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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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閉了閉眼。 他倒是將自己這個“資本”運用的淋漓盡致。 輕嘆了口氣,還是先吃飯吧。 此時已經過了正午,她也真覺得餓了。一頓飯下來,竟然吃的甚是香甜。 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她說:“你。。?!?/br> “阿衡,書房里尚有些事情沒有處理,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只是很簡單的一些小事,很快便好?!?/br> 沈衡僵硬了。 蘇千歲的話卻并非是征求的意思,直接拉著她往廊下去了。 圣上龍體欠安,許多政事都交給他代為批復??粗逊e如山的奏折,沈大小姐真的想說:這就是你說的,簡單的小事? 她轉身想走,卻再次被他叫住。 “阿衡,你能不能過來幫我磨墨,這樣寫起來也快一些?!?/br> “不能!讓你的丫鬟來?!?/br> 她是不會再妥協了。 “可是他們今日放假啊?!碧K千歲說的面不改色。 這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還真是越發精進了。 沈衡惡狠狠的拿眼瞪他。 “正午的時候還有那么多端盤子的,什么時候就開始放假了?” 他甚是無辜的指了指窗外。 “就是剛才放的?!?/br> 院子內的桂圓公公正在有條不紊的組織仆從離去,看見他們看過來,還堆著滿臉的笑意邀功請賞。排列整齊的隊伍,實在讓她大開眼界。 果然是,剛放的。 “那就讓桂圓來磨?!?/br> 她說的咬牙切齒,她怎么就忘了這人混賬起來,比坊間的混球還要無賴。 桂圓是近身伺候的人,奏折寫完也要由他送進宮里,她就不信連他也要“放假”。 “桂圓啊?!碧K千歲皺了皺眉,似乎也在想用個什么像樣的理由合適。 桂圓公公卻是在聽到之后,猛然撞上一旁的磐石柱子。 “主子,奴才的手斷了,磨不了墨?!?/br> 果然是好樣的。 沈衡盯著那柱子裂出的一條條細紋,真心拜服了。 之后的時間里,沈衡都在為蘇月錦磨墨。 點點墨汁在石青的硯臺里隨著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濃,泛著好聞的墨香。 寂靜的書房內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這是她頭一次看見蘇月錦做正事,端坐在桌案前的他,依舊是那一身襦袍,帶著些許書生氣。偶爾掠過眉間的沉思,卻是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上位者的冷靜沉穩。 都說認真的男子是最有魅力的,做正事的蘇月錦,也確實讓人移不開眼眶。 沈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拂袖而去,或許在潛意識里,她也想同他多呆一會。 今日之后,她一定不會再來了。 她只是想對他說,別再去嚇唬她爹了。他們,無論怎樣都是不可能的。 夕陽西下時,沈衡點燃了屋內的燭火。 跳躍的火光中,映襯著蘇月錦那張精致的側臉。 他的睫毛很長,帶著些女兒家的秀氣,眉目卻是俊朗的十分英氣,像是個和氣的儒生。 如果不是見識過他處理事情的手腕,大概會認為這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吧。 她突然想起她爹曾經說過的,慶元二十二年的貢米案。 那是蘇月錦當上王爺之后徹查的第一件案子。 貢米是產自魯南萬安縣的一種大米,因著米粒圓潤,口感得宜而被定為御貢。 朝中買官賣官的風氣十分嚴重,圣上明令禁止不讓行賄。而外省的官員,為了在上京謀得一官半職,總是絞盡了腦汁的琢磨。 隨著幾年的相安無事,膽子大的人,也逐漸將主意打到了這上面。 貢米作為御用的膳食,進宮都是有專人運送的,當時的尚書令王巖齡就是負責監管的朝臣。 運進來的貢米,都是有數量限制的。然而卻有人發現,送進來的米,越來越重了。甚至有的時候,都能清晰的看見車輪因為承受不住重量而深陷在地上的情況。 徹查出來的結果很令人心驚,膽大包天的外省官員竟然在米里參雜了將近三分之二的金粉。 而這些多出來的米糧,隨著進宮的關口,也會有專門的人悄悄運走,送去各個朝官的家中。 貢米圓潤,顆粒飽滿。收到米糧的官員用篩子一篩,便能化成萬兩黃金。 普通的米面搖身一遍變得這樣金貴,所謂的行走關系,方便通融,也變得輕而易舉的多。 涉案的朝官不在少數,更有甚者還是宮內幾位娘娘的親信。這樣的案子,沒人敢接。 但是蘇千歲接了,且手段用的極其刁鉆。 被抓的王巖齡礙于背后主腦的顯赫官職不敢咬出來,三緘其口只求速死。 他倒是未曾用刑,甚至好吃好喝的讓人在牢里養著。在旁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幾名可疑官員的家眷都接到了宮里。 且接進來的人,只挑得寵的有了子嗣的妾侍。 這些人不似發妻那般“愚忠”,娘家又沒有太過堅實的身家背景可依靠。說白了,就算是死了,也沒誰敢跑來喊冤。 金子可斷腸,混雜著金粉的米飯被蒸熟了擺成一排,不肖說一碗,就是幾口便是穿腸過肚的毒藥。 坐在飯桌前的妾侍們第一次在看見金燦燦的顏色之后嚇的渾身發抖。 他對她們說:“路怎么走,都是自己選的。若是想的通透了,用紙筆寫下來,宮里自然會送些銀子給你們過活。若是想不通,便吃了這飯,陪著你們大人一塊去吧?!?/br> 那個時候,許多朝官都被抓到了慎刑司,沒人知道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妾侍們得不到確切的消息,只當是那邊已經認了罪。做沒做腌臜,有幾個是心里沒數的。就算為了子嗣考慮,她們也斷沒有梗著脖子強撐下來的必要。 在婦人眼中,老爺便是天,兒子卻是命。 供認的結果直指當朝從一品的吏部尚書杜憲。 此人是太妃薄宛的親侄子,老太妃在后宮聽說此事以后,拄著龍頭拐杖跑到殿前喊冤,要求重審。 先帝生前最寵愛的便是這位太妃,就連圣上也會買幾分薄面。 蘇小千歲卻硬是頂著壓力將人給砍了。 他說:“朝廷的腰桿子,如果不為百姓撐腰,如何服眾?宮內攀親帶顧著若干,數百雙眼睛都在看著呢。杜憲,決不能留?!?/br> 那一場貢米案,從盤查到抄家,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時間。也是因為這個案子,讓朝中的老臣們不再敢小覷,這位十六歲便坐上親王爵的少年人的手段。 坊間都說,蘇千歲是個才思敏捷的男子。但是沈衡倒是覺得,這人只是將人心看的太過透徹。蛇打七寸的道理人人都懂,但不見得人人都會用。 而蘇月錦,便是那個運用得宜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該死該死,忘記選更新時間了。 。。。。。。。。。。。。。。。 ☆、第四十八章坐懷不亂? 磨墨的手被筆桿敲了三下,蘇月錦有些無奈的笑看著她。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墨都干了?!?/br> 她訕訕的收回手,打算再加些水進來,卻是被他攔住了。 “歇歇吧,該吃晚膳了?!?/br> 不覺間,她竟是陪了他整整一個下午。 再留下去,不知又要到何時了。 沈衡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拒絕了。 “何必呢?你明知道。。?!?/br> “因為我不想放棄啊?!?/br> 他出聲打斷她的話,清澈的眉眼那樣溫潤。 “阿衡,為什么不試一試呢? 我不是林曦和,你也不再是不韻世事的小姑娘。有些事情不要光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人生短短數十載,我的人生既然多了一個你,便從未想過再錯過?!?/br> 寂靜的書房內,燭火搖曳,那張清俊的臉依舊精致的有些清冷。但面上的真摯,卻是那樣誠懇。 略有些冰冷的手掌輕輕握住她的指尖,驟然加快的心跳聲不知道是她的,亦或是他的。 從端王府出來的時候,沈衡整個人都是蒙蒙的。 蘇月錦的話,并非不讓她動搖。 如果他不是皇子,或者,只是一個朝中大員家的兒子,她或許都會賭上這一次。但是偏生他是,而且還是離“那個位置”最近的人,而那里,注定不是一個可以一人獨占的“后院?!?/br> 夜晚的星星很亮,她推開門進去的時候,自己的爹正在后院看書。 她吶吶的走過去,輕聲說:“如果注定是沒有結果的事,還需要努力嗎?” 沈括看著她微笑:“沒有人會在開始的時候就預先知道結果。但是衡衡,你不是已經有了結果了嗎?” 這是他爹說的最有哲理的一句話,在沈衡同他的諸多對話中,這句頗有禪意的言論實在是難得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 “其實我并不確定,只是心里,總是不忍心去拒絕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