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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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寧渾身的血一寸寸冷了下來。 她問道:“請問大夫,通州城里幾個永定藥鋪?” 張大夫道:“就老夫這一家啊?!?/br> 姜雪寧腦海里瞬間掠過了張遮、小寶、馮明宇、黃潛等人的臉,身形頓時晃了一晃,險些沒站住,退了一步才勉強穩住,臉色已然煞白。 永定藥鋪是假的。 朝廷有支援也是假的。 怎么可能…… 張遮,張遮怎么辦? 張大夫瞅著她:“姑娘,您氣色看著不大好啊?!?/br> 姜雪寧卻夢囈似的問:“大夫,去衙門怎么走?” 張大夫沒怎么聽清,還道:“藥鋪里也沒病人,要不您坐下來先歇口氣……” 姜雪寧此刻心急如焚哪兒能聽這老頭絮叨,面色一變,已顯出幾分疾厲肅殺,只大聲問他:“我問你府衙怎么走!” 第128章 敗露 “天教創立由來已久, 三十多年了,原本是江南一些失田失產的流民們嘯聚山林而成,專與官府作對, 在江湖上稱作‘大同會’, 也不成什么氣候。直到教首他老人家途經此地,以道化之,在山中講道十余日,會眾皆以為是神仙下凡, 推舉為首。之后他老人家,便改‘大同會’為‘天教’,說我等不再是綠林中的流匪, 而是與佛道兩家并舉的新教派。一來免了犯上作亂之嫌, 二來傳教布道于五湖四海,多的是人信奉加入, 各省廣建分舵,兄弟們若有個萬一,照應起來實在方便?!?/br> 通州城內, 黃潛一邊走一邊笑著朝前指。 “張大人看, 前面就是通州分舵,還依了數十年前的舊規矩,建在道觀里的。兄弟們早在后山恭候?!?/br> 張遮抬眼看去, 果然是一座道觀。 這通州城城西靠山, 乃是天然的屏障,山勢雖然不高,卻也有幾分秀美之色。 栽種的乃是經冬的老松。 山腳下建了個門, 頂上掛了個“上清觀”三個字,看匾額與建筑都有些陳舊了, 是上了年頭,甚至外面看著已經很是破敗,想來平常沒什么香火。 自看著小寶駕車送姜雪寧去永定藥鋪看病后,張遮就有些心不在焉,寡淡的面上微有凝重之色。 見了道館,他也只是點點頭。 天教的淵源在民間傳得神乎其神,然而在他這樣知道其底細的朝廷官員眼中,卻是無甚詭譎神秘之處。 黃潛說的大略不錯。 早年天教乃是沒了田產的流民聚成的“大同會”,為的是對抗鄉紳或者打劫來往客商,以求得一席生存之地。但先皇登基后十五年左右,也就是德正十五年,佛道兩教之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道教是本土教派,盛行中土已久。 無奈二百余年前佛教自西傳入,正逢亂世,大江南北一時信眾無數,隱隱然不輸道教。兩家修廟的修廟、起觀的起觀,不時爭奪教中與地界,互有摩擦。 及至先皇登基時,佛教已蔚然成風。 當時佛教以白馬寺為首,先皇甚至親臨過白馬寺祈福上香,主持方丈便是本朝如今的國師圓機和尚;道教則以三清觀為尊,據傳有千年道統,觀主道號“真乙”,人皆尊稱一聲“真乙道人”,也是精通道法。 未料那一年,兩教相爭,鬧得很大。 兩教都有心要在地位上爭一爭,圓機和尚與真乙道人于是約在泰山腳下論道,各拼佛道真法,較量個高下。一時間是修者信眾云集,悉數聚集,聽二人講道。 因時日已久,當年盛況已只留下只言片語,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廣為流傳—— 道教這邊真乙道人慘敗。 坊間傳言說是圓機和尚在與真乙道人論道數日后,當場戳穿了許多道觀擄掠民女,藏污納垢,有如娼寮,更指那真乙道人乃是妖魔降世禍亂天下,乃是一名“妖道”,做法使其顯形。 人皆嘩然。 三清觀被人砸了個干凈,真乙道人落荒而逃,從此銷聲匿跡。圓機和尚經此一役則是聲望大漲,白馬寺的香火更是日漸鼎盛。 然而少有人知道的是,真乙道人并未真正消失。 他搖身一變,為自己改了個俗家名字,取“萬事皆休”之意,喚作“萬休子”,瞅準了一個民不聊生的好時機,于“大同會”傳教布道,竟是藐佛棄道,自創“天教”,卷土重來。 其教義卻是以“天下大同”為旨,海內互助,皆是兄弟,因而廣為傳頌。 天下是貧苦百姓居多,得聞教義無不欣喜。 因此沒用數年就成了氣候,二十年前平南王謀逆更是得其襄助,才能一舉打到京城,差點便推翻了大乾皇帝的龍椅。 到底當年論道的真相如何,張遮自是不得而知。 可以常理便可推論,如今喚作“萬休子”,正在天教當教首的這位“真乙道人”,必然還記恨著當年的冤仇。圓機和尚四年前襄助沈瑯登上皇位,功勞還壓了謝危一頭,又因在佛教德高望重,封了國師,只怕更讓這位萬教首視之如眼中釘rou中刺。 天教既是自比佛道,分舵鳩占鵲巢,藏在寺廟、道觀之中,便也不稀奇了。 只是不知,內中有多少兇險正待人踏足。 眼下隨行的天教眾人,幾乎都從通州分舵來,往這上清觀走時,皆是輕車熟路。 獄中逃犯們尾隨在后,面有忐忑。 蕭定非大冬天時候手里搖著把sao包的灑金折扇,卻是四處打量,五官雖然俊俏風流,神情里卻有點不安分的感覺。 他看了看那道觀門口。 外頭守著幾個道童,都是機靈模樣,遠遠見著他們來便往里通傳去了。 蕭定非便覺腳底灌鉛似的沉。 眼看著要到那道觀臺階前,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頓時“哎喲”了一聲,抬手捂住自己左肋,便稱自己肺疼,也要去看大夫。豈料馮明宇早知他德性,雖不知他為什么臨到分舵前要裝這一出,卻是謹記教首給的要看好他的吩咐,半點也不買賬地道:“吳舵主就在觀里,公子既如此不適,還是先進去老朽先為公子看看,不行再為公子找大夫,如何?” 蕭定非一張臉頓時就綠了。 他左右一看,都是天教教眾,要走實在不能。 末了只能捏了鼻子與眾人一道入了道觀。 這“上清觀”乃是通州本地道觀,自多年前佛道論法道教式微后,里頭的道士便漸漸跑光了,倒便宜了天教占之為巢xue,背靠一座矮山,端的是得天獨厚。 道童在門口相迎,見面卻說“恭迎黃香主”。 手一擺,腳一動,便引眾人入內。 外頭看著冷清,可還擱著一道門就聽見里面人聲喧嚷,高聲大笑。張遮隨黃、馮二人穿過這道門,便見寬闊的大殿外有一片平地,黑壓壓擠滿了人,衣著各異,卻是一樣的壯碩草莽。十數缸烈酒排在走廊下頭,大冬天里酒味飄散開來,竟像是要將這一座道觀都點燃般,充滿了辛辣! 那引他們進來的道童大喊一聲:“黃香主、馮左相回來了!” 門內頓時一靜。 旋即便是一聲震動耳膜的朗笑從那大殿之中傳來,人隨聲出,是個身材合中的中年人,下巴上蓄了一把黑須,披著件玄青外袍,步伐沉穩矯健,雙目精光四射,徑直向馮明宇等人迎來:“哈哈哈,馮先生、黃香主終于功成歸來,可喜可賀??!” 這便是天教通州分舵的舵主吳封了。 馮明宇、黃潛二人立刻自謙起來:“都是分舵的兄弟們出力,我二人可不敢居功?!?/br> 吳封晃眼一掃就看見了“多出來”的那部分人,十分滿意:“這一回不僅救出了咱們教中弟兄,且還從牢獄中帶來了這許多的義士,又為我教勢力壯大添磚加瓦。這功勞報上去,教首必定重重嘉獎!” 牢里這幫人以孟陽為首,的確算是蒙了天教的恩惠才從牢獄中脫出,一路跟著天教來了通州,也的確有加入天教的打算。 可如今都未寒暄一句,問過他們,就說是“為天教勢力添磚加瓦”,說得倒像他們是來投奔的一樣。 這讓許多人暗自皺了眉頭。 一幫江洋大盜實不是什么善類,來時便與天教教眾有過些口角,現在聽著吳封這話著實不大舒服。 孟陽就站在后面,唇邊浮上了一抹笑。 他目光從天教這幫人身上晃過,落到了張遮身上。 張遮人在賊巢,倒是半點也不慌亂,一轉眸也看向孟陽,片刻之后便平靜地搭下了眼簾,暫未作什么反應。 馮明宇卻是趁此機會將話題轉到了張遮身上,笑著道:“便是連這個我等也不敢居功。想來舵主已經聽說,此次除了咱們通州分舵之外,度鈞先生在京城也派了強援呢。若無這位張大人施以援手襄助,我等可不會這么順利地救人出來,說不準還要中了朝廷陰險埋伏!” 吳封于是“哦”了一聲。 他的目光望向張遮,精光四射,藏了幾分探究,面上倒是豪爽模樣,拱手便道:“舊聞度鈞先生之名,卻從來無緣得見,今日能見大人也算是見著先生他老人家一面了。張大人人在朝中,也肯躬身效命天教,實在是深明大義,忍辱負重??!吳某佩服!”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作風,可張遮不大習慣,又是不善言辭的,敷衍謙遜兩句便沒了話。 吳封也不覺尷尬,只叫倒酒來。 擠擠挨挨一道觀的人都把粗陶碗舉起來高呼“敬天敬地敬大同”,仰脖子咕嚕嚕就喝下去三碗,倒是一副豪氣干云模樣。 張遮也不慣飲酒。 但在這局面下卻是推拒不得,仰頭與眾人喝了三碗,但覺烈酒割喉,燒到心肺,嗆人欲咳,心里卻越發冷靜,未露絲毫怯色。 眾人見了都為他鼓掌叫好。 只是酒喝完,馮明宇便面露為難,道:“舵主,老朽這里有件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完他看了看周遭。 吳封會意,笑道:“那就進去說,請!” 一擺手,他請眾人到了殿中去。 大殿里列著三清祖師像,上首兩把交椅,吳封坐了左邊那把,右邊那把竟留給了蕭定非。 余下眾話事者依次落座。 大約是因“度鈞山人”,馮明宇等人請張遮坐在了左下首第一。另一些教中有資歷的人,則都留下來簇擁在眾人身后或者站在殿門外。孟陽沒座,長手長腳抄了雙臂站在角落里,唇邊掛了一抹怪異的笑容看著。 方才在外頭還好,一進到殿中,莫名有些安靜。 這地方依山而建,本就陰冷。 安靜下來更有一種詭異的緊繃與森然,再環顧四面,氣氛已隱隱有了變化。 吳封便問馮明宇:“左相是有何為難之事?” 馮明宇便從自己袖中取出一頁卷起來的紙,上頭寫有小字,還點了個極特殊的遠山徽記,只向吳封一遞,拈須道:“此乃昨夜老朽于通州城外收到的密函,吳舵主也是教中老人了,想必一眼能看出這徽記所從何來?!?/br> 吳封見那徽記頓時一震。 他聲音都微微抖了一下,道:“竟是度鈞先生親筆來的密函!” 馮明宇一笑,目光卻有變幻,又似有似無地看張遮一眼,道:“正是。教中皆知度鈞先生與公儀先生共為教首左膀右臂,神機妙算無遺策??蛇@封密函,老朽卻是有些參不透?!?/br> 張遮察覺到了馮明宇的目光,眉眼低垂,不作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