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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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從未握過刀劍,那鋒銳的長劍自鞘中抽離,仿佛將人性命的重量都壓在劍鋒之上,沉沉地墜著人的手腕,天光一照,寒光四射! 周寅之要掙扎。 但左右已有兵士上來將他死死摁住。 姜雪寧持著劍,有些吃力。 謝危便走上來,手掌覆蓋在她的手掌之上,幫著她將劍緊握,只朝著周寅之脖頸遞去,輕輕笑了一笑:“我教你?!?/br> 那劍鋒瞬間刺破了皮膚。 周寅之一雙眼已經赤紅。 死亡臨近時,他只有一腔強烈的不甘,困獸猶斗似的大聲嘶吼:“我便是殺了尤芳吟又怎樣?這是皇命!你們舉兵造反,權謀詭計,甚至刀下亡魂,哪樣又輸給我周寅之?!有什么資格殺我!” 姜雪寧從未殺過人。 她幾乎是被謝危的手帶著,將這柄劍遞出。 然而在對方這質問乍起的瞬間,一股戾氣卻陡然滋生出來! 她原本有些顫抖的手指,竟然將劍握緊了,用力向他咽喉處一送! 鮮血頓時迸濺,甚至從周寅之口中冒了出來。 他張大了嘴想要說什么,可刺破的氣管只能發出斯斯的模糊聲響,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只能死死瞪著一雙眼! 姜雪寧猛地拔了劍,眼眶已然發紅,一字一句冰冷地道:“我曾說過,若是行惡,莫讓我知曉。天下權謀詭計者甚眾,可你最不入流!沒有一樣手段上得臺面,連個梟雄都算不上,只配作那螻蟻不如的宵??!沒有人想殺你,是你自尋死路?!?/br> 周寅之終于記起,許多年前,她的確是說過這樣一句話的…… 可已經晚了。 鮮血淌得多了,身后摁住他的人將他放開,他便一下面朝地地倒下,眼底竟涌出淚來,竭力地向著姜雪寧伸出手去,張口要說些什么:“幺、幺……” 姜雪寧聽出他是要問幺娘。 可是她的心里一點憐憫都沒有,異常冷酷,不過居高臨下地看他一眼,沒有搭理,扔了劍,便從他旁邊走過。 對一個人來說,最痛苦的死法,便是直到他咽氣,也不能知曉心系之人的安危! 當日尤芳吟遭受了多少,她今日便叫他如數領受! 第242章 亡魂歸來 大開的城門口, 周寅之漸漸停止了淌血的尸體,倒伏在道中,在掀起的漫天黃土煙瘴中, 隱隱然拉開了一道血腥的序幕。 燕臨一揮手, 大軍入了城。 姜雪寧從城門外走到城門內, 那些熟悉的街道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從前世到今生, 依稀還是那般模樣。只是沒有一家開著的店鋪, 要么房門緊閉, 要么破敗狼藉,哪里還有往昔一朝都城繁華地的盛景? 很久以前, 就是在這條長街上, 燕臨意氣風發, 帶著她縱馬馳過燈會;尤芳吟笨手笨腳,想看個荷包, 卻撞翻了人家的攤鋪;沈芷衣去韃靼和親時, 那看似歡喜實則悲切的隊伍,也曾蜿蜒自城中流淌過;謝居安也還在韜光養晦,為了一根琴弦, 幾塊好木,從自己的府邸背著手走去幽篁館找呂顯…… 一切從這里開始,也終將在這里結束。 她以為殺了周寅之,報了仇, 當很痛快。 可好像并沒有。 站在這條長街上,眼看著那一列一列向前行進的兵士, 姜雪寧心里生出的竟然是一種空茫,好像突然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要做什么, 又該往哪里去。 謝危就立在她身邊,陪她看著,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姜雪寧突然問他:“你呢?” 謝?;厥祝骸笆裁??” 姜雪寧道:“等報完仇,你要干什么呢?” 謝危望著她,久久沒有回答。 二十余年的厚重執念,身世顛覆的血海深仇,倘若一朝得報,他會感到快慰嗎? 又或者,與她那突如其來的感覺一般…… 姜雪寧實難揣度。 深秋的落葉被風吹卷著鋪滿長街的角落,行軍的腳步聲一直延伸到街道的盡頭,往前刺探消息的哨兵騎著快馬,另一頭呂顯皺著眉正同燕臨說著什么。而長街的那頭卻快步跑來了一名穿著藍衣的年輕僧人,只不過被沿途的兵士攔下了,他費力地解釋著什么,直到突然看見那頭的謝危,于是伸手一指,眼睛都亮了…… 謝危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向身旁刀琴道:“讓他過來?!?/br> 刀琴依言走過去,交代了那邊的兵士,帶著那名小僧走了過來。 姜雪寧有些好奇地看著。 那名小僧對謝危顯然也有幾分畏懼,但到得他面前時,還是十分有禮地先合十頷首,才道:“前些日有位姓孟的施主,滿身是血來投,方丈問過后,說是要來知會謝施主一聲。聽聞忻州軍已然入城,特著小僧來報?!?/br> 謝危知道他說的是誰,只略略垂眼,道:“有勞了?!?/br> 姜雪寧看著這僧人卻很迷惑。 謝危卻忽然轉向她問:“去過白塔寺嗎?” 姜雪寧心頭陡地一顫。 白塔寺之名,她是聽過的,可從來不曾去過。 話在喉間,澀住未能出口。 謝危卻拉起她的手,一笑道:“有位你也認識的故人在那邊,我得去一趟。你與我同往,可好?” 姜雪寧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謝危便拉著她上了馬,徑直將她圈在懷中,策馬而去,穿過了幾條街道,很快遠遠便看見了一座修得高高的白塔。 荒蕪的城池一地蕭殺。 地上原本是鋪滿了落葉,無人打掃。坊市中更看不見一個尋常百姓,縱然是有些人沒有離城,這時候也都將家門緊閉起來,躲避禍事。 然而前方那條道,竟是干干凈凈。 陳舊的石板青苔上,留著掃帚劃過的新鮮痕跡,一片落葉都沒有。盡頭處便是一座古老而偏僻的寺廟,寺中楓葉早已飄紅,在這深秋時節,倒有幾分云霞似的燦爛。 謝危便在此處勒馬。 他又向姜雪寧遞出手去,扶她下馬。 寺門前正有一名小僧端了水盆出來,往剛掃過的地面上灑水。他似乎沒想到這時候竟還會有人來禮佛,剛看見他二人時,目中還露出幾分奇怪。 然而等他看見謝危,便瞬間睜大了眼睛。 謝危知他是認出了自己,但也并不廢話,只問:“忘塵方丈在哪里?” 那小僧說話都結巴了,立了半晌后,趕緊把手里的水盆擱在了一旁的墻角,道:“方丈正在禪房里打坐,小僧這、這就去通傳!” 說完竟是飛快往里面跑去。 謝危也沒管他,只帶著姜雪寧一道走入寺中。 墻下栽著不少菩提樹。 方丈的禪房還在后面,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一小座。 到得前面時,謝危便對她道:“在這兒等我片刻?!?/br> 姜雪寧點了點頭。 謝危便徑直朝里走去,身形眨眼被門扇擋了,禪房糊著發黃窗紙的窗內,傳來了一聲佛號,繼而是平緩的交談聲。 眾所周知,謝危雖在朝堂,可既讀道經,也曉佛法,是以既能與士林交好,也能與早先的國師圓機和尚旗鼓相當。 只不過這還是她頭回見他真與寺廟有什么交集。 姓孟的施主,她還認識…… 是孟陽么? 姜雪寧想想,發現自己對此似乎并不十分好奇,只抬眸向周遭打量,于是便看見了前方不遠處的那座石亭。 那一刻,她分明沒有看見這座石亭的名字,可冥冥中,卻有一種奇怪的感應,讓她的心臟猛然跳動了一下,于是抬步,朝著它走去。 待得近了,便看清了。 果真是潮音亭。 七級臺階將石亭壘高,亭內置著一張陳舊的木案,一只香爐擱在案上,似乎是早晨才燃過香,此刻雖沒有香煙裊裊,卻隱約能從虛空里嗅出已經淡了的沉香味道。 在這座石亭旁邊,便是一片廣闊的碑林。 每一塊都是六尺高,一尺寬。 上面鐫刻著一個又一個名字。 更往后一些連名字都沒有。 看得出它們已經在這里佇立了許久,每一塊的邊緣上都留有風雨侵蝕的痕跡,甚至落滿塵灰。 姜雪寧慢慢走到里面去看,趙錢孫李,什么姓氏都有;有的有名有姓,完完整整;有的卻似乎還沒起大名,只一個乳名刻在碑上;更后頭那些沒有名字的也不少…… 三百義童冢。 前世她不曾看過,因為那似乎畢竟是與她沒有什么關聯的事情,若非后來在坤寧宮軟禁時聽尤芳吟提起,或恐還不知曉,自己前世命運最終的跌宕,實則都系在這二十余年前這一樁血色的舊事之上。 今日總算看見。 她看得并不快,每看到一個名字都要停下來片刻,似乎想要它們在自己的記憶中留下少許痕跡。 只不過在走到東南方角落里時,姜雪寧忽然停了好久,也沒有再繼續往前。 眼前同樣是一座石碑。 但它與周遭那些,格外不同。 旁的石碑上,要么刻著清楚的名姓,要么空無一字??蛇@一塊上,原本是刻有名姓的,但似乎沒有刻完,就被人強行削去,只在上面留下幾塊斑駁的凹痕,幾道雜亂的刻記。 一道聲音,忽然從她身后響起:“這是我?!?/br> 姜雪寧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