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名小院
江嵐張著嘴立在院子里,心跳如鼓,腦子里一會出現那個人的身影,一會兒又想起他這么叫自己的時候那溫柔如水的目光,竟忘了自己要和岳西說什么了。 別說是江嵐,跟在岳西身后的幾個人也是僵了僵,膳房里的錦太嬪終是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嵐嵐?這么叫還……怪好聽的?!?/br> “小錦錦,你的名字也很好聽??!”膳房外岳西輕佻的聲音馬上傳來,程容錦立時也和江嵐一樣鬧了個大紅臉。 “哎呦……這么叫著……可真是羞人!”程容錦捂著嘴巴的手干脆連整個臉頰都捂住了,她支支吾吾地說道:“還是……叫我錦娘吧……這小……小……” ‘小錦錦’三個字太rou麻了,程容錦實在是說不出口。 “成,那就還叫錦娘?!痹牢鲝纳迫缌?,馬上點頭同意:“都別愣著了,趕緊搭把手,把床幫著我搬下來,還得收拾了才能睡呢?!?/br> 岳西后面的一句話將大伙提醒了,七嘴八舌的應了紛紛跟著她往靜中圓走。 過了聽濤殿的院子,往上爬了沒幾步便是一處荒涼的小院子,院門打開著,岳西站在外面往里一探頭,看見高公公正帶著兩個人往一間屋子里搬東西。 “娘娘!”見她晃晃悠悠地要往院子里走,云畫想要叫住她。 “嗯?”岳西回頭。 “主,主子,您還是別進去了?!痹飘嫕M臉懼色,立在院門口猶豫著要不要跟著。 岳西沒說話,徑直朝著房門大開的屋子走去。 高文趕緊從里面迎了出來:“娘娘,老奴是讓他們先把聽濤殿的那套桌椅搬進來放著,看以后修修是不是能將就著用……” “嗯?!痹牢麟S口應了一句,已然越過高公公站到了屋門口。 屋內的地上,整齊的碼放著六口棺材,靠墻停著的正是屬于她的那口朱紅色的鳳棺,顏色紅得刺眼! 記憶中的那些冰冷的畫面再次涌現,一幕幕的跳進眼簾,如今十一口棺材已經剩了六口,有五個年輕的女子挨不過這年復一年挨凍受餓的日子,已經默默的死去…… 剩下的這些是屬于韓月夕與那幾個太嬪娘娘的。 沖進鼻尖的陳年漆味裹著一股子陰冷潮濕,如同死亡的味道,時時刻刻刺激著岳西的神經。 “cao他娘的!” 良久之后岳西對著屋里面碼放整齊的六口棺材吐了口吐沫,破口大罵:“誰他娘送來的,這些就留著給誰睡吧!老子可要長命百歲,且活著呢!” “呸!” “呸!呸!” 身后的幾個女人跟著她一起往地上吐口水:“就是,我們也長命百歲……” 只是,才恨恨地罵出聲來,幾個人的眼淚跟著就流了下來。五年的時光,雖然從未有人說起過,可每每路過這間沒有掛著匾額的院子,她們都會快步的走過去,不敢駐足不敢張望,那里停著她們最后的歸宿,如花的年紀等著行將就木,她們真的不甘心! 如今岳西先替她們說出了憋在心底五年的話語,她們痛快的只想哭…… “唉!”高公公光禿禿的頭上頂著太監戴的帽子顯得有些大,連眉毛一起都被遮住了。他嘆了口氣,用手撫著帽子往上推了推。 世上女人的命苦,而活在行宮里的女人命更是苦。 不管她們再裝作視而不見,屋子里的六口空著的棺材就是她們今生的命! 岳西不信命。 她死過,可她又活過來了。所以她更加的不信命! “哭兩聲得了,我死的時候也沒見你們幾個小沒良心的這么傷心?!痹牢鲀芍皇侄即г谛浠\里,聳著肩吸溜著鼻子慢悠悠地說道。 “……”幾個女人臉上掛著淚水,非常無語地看著她。 岳西馬上把手從袖籠里抽出來,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嚇得眾人差點給她跪下! “走著!到我靜中圓喝杯茶吧?!彼移ばδ樀貙χ蠡镎f道。 “茶?您寢宮里有啥沒啥的,我們幾個比您都清楚!別蒙我們姐兒幾個了,說吧,你還想干嘛?”江嵐擦著臉上淚水問道。 “嘿嘿!嵐嵐,不枉我過去疼你一場。我剛有點想法,你心里就明白了?!痹牢髯叩浇瓖股磉?,伸臂摟住她的肩膀搖了搖。 世間講身份的男子都不會這般勾肩搭背,如今當朝的皇后娘娘居然做出這么有失鳳體的動作來,可真是讓眾人開了眼了。 江嵐一張臉騰地就紅了,這么親動作近,就算明知岳西是個女人她也是受不了的。 “快……放開!”江嵐使勁扭動著身子,想要把身上癩皮狗似的皇后娘娘甩掉。 “不放!”岳西把頭枕在她的肩上,閉著眼說道:“除非你們幾個答應幫我把衣柜也抬下來……上面太冷清,我要搬下來常住?!卑胩斓墓Ψ蛩涂闯鰜砹?,在幾個女人的小圈子里,江嵐是個小頭頭。 “抬,抬,抬!”幾乎是岳西的話一出口,江嵐都沒有聽清她說了什么就點頭答應了,只要身邊這個活祖宗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好! 皇后死而復生,性情大變,現在活脫脫就是個登徒子,不但調戲男人,連女人也不放過,蘇謹言黑著臉跟在一堆女人的后面,去靜中圓的路有點上坡,因此他只要抬頭就看見到的是一堆女人的屁股,無奈之下,只好心情悶悶的垂首走路。 二十幾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勁,終于把那張死沉死沉的架子床和雕花刻鳥的衣柜一起抬了下來,才放到平地上,江嵐就呼哧帶喘地問道:“這里冬天冷的能凍死人,你真要住在聽濤殿里?” 岳西耷拉著皮的臉紅撲撲地有些冒汗,她一手叉腰,一手在臉頰邊扇著風,笑瞇瞇地瞅著江嵐:“要不……” 這眼神兒?江嵐毛了…… “我可不和你一個屋子睡!”她開口說道。 “哧……”岳西撇嘴,滿臉的無奈:“我現在這身體需要休養,也確實伺候不了你們幾個?!?/br> …… 架子床和衣柜最后被安置在了空空蕩蕩地聽濤殿里,岳西情真意切的感謝大家:“哎呀,看看,還是人多力量大,諸位受累了!” 男人們還好,女人們可都有點累脫了力,四五個人擠成一排坐在才抬進來的床上,齜牙咧嘴的喘著氣。 “沒有被褥可怎么睡???這么著吧,要不今天我先和誰對付一宿?”岳西無可奈何地說道。 片刻之后,太嬪娘娘們散去,沒一會兒又都抱著東西回來。她的架子床上被亂糟糟地丟了一堆被褥。 “哎呦主子!”云畫和霞染一邊幫她鋪床一邊說道:“您的鋪蓋都回來了,怎么還多出一床褥子來?也不知道是哪位太嬪娘娘好心送過來的?!?/br> “嘿嘿?!痹牢髡驹诼牆畹拈T口伸胳膊蹬腿地活動著自己這幅除了骨頭沒有rou的身子,各處關節格格作響。 對于云畫和霞染的驚喜她只是‘嘿嘿’了兩聲,并未作答。 好心?床上多了一床褥子鋪著總是暖和些,不管是誰在這種能凍死人的天氣里還肯騰出條褥子來給自己也應該算是好心了。 可岳西心里卻是清楚的,這多出來的褥子,更多的確是那些女人對自己的忌憚與排斥。 她們誰都不愿意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那樣太過親密的關系,她們還不能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