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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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信將疑地下樓,隔一道玻璃門,看到一身白色系帶呢子衣的舒木槿,長卷黑發散在腰間,外面天寒地凍的,她跺跺腳,四下閑望著,不期然回首,與周是安不遠不近地對視上。 周是安朝她走近的時候,她似乎在努力找開場白,搜腸刮肚了半天,不痛不癢地開口一句,“天,好像要下雪了?!?/br> 周是安紅著眼眶望她,不言不語。 她隨身的紙袋里,有一件黑白兩面雙用格紋花呢大衣,她說來h市出差,周家兄長那邊托她帶過來給周二的。 周是安隨口一句輕蔑地反問,是嘛?他當著她的面,要打電話給兄長周是臨作謝。 舒木槿這才窘迫了,按住他的手,承認這是她買給他的,前兩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 周是安問她,這算什么,是鄰居jiejie的人情,還是普通男女之間的饋贈。 舒木槿不答他,說天色已晚,她要走了,明天還得回s城。 她高跟鞋走下幾步臺階,周是安站在原地,身形未動,喊她,“你就是成心的,成心在我心思都快要沉得差不多了,又跑來攪和我!” “我不稀罕你的衣服,我也沒有平白無故接受女人饋贈的習慣?!敝苁前沧叩剿?,把那裝衣服的紙袋歸還給她,卻不經意看到她臉上的淚。 那是他第二次看她哭,第一次是在她回大院第一年的冬天,院里跑cao的空地里,周是安坐在雙杠上看閑書,舒木槿躲在一處偷偷抽煙落淚。 舒家小叔最后找到了舒木槿,不動聲色地掐了她手里的煙,命令她回去。 后來周是安才知道那天她母親去了,那天自始至終,周是安都沒開口與她說上一句什么,一周后,她從母親處回來,臂上有黑紗孝布,周是安與她照面,淡淡一句,節哀順變,也只換來她一記白眼。 上次哭,是為了母親;這次為誰? 周是安權以為,她為了他。 一切情之所起,怪只怪他自己,太過癡狂,太過在意得失,到終了,他也很難說清楚,他十多年的單戀,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她。 周是安送她回酒店,他滿心滿意的企圖心里,再貪得無厭,也只想要一個吻,便足矣。 可是舒木槿當著他的面,寬衣解帶,周是安局促極了,說到底他還是個少年,想卻不敢。 偏偏她媚眼如絲地笑他。 周是安只側過臉去,說她喝醉了,她去學校找他前,與客戶一道喝了幾杯酒,絕不到醉的程度。 “周二,”她習慣這么稱呼他,帶著些尊長的意味,“就當我給你補前兩天的生日成人禮了,你要不要?” “你不喜歡我了?”她聲音里帶著些泣聲與無窮無盡的蠱惑。 “明明你見我的第一眼就很喜歡我,對不對?”她一雙貓眼,濕漉漉地盯著他。 “我朋友幾個都夸你眉眼太好看了,都說我太造孽,勾引這么純情的小弟弟,可是到我們進門之前,我都從未勾引過你,你說是不是?” “周二,你為什么要說你是我家里的一塊磚,一面墻,害我每天回去,都會時不時想到你,你說我是成心,那么你呢?”舒木槿寬解著身上的一件襯衫,半身裙先前已經褪掉了,就這樣千嬌百媚地倚到周是安身前來,他被她折磨地呼吸近無,“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過了今晚,我可能就會改主意了,到時候別說我無情無義哦?!?/br> 周是安依舊無動于衷,他羞紅著一張臉,轉身就要走,舒木槿滿懷的香氣,雙手攀上周是安的脖子,溫潤的唇就貼到他的唇上,輕咬他一口,“即便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你還是要當君子、圣人?你爹媽怎么就把你教這么好呢!” 周是安知曉舒木槿平日的娟介的性子,可是她這樣溫香軟玉地撩撥他,簡直在慫恿他犯罪,是,他很沒出息,即便剛才腦內天人大戰,還是存著一絲理智,想到自家老爺子的威嚴,如果給父親知道了,可能會廢了他的腿。 舒木槿含吻著周是安的唇峰,在他耳邊不無酒氣的口吻,“我不喜歡君子、圣人,更不喜歡孩子,周是安,偏偏你一個不落,全占齊了?!?/br> 她最后松開了他,像是一個惡作劇,朝他莞爾,撿起她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往衛生間去的時候,周是安僵著身子,啞口無聲,聽著她在淋浴房里不住的水落聲。 周是安后來很多日子都在回避他這樣一個可恥的行徑,他不想承認,他是如何卑微地再踏進舒木槿的衛生間里去的,也不想記住他們是如何開始的。 總之,他在她面前,毫無顏面可言,想告訴她,他是怎樣想著她以至輾轉難眠,聽到她的輕笑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有些蠻橫地想進去,偏偏始終不得要領,青澀得很,又血氣方剛,如果可以選,他堅決不愿意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面。 最后,他由舒木槿引導著,初次嘗試了禁果的滋味,年少氣盛的他,一番云雨,竟抱著舒木槿計劃起他們的未來。 她像個軟骨貓似的,側身與他四目相對,也不打擊他,只說,好,等周二公子,十年后還這般的心思,我們就結婚。 結果,他們未等到這十年,事實也是,他們斷斷續續的七年多的相守時光里,二人有太多觀念背馳乃至劍拔弩張的時候,最后那一晚,舒木槿實實在在地讓周是安再也難以回心轉意了。 二十五歲那年,他與馮淮生一道談成一筆不算大的生意,抽成了近二十萬,周是安與她正式分手的那晚,他把那二十萬悉數都摔到她臉上去了,說算是抵她這些年包養他的部分錢,他知道她在他身上花的遠不止這些。 可是抱歉,他人微言輕,目前也只有這些,等哪天他賺夠本了,還能與她會上一面的話,他周是安還是要如數奉還的。 他沒有平白無故接受女人饋贈的習慣。 離開她公寓的最后一秒,舒木槿喊他,“周二,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還愛你,是不是?” “是,我不信,一個字都不愿信了?!?/br> 第16章 第六章、東風夜放(1 許葭月上次與周是安見面,一身黑色ol職業裝,話沒說幾句就走了,事后二人都沒下文,不了了之。 今天二人又被各自父母編排到一起去,周秉承為了周是安能老實地坐下來吃完一頓飯,特地讓大兒子一家陪著,監督這場相親。 許葭月脫下外衣,焦糖色的半高領毛衣,白色蕾絲半身裙,長卷發散在腰間,嘴巴一翕一合間,周是安覺得她唇上那抹紅,比初遭見她時多了些嫵媚柔和。 馮淮寧說,她有兩張音樂會的票,如果許小姐愿意的話,就讓是安陪著去聽一聽? 周是安平靜無瀾的目光落在手邊的高酒杯上,沒脾氣地聽由兄嫂的安排。來之前,大哥就好說歹說了半天,許家這位小姐,父母都是高知,自己也自幼在德國學習,有相貌有家世有事業。 周是臨說,周是安與許葭月這兩個人,算是各自散落的一個“鳳毛麟角”,不湊在一起,實在可惜了。 周是安浮浮嘴角,“別抬舉我,你知道我的,我這人賤骨頭,不稀得任何人的抬舉?!?/br> “反正你老爹已經應下人家父母了,你這面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br> “已經見過一次了,還來,相不中就是相不中呀?!敝苁前矝_大哥攤手。 “老二,你是相不中人家許小姐呢,還是相不中全天下的女人?” 這些年,關于周是安的個人問題,周是臨鮮少過問,畢竟二人不是一個娘養的,當年很多流言蜚語周是臨也選擇性地過濾給這弟弟聽過,可是周是安那時愛得眼紅腦熱,誰人的話也不愿聽。 之后,他一句話,斬釘截鐵般地知會他們,與舒木槿斷了。再就是,這五六年時光里,誰給他提從前的事,他一個不高興就會給人甩臉子,全不是該放下的姿態。 周是臨今天偏就端起兄長的架子,好好教訓弟弟幾句了,“父親這年一過整七十了,姚姨雖不是我生母,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也全靠她cao持著,我和你大嫂也一直拿姚姨當生身母親對待。你爹媽到了這個年紀,你以為他們還圖什么,你即便眼下不立即成婚,起碼也該有個交心的對象,互相扶持。這些年,你除了忙你那所謂的生意,管過別的嘛,你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對象在哪里,用得著你老爹抹開面子去應承這些兒女債嘛?” 周是臨看著小弟的臉色,悄然繼續,“與那木槿的事,即便姚姨那么反對,你自己堅持了那么多年,后來二人鬧翻臉,也不是你爹媽作梗的不是?還是你們沒緣分吧,我倒要問問你,這離了少年心思的那份緣,這輩子就不打算找女人了?” 大嫂馮淮寧也在旁邊幫著勸,“是安,感情憑眼緣,可是也要講人事的,許家那位小姐我接觸過幾次,是個很有自我想法的人,即便不奔著婚姻去,起碼你也心平氣和地試著接觸接觸同齡同層次的女性看看?!?/br> 末了,大嫂不期然問一句,“是安,莫不是你還等著……” “沒有的事。好了,就聽你們的,晚上去赴許小姐?!敝苁前矝]等大嫂的話問完,爽快地應下了約。 周是臨夫婦權以為他是在某人這坎上還沒邁過去,實則呢,一來周是安真心對這種相親模式的接觸很是抵觸,二來他懶得解釋,他究竟有沒有與女人接觸的心思,最后,他也確實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連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懶得去深究,還記著她的話,替自己不甘; 承認忘了她了,心另有所屬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再被家里人盤問,那另屬在何處? 更是個不值一提的笑話。 于是,眼前,周是安看品行樣貌都在父母眼里“佼佼”的許小姐,他恨不得與她舉杯,來一句,我們結婚吧,合作愉快! 就在他做好了要陪這位許小姐去聽音樂會的準備了,飯席撤下甜點,各自端起咖啡杯的時候,許葭月歪頭沖馮淮寧翩然一笑,“嫂嫂,要不,我和周先生單獨聊一聊?” 周是安拿耳朵聽著,不禁想笑,估計許小姐也納悶呢,這兩中間人怎就不按套路出牌呢,一頓飯,好家伙,從頭吃到尾,偏就不任何借口遁去! 馮淮寧再精明不過,既然許小姐要單獨與小叔子談,這頓飯也吃完了,也能回去給公公交差了,連忙起身拉著丈夫表示得回去了,今天元宵節,過兩天兒子學校開學了,她得回去給兒子整理行李。 支走了一對“潛伏者”夫妻,周是安與許葭月同時松了口氣。二人面上會意,許葭月擱下手里的咖啡杯,莞爾問對面的周是安,“知道我為什么愿意二次見同一個相親對象嘛?” 周是安微微蹙眉狀,洗耳恭聽。 “第一眼見周先生,我就看出了,咱倆成不了。你看我的時候,除了會我看眼睛,目光別無他處,那天我也挺忙的,索性大家都別耽誤功夫了。后來,加你嫂嫂的微信了,在她朋友圈里看到幾張你們家庭聚會的照片,不可否認地說,周先生長得很招女人喜歡,大概周先生眼光高,才沒相中我?!痹S葭月一番話,話尾還自貶一番,帶著些女兒家的嬌嗔、埋怨,可事實是,她明明很優越的條件,這般自憐的口吻,一般的男性都會很受用。 周是安也是最普通的男人,可是,受用的也只是一半一半。 夸他相貌好,他受用,可是夸他高姿態沒相中她,他且不吃她這套。 “許小姐說笑了,沒有相中許小姐,正如你看不上我一樣,大家彼此不投契罷了?!?/br> “別給我亂扣罪名哦,我沒有看不上你,那天回家我就跟我父母聲明,是周家二公子沒瞧上我,不是我不喜歡他,我父母就是不聽,硬說我不配合?!痹S葭月說,她今天的妝容、衣服、頭發全程由娘親監督著收拾的,“老太太生怕哪一處疏忽了,錯過了個百年難修的姑爺?!?/br> 周是安依舊對于許葭月這奉承不像、倒有些埋怨情緒的話,不置可否,只勉強附和一句,“彼此彼此,可憐天下父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