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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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寧可萬萬沒料想還有這一出,圍棋本來下得也不好,前面又因通州之事好些天沒在,根本不知前面講了什么。人雖老老實實坐在殿中,皺著眉頭認認真真地聽講,可腦子里仍舊跟一團漿糊似的。 聽不懂就自然容易走神。 她的位置恰好在窗邊,百無聊賴自然朝外頭看看,開些小差??蓻]料想,才神游天外沒多久,一道身著蒼青道袍的身影從她視野的左邊闖進來,嚇了她一跳。 謝危昨夜被御膳房那爐火的炭氣嗆了一口,犯了咳嗽,且回到偏殿已近子時,一晚上輾轉反側,并未睡好。 小太監來請,他才起身。 面色算不得很好。只是去歲入冬以來他面色也沒特別好過,旁人瞧不出來。 略作洗漱后,便從偏殿出來。 這時正殿中已經開始講學,國子監那位算學博士講圍棋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他聽見不免下意識朝那邊看上一眼。 結果就是這一眼,竟讓他瞧見姜雪寧。 冷天里的窗扇半掩著,她一張粉白巴掌臉嵌在窗縫里,手掌撐著削尖的下頜,一雙平日瀲滟的眼瞳顯出幾分無神的呆滯,好半天不動上一下。 明擺著是在開小差! 謝危一見,腳步一頓,眉頭已經蹙了起來。 姜雪寧隔他甚遠,可在看見他停下腳步朝她看過來的瞬間,已經覺得背脊骨上竄上來一股寒氣,打了個哆嗦,也不知腦筋怎么轉的,竟一伸手“啪”地把窗扇給關上了。 視線頓時被隔絕。 只是這突然來的聲響也不免驚動了殿上正講圍棋的孫述,他瞧見是窗邊的姜雪寧,不由皺眉道:“姜二小姐干什么?” 眾人都朝她看來。 姜雪寧訕訕一笑,解釋道:“外頭吹風,有點冷?!?/br> 畢竟她坐在風口上。 孫述雖然對她在自己講學時鬧出動靜來略有不滿,卻也沒說什么,轉過頭便繼續往下講了。 姜雪寧聽了又有片刻,眼瞧孫述沒注意自己了,才又湊上去悄悄把窗扇扒開一條縫。 殿外霞飛檐角,光盈玉階。 卻已是沒了謝危身影。 想是沈瑯那邊還等著他,無暇為這些許小事停下來同她計較。 還不準人上學開個小差了怎么的? 姜雪寧心底這么嘀咕著,越想還真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于是放下了心來。 可沒料著,上午的學才上完,下午便有人來“請”她。 是以前見過的在奉宸殿伺候的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垂著腦袋對她說:“先生說,姜二姑娘好些日子沒有入宮進學,功課該落下了不少,讓您下午過去,由先生考??夹??!?/br> 姜雪寧頓時如喪考妣。 雙腳灌了鉛似的,一步步挪回到奉宸殿偏殿,進到殿中,果見謝危已經坐在了那熟悉的書案后面,手中執了一管細筆,正寫著一封奏折。 她上前見禮。 謝危眼皮都不抬一下,手中的筆也是行云流水不見遲滯,只問:“通州瞎玩幾天,心玩野了,回到宮里連課業都不聽了?” 姜雪寧心道冤枉:“今日是聽了的?!?/br> 謝危長指輕輕一轉,已隔了筆,從旁邊匣子里摸出一方印來,抽空朝她看了一眼,淡淡道:“聽外頭花什么時候開,雪什么時候化,好出去放浪形???”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她開小差還被謝危抓個正著。 姜雪寧兩手背在身后,手指攪緊。 想了想被謝危打過的手板心,又聽他“放浪形骸”四字仿佛意有所指,她不由想起自己昨日去慈寧宮的路上同蕭定非說過話,生怕被翻起這些賬來,到底不敢頂嘴,只埋著頭。 謝危把印蓋在了奏折落款處,重新合上,便叫了外頭小太監進來,遞去內閣那邊?;仡^來看見姜雪寧跟只鵪鶉似的悶著,心里也不由跟著悶了一下。 這模樣沒半點活泛氣兒。 他看了半晌,忽道:“孫述講的你聽不懂?” 姜雪寧頓時驚訝得抬起頭來看他。 謝危道:“缺了好些日的堂,能聽懂才怪了。這也不難猜?!?/br> 姜雪寧驚訝的其實不是他猜著這一點,而是他愿意去猜這一點。畢竟先前似乎要責問她開小差的事情,可一旦要說“聽不懂”,便跟她沒什么關系了。 謝危這樣子竟不像是要追究。 她眨巴眨巴眼,心里萌生出個大膽的想法,試探著道:“孫夫子講得又枯燥又乏味,學生絞盡腦汁都跟不上他。聽說先生琴棋書畫皆是大才,要不,您教教我?” 這話先把孫述踩到腳底下,再把謝危抬起來,是再明白不過的吹捧和討好。 謝危覺著,若按自己往日脾性,必定是皺了眉叫她端正態度。 畢竟國子監里孫述可不是個庸才。 只是看她乖乖地背著手在他面前立著,上午在窗內開小差時呆滯的一雙眼已填滿靈動,像是林間溪畔沒見過人的馴鹿,不覺氣順不少。 唇角僵了片刻,終于還是劃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道:“攤上你這么個不學無術的,也不知我是發了哪門子的顛?!?/br> 他起身來坐到窗前,把棋盤擺上。 姜雪寧打蛇隨棍上,立刻道一聲“先生真好”,然后坐到了謝危對面。 她發現謝危這人是實打實的吃軟不吃硬,只要不渾身帶刺地同他對著干,哄起來總很容易。不不不,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謝居安,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用上一個“哄”字了? 要不得,要不得。 該放尊重點! 姜雪寧被自己心里蹦出來的那個字嚇了一跳,及時把自己跑偏的念頭給拽了回來。 謝危把旁邊棋盒放了過來。 他一身蒼青道袍,衣袖上滾著暗色的云紋,似松濤云浪,往窗下坐著,半點不見通州那日的殺伐冷厲,又恢復了平日那一點閑聽落花的悠然隱逸。 “下棋須算計,確系一法。只是我輩若論圍棋,更多講‘勢’?!敝x危對孫述教的那一套,倒并不排斥,看了她一眼,許是覺著姑娘家都喜歡白,便將那一盒白子擱到她右手邊上,“算計乃是術,若能得‘勢’方為得道?!?/br> 姜雪寧看向那盒棋子。 不意間一抬眸,卻發現謝危右手五指修長,煞是好看,可無名指中間的指節處卻裹了一層細細的絹布,隱隱透出幾分藥膏的清香。 她腦袋里于是轉過個念頭,想起在通州時見到他手上有傷,卻記不得是什么地方,哪根手指了,于是道:“先生的手傷還沒好么?” 謝危去拿棋子的手指一頓。 他自然搭著的眼簾掀了起來,唇線抿直,看著對面的姜雪寧,許久沒有說話。 姜雪寧心里打鼓,莫名覺得這眼神里浸著點寒意,嘴唇蠕動,想說點什么,可臨了了又不敢開口。 半晌令人心悸的靜默。 終究還是謝危先收回了目光,壓根兒沒搭理她方才一問,全跟沒聽見似的,續上了先前的話:“圍棋盤上可演兵,拼的便是心智。棋盤若疆域,棋子若兵卒。自古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子得失或許微不足道,若久積成勢,則難以疏導,積而成患。是以,執棋者當因勢利導,如治民,治水。這棋盤上的學問,你若能明白些,做人也好,做事也罷,都不至于糊涂到這般的境地!” 做人做事,糊涂到這般境地? 姜雪寧覺得他是話里有話。 可她一則對謝危知之不多,二則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又做錯了,只當這位當世半圣是奚落自己這顆蠢笨的腦袋,并不敢追問。 且謝危方才之言,忽然讓她想起了沈芷衣和親這件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話姜雪寧不是第一次聽,知道是朝堂上常說的一句話,可也從沒把這句話當太真。然而謝危說,下棋如治民,治水,卻讓她起了心思。 須知上一世蕭姝之所以能壓她一頭,除了自小在京中大族長大,見多識廣之外,姜雪寧私下琢磨,怕當年奉宸殿進學她實學了不少的東西,日積月累,是以深厚。 如今,謝居安這等人便在自己眼前…… 她摸起一枚棋子來,用指腹輕輕蹭著,眸光閃了閃,道:“人和棋子也一樣么?棋子由執棋者撥弄,人心卻是各有一顆,自己長在肚子里。下棋能撥弄棋子,可人心要說撥弄……” 謝危想起昨夜小太監來回稟的話,眼下只想把姜雪寧這顆漂亮的腦袋摘下來擱在棋盤上,叫她自個兒好生反省反省,對她問了什么卻沒在意,只漠然接了一句:“英雄造時勢,時勢推英雄。人心向背雖然難料,也怕豪杰揭竿。若不慎思明辨,旁人稍加煽風點火,心隨勢走,又有何難?” 實則人心比這棋子還不如。 一陣風吹過來,棋子尚能靜止不動;幾句話拂過去,人心卻總會飄搖跌宕。 姜雪寧搭下眼簾,隱有所悟。 有些東西,總是要有個用處,方能使人虛心刻苦去學。 她今日學來,便甚是認真。 謝危為她答疑解惑,講了一個半時辰的棋,她恭恭敬敬地謝過了。因心里面的念頭翻江倒海,臨走時也沒注意到謝危那若有所思的眼神。才離了奉宸殿,掐指一算時辰,便往去慈寧宮的必經之路上候著,不多時果然看見蕭定非出來。 她故意打前面宮道上走過。 蕭定非看見她是一個人,思索片刻,走出去一段路后,便借口有東西丟在慈寧宮要去找,往回轉過頭來找姜雪寧。 這會兒天色都暗了。 姜雪寧站在宮墻角下,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地道:“定非世子多年來混跡市井之中,該認識一些人吧?我有事想托你去做?!?/br> 蕭定非那俊秀的長眉頓時一挑。 他半點也不推辭,直接問:“什么事?” 姜雪寧便讓他附耳過來,如此這般,如此那般地一說。 蕭定非聽得大為疑惑:“你想干什么?” 姜雪寧道:“你就說辦不辦得了?!?/br> 蕭定非一聲笑,哪兒能在美人面前丟了面子?拍著胸口道:“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只不過么……” 姜雪寧看他:“什么?” 蕭定非撓撓頭:“人若多了,得要花點錢的?!?/br> 姜雪寧皺了眉頭,腦海里把自己手里有的錢都盤算了一遍,想起還有大幾萬兩銀子在謝危手里,不覺有些發愁。 只是腦筋再轉過一個彎,眉心便重新鋪平。 尤月養了許久,也該找個機會宰了。 她笑一聲道:“這簡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