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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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宮人掌了燈。 他頭痛,好幾日沒有睡好。 那名手腳利落做事機靈的小太監,便連忙使人將五石散與烈酒端了上來,服侍他服下。 沈瑯便是服食丹藥死的。 五石散也不是好東西。 謝危都知道。 只是他服五石散也沒有旁人藥性發作時的狂態,渾身雖如燒灼一般,卻只是平靜,清醒,甚至能與尋常時候一般,批閱奏折,籌謀算計。 人最痛苦是清醒。 朱砂磨碎,硯臺如血。 他提筆蘸了朱砂,落在眼中便似蘸了血一樣,勾畫在紙面,都是沉沉壓著的性命。 上頭端正的字,漸漸在光影里搖晃。 深宮靜寂的晚夜,燈花突地爆了一下,空氣里浮來一段幽長的香息。 謝危抬眸,便見她走了進來。 鵝黃的仙裙,徑直的面容,烏發上簪著晃晃的金步搖,走一步,便顫一步,瀲滟的眼眸里隱約有一絲畏懼的期期艾艾,微啟的檀唇卻覆著燈火光影所覆上的潤澤與可憐。 佛經上說,萬念糾纏,掙扎難解時,邪魔易侵。 謝危靜靜地瞧著“她”。 她還提著食盒,來到他面前,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將一盅熬好的參湯輕輕放在了御案上,聲音有一種掐得出水的柔麗婉媚,卻失之忐忑:“夜深天寒,謝、謝太師,請用……” 謝危想,這幻夢當真奇怪。 他看了那參湯一眼,輕嗤一聲:“皇后也是這般蠱惑張遮的嗎?” 那明艷得奪目的面容上,乍然閃過了一絲怔忡,隨即卻蒼白下來。 好似被人戳了一刀似的。 她那白皙的手甚至還未來得及從盛湯的瓷盅上撤回,便已輕顫,透出一種無措的愧疚與倉皇來。 這樣的神態,輕易使謝危想起聲色場里曾見過的,那些交纏的身體,淋漓的香汗,如絲的媚態,欲拒還迎。 確能勾起人不可為人知的欲想。 他突地輕笑一聲,眼見她搭在案上的手腕,竟然伸出手去拿住了,guntang的指腹慢慢挲摩過那片本該有一道淺淺的傷痕可此刻卻幾乎白如玉璧一般無瑕的肌膚,戾氣漸漸熾盛。 便在這藥力發散的幻夢之中,她都好像怕極了她,仿佛又后悔了、不愿了一般,想要用力地抽回手去,只帶了一點哽咽對他道:“臣妾只是想起以前,曾與太師大人同路,如今身陷絕境,不敢盼先生饒恕,但求一隅以、以安身,還請先生,還請先生憐、憐……” 那一個“惜”字,分明就在嘴邊。 可她竟怎么也說不出口。 謝危壓著她手腕的手指,用力了幾分,竟慢慢用指甲在上面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她痛得掉眼淚。 謝危心底冷笑,也不知是覺她堂堂皇后卻來自薦枕席過于輕賤,還是覺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出口的那“憐惜”二字令人生厭,便將她拽到了自己面前來,似笑非笑:“娘娘,這般不知自重?” 她害怕。 想掙扎。 可又竭力地控制住了那股恐懼,沒有掙扎,只是緊繃著身體,張著眼看他。 佛經上說,邪祟若至,不可沉淪,不可甘墮,澄心則自散。 于是謝危靜了片刻,轉眸提了方才滾落在案上的御筆,往那赤紅的朱砂里蘸滿,然后攥著她,慢慢從她右頸側,順著喉嚨,鎖骨,一筆從那瑩白滑膩的肌膚劃下,斜斜地落進左心房。 像一道淋漓的血痕。 又似乎一道利刃,將她整個人劃開了,有種近乎殘忍的艷麗。 朱砂驅邪。 她是那樣又驚又怕地看著他。 謝危好生憎惡這樣的神情。 他心底萌了惡意,眼簾淡漠地搭垂,嘴唇湊到她耳畔,舌尖一展,只輕緩又清晰地道:“滾?!?/br> 邪祟似乎終于被他嚇退了。 她如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一般,在他放開她的一剎,狼狽地退后,連端來的那碗參湯都忘了端走,落荒而逃。 謝危卻坐了回去。 他仰在椅子里,眨了眨眼,看見重新恢復了冷寂的西暖閣,手垂在一旁,蘸滿朱砂的御筆便自松松的指間落到地面。 某一種巨大的空茫攜裹而來。 謝危閉上眼睡著了。 只是縱然借了五石散混上安息香的藥力,這一覺也顯得太淺。 醒來時,暗香已去。 他看著那堆得高高的案牘,才想起還有許多事情不曾處理,將伸手去提筆架上懸著的一管新筆時,抬眸卻看見了案角那一盅靜靜已冷的參湯。 輪值的太監們,守在殿門外。 過了好久,忽然聽見里面喊:“來人?!?/br> 他們頓時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進去聽喚。 謝危坐在那案后問:“昨夜誰來過?” 大多數人面面相覷,茫然搖頭。 謝危慢慢閉了一下眼,改問:“昨夜誰當值?” 這下,眾人之中立刻有名小太監腿軟跪了下來,連連朝著地上磕頭,自知事敗,哭求起來:“太師大人饒命,太師大人饒命!實在是皇后娘娘相求,奴才一時鬼迷了心竅,才答應了她,太師大人饒命啊……” “……” 謝危低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一下,好像有一種鈍鈍的痛覺,遲來了許久一般,從他身體里經過,讓他恍惚了一下。 門外,已四更殘夜。 5)門外 經歷過殺伐的皇宮禁內,宮墻四面皆是兵甲。 越是凜冬,越見肅殺。 宮人們都少了許多,平素不出門,若是出門,也不敢抬了眼四下地望,是以道中無人,連往日總鬧騰著的坤寧宮,也如一座困著死人的囚籠。 在天還未亮開的時候,謝危駐足在宮門外,看了許久。 昨夜的朱砂還未從他指掌間擦拭干凈。 他垂眸看了一眼,抬了步,緩緩走入宮門。 兩旁的小太監見著他,無不露出幾分驚色,向著他跪地伏首。 謝危卻只輕輕一擺手。 他們將要出口的請安,于是都歸于無聲,連頭都不敢多抬一下,直到謝危走過去了,也未敢立刻起身。 舊日奢華的宮殿,一應擺設雖未改變,可少了人氣兒,添上了一種世事變幻所鍍上的冷清。 景致的窗格里鑲嵌著雪白的窗紙。 他走到了緊閉的宮門外,又立了半晌,方才抬手,也不知是要叩門,還是就要這般推開。 然而,也就是在這時,里面隱隱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是兩名女子。 或恐是一開始就有,只是他剛才站到這門外時,心思不在,所以并未注意。 “娘娘……” “謝居安不過是披著圣人皮囊的魔鬼,蕭姝死了,周寅之死了,沈玠也死了,我能怎么辦呢?人在屋檐下,總要虛與委蛇。想想,委身燕臨也沒什么不好,說不準我還能當新朝的皇后呢?!?/br> …… 她的聲音,沒了昨夜的慌亂與忐忑。 只有一種寂冷的平靜。 以至于聽了也讓人生寒。 謝危還未碰著門扉的手掌,凝滯了許久,終于一點一點,慢慢地收緊,重新垂落下去。 然而清晨那一股原本已壓下去的戾氣,卻洶涌地翻上來。 他搭了一下眼簾,再抬起已無任何任何異樣,轉身便從殿門外離去。等到他身影完全出了宮門,身后那些宮人才敢從地上起身。 緊閉的殿門,未曾打開。 深宮里是兩名女子的絮語。 那位把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卻竟是個女兒身的尤會長,輕輕地一嘆,只道:“萬事有因,若我料得不錯,謝危此人也很可憐的……” 6)匕首 回了西暖閣,謝危才想起指上的朱砂,便拿起一旁的巾帕一點一點擦拭起來。 一名小太監進來說:“昨夜那人已經處置了?!?/br> 謝危靜得片刻,忽然道:“去給我找把刀來?!?/br> 小太監頓時一愣。 只是也不敢多問,低頭道一聲“是”,便去內務府開了庫尋,只是也不知謝危究竟要怎樣的刀,只好不同式樣形制的刀都拿了一柄好的,甚至混進去兩柄匕首,才戰戰兢兢地呈到他面前。 謝危的目光一一劃了過去。 末了,手指停落在一柄匕首上。 那真是一柄好看的匕首。 銀鞘上鑲嵌著一枚又一枚圓潤的寶石,倒像是一件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