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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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寧立在角落里回頭一看,只見謝危今日著一身寬松的蒼青道袍,以青玉簪束發,眉眼淡不染塵,唇邊含著點慣常的笑意,與另三位上了年紀須發已白的老學究從殿外走了進來,論儀容氣度實在有些鶴立雞群,更別說是在朝中同品級之人里過于輕的年紀了。 有先前還嘲笑過旁人提起謝危臉紅的世家小姐,見了才知道那人當時沒說瞎話。 一時有許多人不敢直視。 姜雪寧更是看了一眼之后便立刻垂下頭去:她倒不是不敢看謝危,而是希望謝危無論如何不要注意到自己,只需要答完卷交上去等他喊自己滾蛋的時候有點存在感就足夠了。 只是…… 謝危夾著卷起來的一摞題卷入殿,剛將其置于案上,抬眼一看,眉梢便微微一動。又把向角落里掃看一圈,這才見著那昏暗角落里垂首立著的姜雪寧。 他拆卷的手指便微微一頓。 旁邊一位老翰林問他:“居安,怎么了?” 謝危只點了一旁侍立在殿門口的宮人,淡淡道:“往后若非疾風狂雨烈日,都把東角的窗扇打開?!?/br> 宮人立刻應聲:“是?!?/br> 然后從姜雪寧身邊走過,把先才緊緊閉著的窗扇推開了。 外頭的天光頓時傾瀉進來,全灑落在她的身上,也把她面前的桌案與筆紙照了個亮亮堂堂。 這一瞬間姜雪寧覺著自己無處遁形。 心里面已是罵了一聲:這架勢,分明是懷疑本宮要趁暗作弊!嗤,看本宮今次給你交個“好”答卷,教你領教領教什么叫做“不學無術”!氣不死你! 第29章 小報告 這一摞題卷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畢竟只是用于探探公主這幫伴讀的學識修養,整體來講并不復雜,所需的數量也不大, 所以都是先生們各自出好題后交由人謄抄了十二份, 文字大小一律,規規整整,全是漂亮的館閣體。 謝危吩咐完便低頭繼續拆卷。 拆完微微垂著眼眸將題卷的數目點過一遍,然后問同來的三位老翰林道:“幾位老大人過目一下?” 三人都站著沒動, 搖了搖頭。 其中一位老翰林嘆了口氣,道:“一幫小女娃子讀書,這考校也跟兒戲似的, 有什么過目不過目的?不都是那樣嗎?謝少師看過也就是了?!?/br> 謝??此谎? 沒說什么,只將題卷遞給了宮人。 宮人雙手將題卷接過, 而后一份一份地發到了每個人的面前。 姜雪寧正好是最后一份。 題卷一擺到面前,她就迅速過了一遍:這上面的題目與她上一世做的相差無幾,也與燕臨昨夜交給她的那一分一般無二。 然后便聽上首謝危道:“此次考校只是為了看看諸位伴讀的學識修養在何種層次, 各位先生擬的題目都相對簡單, 作答的難度也不高。所以答卷的時間只有一個半時辰,到巳正一刻便要請諸位將答卷交上。而我與三位先生則會花上兩刻的時間,當場閱卷, 做個評判?,F在便可請諸位開始答卷了?!?/br> 他聲音平平淡淡, 不起波瀾。 落在人耳中,竟有一種清風拂面似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這話中藏有寬慰之意, 輕易便消解掉人原本進入殿中時的緊張,略略放松下來。 下方如蕭姝、樊宜蘭等人, 皆是學識修養俱佳,胸有成竹,聽得謝危此言,便都起筆蘸墨,對著發下來的題卷在空白的宣紙上完整作答。 倒是姜雪寧盯著題卷看了半天。 足足過了有好半晌,才伸出手去,五指屈著,形似雞爪,把旁邊一管小筆抓了起來,在答卷上歪歪斜斜、不緊不慢地寫了起來。 上頭幾位先生這時已經到了左邊設的那幾把椅子上坐下,只叫宮人沏了茶端上來。 他們都是翰林院里的老學究,一瞅那邊正在埋頭答卷的十二個小姑娘,就忍不住直搖頭。 方才回謝危話的那位老先生道:“一個公主鬧著要讀書,圣上縱著隨便請幾個人來教就是,總歸女兒家也不須懂得什么太大的道理,在家聽父母,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學一學《孝經》《女戒》也就罷了,偏還要搞出這般大的陣仗,不知道的怕還以為是哪位皇子出閣讀書呢。老夫在翰林院也算是兢兢業業治學十余載了,到如今竟跑來教一群女娃娃,像什么話!” 謝危坐在他旁邊,低眉端了茶盞,揭了茶蓋,沒有接話。 倒是旁邊兩位先生被這番話勾起了幾分不滿。 其中一位也嘆了口氣,附和道:“誰說不是呢?老夫入仕這么多年,還從未有人叫我教過女娃娃!好歹也是兩榜進士出身,讀的是四書五經,來教公主和伴讀,恐怕也只合講些入門的東西。倒不是我高看自己,實在是殺雞用牛刀。光你我也就罷了,畢竟也不過是幾個在院中不得志的迂腐老頭兒,可似謝少師這般平日里主持經筵日講的,圣上竟然也點了來給公主和這些個伴讀講學,實在讓人想不通。謝少師竟然答應了,就更讓人想不通了?!?/br> 這些老先生都是翰林院清貴出身,自有自己的氣節在,便是皇帝在面前,很多話也是不顧忌的。如今他們說的這些,也都在朝堂上講過好幾遍了。 奈何沈瑯偏寵長公主,一意孤行,聽不得人勸。 所以講了也沒用。 謝危在朝上就聽他們抱怨過了,且每每把自己拖出來說上一說,倒好像這件事他也有多大的不滿似的。 但他也并不表露出自己對此有太多的情緒。 當下只朝一旁正在認真答卷的那些個伴讀的世家小姐看了一眼,目光也在姜雪寧那握筆的姿勢上定了一定,不覺微微蹙眉,吹了茶略飲一口,卻是道:“諸位伴讀都在作答,我等還是少說些話,以免攪擾了吧?!?/br> 幾位老先生這下便不好再多言了。 歷來考場監考便甚為枯燥。 謝危自帶了一本《守白論》來,坐在邊上一頁一頁慢慢地看。 那幾位先生卻不大坐得住。 圣上點了他們來教長公主并一群伴讀的世家姑娘,本來就叫他們有些不滿,在這兒坐了沒兩刻,既不能說話,又無心看書,索性便稱去外面透氣,竟連“監考”這件事都扔了,相攜從奉宸殿出去,只留下謝危一人在此。 從頭到尾,謝??炊紱]看他們一眼,只翻著自己的書。 姜雪寧雖坐在角落中,方才卻也將那幾位老先生的話聽在耳中,又見這幾人沒坐一會兒便出去了,一時沒忍住皺了眉。 要不說怎么是“老學究”呢? 老成這樣,合該埋進土里! 回頭即便不留下來為伴讀,這幾個糟老頭子的小報告,她也一定要打給沈芷衣才是。 第30章 杠精答卷 想起上一世尤芳吟所說的她所在的那個世界, 再想想自己待的這地方,姜雪寧也不知為什么,心底里不大爽快起來。于是埋頭重新盯著這些先生們出的題看時, 也越看越不順眼。 原本她是準備裝個不求上進的廢物。 但現在, 盯著盯著就生出幾分抬杠的心思來:反正也不留在宮里面,還怕得罪這幫老頭兒? 姜雪寧纖細的手指提著那一管筆,慢慢在手里面轉了轉,唇邊忽然就掛上了一抹笑。 整張題卷確如謝危先前所說, 并不是特別難,所考校的內容大多都是孔孟之道,另加上一些詩文韻律, 樂理知識。 現在她已經用狗爬一般的字答了一小半。 至于這剩下的一大半……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 匹夫不可奪志也。當作何解?如何論‘君子貴立志’?” 姜雪寧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在答卷上畫了個王八,然后寫:“一說, ‘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 此不足為勇也’, 二說‘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既是‘匹夫’,便屬庸碌,何來有‘志’?既無志, 有什么奪不奪的?予不知當作何解, 唯明了一事:圣人原來也胡說八道!”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請以‘德’字立論?!?/br> 這話的意思是,孔子說, 上天給予了我這樣的品德,宋國的桓魋能把我怎么樣? 據說孔子去陳國時經過宋國, 宋國的司馬桓魋聽說后,便去加害孔子。當時孔子正與弟子們在大樹下講周禮,桓魋便帶人砍倒了大樹,想要殺孔子。 這話是孔子在逃跑途中說的。 讀書人向來將孔子奉為“圣人”,凡孔圣人說的都是對的,便是瞎說鬼扯也能給你附會出一堆的道理來。 姜雪寧看著這句白眼差點翻上天。 一個人具備了“德”,就能逢兇化吉、不懼別人的加害?扯什么淡呢。而且這還是形容自己,吹起自己來也真是不臉紅。 對于這一題,她可有太多的“論”想要立了。 當下便又刷刷在答卷上奮筆疾書。 除了字丑一些外,沒什么大毛病。 一個半時辰很快過去。 這時殿中其他人多已經停了筆,宮人敲響了殿中的銅磬,便上來收卷。 收到姜雪寧面前時她還趴在案上一通寫。 宮人咳嗽了一聲:“姜二姑娘,交卷了?!?/br> 姜雪寧不為所動,都不抬頭看她一眼,只道:“哦,等我寫完最后一句?!?/br> 宮人不由為難,下意識轉頭看向已經站起身向這邊看來的謝危。 謝危沒說什么。 那宮人便只好垂手侍立一旁,安靜地等著姜雪寧寫。只是她這“最后一句”好像格外地長,刷拉拉又寫了許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一時心底都有些納悶:不該呀。姜雪寧先前給他們押過的題好像都考到了,由此可見她是早有準備的,而這題卷也不是很難,似蕭姝、樊宜蘭這樣的,其實只花了一個時辰便將答卷寫好了,只是都不愿出風頭,沒有提前交罷了。怎的她需要這么久? 好不容易,她終于擱了筆,這才把寫得密密麻麻的答卷從案上揭了起來,吹了吹墨跡,然后交給了等待已久的宮人:“有勞了?!?/br> 宮人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只當是這位姜二姑娘對待考校格外認真,學識淵博,因而答卷才這樣滿??僧斔舆^答卷來一看,這滿眼鬼畫符似的字是認真的?而且還寫了這老多…… 額頭上冷汗都差點出來。 宮人也不敢多言,收好所有答卷做了一番整理后,便呈上去給了謝危。 這時便算考校完成。 眾人多少都放松了一些下來。 方妙坐的位置距離姜雪寧近些,看著上方的謝危接過答卷來在案頭上鋪平之后,便將腦袋湊到她身邊,問:“你怎么答了那么久?難道是題中有什么不大容易發現的玄機?” 玄機是沒有的。 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杠精的智慧。 姜雪寧也抬眸向上面看了一眼,見謝危并沒有注意下面,才轉頭壓低了聲音道:“我只是比較笨,所以答得比較久?!?/br> 笨? 她看著像是跟“笨”字沾邊? 方妙瞬間不想跟她說話,只覺她這是“明明很厲害卻偏要謙虛兩句”的虛偽,于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就裝吧?!?/br>