈。但是我作為一棵樹居然也遵循人的醫理嗎?這世上果然有太多玄幻莫測之事。 在師父閉關的這段日子里,我去靈植園幫忙的次數更頻繁了。因為此次受魔氣侵染的弟子太多,門內的辟魔丹和清氣散都不夠用。蟬衣師姐他們日日煉丹制藥,忙得不可開交,甚至在百草長老的默許下將百草閣最好的煉丹爐也搬到了靈植園內,方便那些弟子上門取藥。 蟬衣師姐當真是醫者仁心,明明她自己也魔氣入體,卻依舊急人之所急。而我因為答應了李世修,又不好同師姐說,“看,師姐,這是我新摘的氣生根,你且帶在身上當個擺飾?!敝缓帽M量在靈植園里多活動活動。一來這兒的草木靈氣對我療傷有好處,二來我還可以借機吸走醫修們身上的魔氣。 那個時候我還未意識到,我結丹不久,功力尚淺,如此連續凈化魔氣使我自身的金丹也承受不住此等內耗。 一個月后,師父順利出關了。 他出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啟稟掌門,請命再探仙家秘境,徹底毀去那黑帝化身。掌門起初并不贊成,師父大病初愈,即便是合體期修士也經不住再一次魔煞入體。但師父卻執意前往。 “這是我命里必經的劫數。若不盡早將那魔斬除,一旦封印破除,魔王為禍蒼生的因果都會算到我的頭上?!?/br> 事已至此,掌門別無無法,只得應下師父的請求。 那晚依然是個月明之夜。師父召我至浮月島的平臺上,對我說,他要走了,這一次歸期未定,若是他沒能回來,我可改拜百草長老為師。他已替我安頓好了一切。若我不喜,那也自隨我的心意。 我抬頭望向師父,他的眉目依舊沉靜,白衣纖塵不染,然而這抹素影此刻卻像一道劈開暗夜的斧子,將我的天地驟然一分為二。漫天的星光都隕落了,只有黑暗的河水在無聲上漲。 我能說什么? 我該說什么? 我無論做什么、說什么,都無法改變他即將再一次離開我的事實。 “我觀你腳步虛浮,行氣有淤阻虧空之象,是否近日修行出了差錯?” 我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小聲說道。 “前幾日打坐時不小心行岔了氣……” 師父緘口不語。 我本以為他會責罰予我,沒想到等來的卻依舊是那只溫暖的手。 “是為師不對?!?/br> 我心頭巨震。 “連日來諸事纏身,沒能在旁提點你一二,你又是這幅性子,即便是碰了壁也不愿與人訴苦?!?/br> 師父低低嘆息。 “若這回……” 他的話音消散在風里,讓我忍不住抬起頭。 “若這回我得以全身而退,那為師答應你,回來后便帶你去那世間走一遭,磨煉一番心性。好明白何為外化而內不化,無為而無不為?!?/br> 師父的眼神寧靜深邃,讓我心甘情愿就此沉溺。若我現下化為本體,師父定會驚訝地發現,即使不曾運轉心法,那樹上依舊花開滿枝,每一朵都幾盡爛漫,仿佛愿乘風就此隨他遠去。 明鏡般的月下,我鼓起畢生勇氣,輕輕拉住了師父的衣袍一角。 “徒兒謹記師父教誨。愿您武運昌隆,一路順遂?!?/br> 我不求有幸能隨師父走出山門,只盼師父無病無痛,平安歸來。 我求老祖,求諸佛,求一切天上或者地下的神明,極盡我能想到的、書里能找到的所有法子為師父祈福。 然而我唯一的愿望還是落空了。 那年開春,師父一身血污,魔氣深重,被百草長老匆匆帶回。 氣血逆行,目赤脈滿,譫妄癲狂,藥石罔效。 “魔氣入腑,已呈走火入魔之相?!?/br> 百草長老目露哀痛,而掌門不得不將師父制于后山禁地內,防止他神志不清時暴起傷人。 “天妒英才啊……” 所有人都在扼腕長嘆,這門內誰人不知師父是聚清觀飛升在即的下一位得道者。誰曾想竟折于這最后一劫,玄星隕落,功敗垂成。 掌門遍請天下名醫救治師父,然而這些高人都表示能解心魔劫的唯有自身。芷涵仙子也多次上門探訪,她煞費苦心為師父求得各路仙家靈藥,然而皆對師父的病情毫無用處。絕色女子面露凄惶,她對掌門泣訴,師父已然認不出她。 這心魔劫竟毀了一對佳偶天成。 天衍長老寬慰道,師父這大兇命格原本就無法輕易化解。他命里親緣淺薄,姻緣難就,并非仙子之過。 這些人在我眼前來來回回,一幕幕像泛著光的刀刃般落在我的心頭。我只覺靈氣翻涌,目眥欲裂,耳邊只聞萬蟻啃噬般的嘈雜聲。它們蛀空了我的心,又絮絮不停地對我喊,師父沒救了,他沒救了,他回不來了,你再也看不見他了。 不。 我咬緊牙關抬起頭。 不會的。 我一步步走到掌門跟前。 師父不會有事。 我啟稟掌門。 “弟子身為礪劍長老唯一的徒弟,眼見師父蒙受大難,著實心焦無比。弟子也想去后山探望師父?!?/br> “不成?!闭崎T緩緩搖頭?!靶V已認不出人,他身上劍氣至烈至煞,你又是靈木之軀,恐誤傷于你?!?/br> “不礙事的?!蔽覔砹??!暗茏又皇窃谶h處觀望一眼,絕不靠近。求掌門成全?!?/br> 說罷,我跪地叩首。每一記都擲地有聲,在這大堂之上余音不絕。 “求掌門成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